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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个鬼!燕奔直吼在心里,不敢发声。
他逃两次,他追上两次,还比个鬼啊!十成十的功力端出来还是被追上,除了认输还能怎样?
“决定如何?”
该死!“你说了算!”燕奔忿忿不平地吼道。
天杀的他当年做啥口出狂言,现下好了吧!竟真的有人轻功高于他。
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夏夜凉风吹过山林原野、吹过空街寂巷,自然也不会放过富丽堂皇、深幽复杂的皇宫内苑。
幽幽如泣如诉的乐音不时自皇宫内苑某处飘来,更显深夜寂寥。
“公主,都三更天了,再不休息,转眼天就亮了。”真不明白,从钟宁山回来后就见她一副发愣样,怎么了么?
殷若瞳回眸,望向拥有美艳之姿、身怀高深武功,却甘心为自己留锁深宫的姐妹。“都说别这么叫我,我跟你就像姐妹一样,为什么总是不改这毛病?”
艳丽的娇容闪过笑意,伸指轻佻地勾起殷若瞳尖瘦的下颚,嘻笑道:“你是公主啊,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女儿,不叫你公主要叫什么?小姐?”
“千回!”
“是是,瞳妹妹,这总成了吧?”季千回讨好。
秀丽如出水芙蓉的娇颜上那两道雅致的柳眉这才舒了开,菱唇抿起一笑。
“说真的,从钟宁山回宫后,你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在想什么?”季千回问出心中的疑惑。
“还记得在钟宁山遇见的那位公子么?”
“你是指那头牛?”下午的不快重回脑中,季千回眉眼皱起不平。
“不是,是另一位,那个人——”她说不上来那奇异的感觉。
明明心里很怕,却不知为什么如此记得他的轮廓。
尤其是他的眼,那是引她害怕的主因,却也是记得最清楚的地方。
“若瞳,你该不会是——”
“是什么?”殷若瞳不解地望向好姐妹。
“一见钟情。”
“你在说什么啊!”火红忽地烧上两颊,为她的话心惊。
一见钟情?她到他……怎么可能。
“要不,为何你满脑子想着他?”
“我会想是因为……”是她多心么?那位公子眼里深藏的讯息太过阴暗,表面的斯文俊美底下,却有着令她莫名发颤的冷漠阴寒。
他是救了她,但在下一瞬间,她竟觉得他在想出手救她这件事对或不对,说不上来是怎么感觉到的,但她就是明白在那眨眼即过的短暂片刻,他想过这件事。
怎么会有……可怕如斯的人?
“若瞳?”
见她没有响应,季千回伸手轻推。
“赫!”殷若瞳如惊弓之鸟般颤了下。
“什么事让你这么怕来着?”怪,真的怪,曾几何时见一向笑不离唇的若瞳愁眉深锁?这真是太不寻常了。“说来听听,也许我帮得上忙。”
“没事。”她摇头,拉着季千回坐上床榻,换了个话题。“说说你前阵子溜出宫的所见所闻可好?”她央求。
“这……”难色浮上艳容,季千回迟疑着。
她是江湖人,自是住不惯这讲究繁文褥节的深宫内苑,仗着武功不差,往来宫里宫外倒也不曾出过事儿,一个月里总会出去几回,过几日便潜回宫中继续当服侍若瞳的宫女。没办法,受人之托,她得忠人之事,谁教她欠若瞳的娘亲一条命,只得答应护她在这人心诡谲的皇宫内苑里的女儿周全,作为报答。
也因为如此,闲来无事之际,她会同若瞳说些在江湖上发生的新鲜事,只是这几年——
天恩王朝盛世不再,当今皇上不知怎么回事,像着了魔似的,突然不再掌理朝政,大权旁落的结果是让左右丞相为夺权而各立党派,远贤亲佞,弄得民不聊生。
眼下这江湖见闻,只剩令人唏嘘鼻酸的惨状。
这些教她怎么说?怎么能让这久居皇宫内苑,全然不知世事的单纯公主知道在这高耸参天的宫墙那头、繁华的北都城外,因为重税虐民,百姓三餐不继已有死尸曝野,有如炼狱的惨状?
唉……不知世事的天真实在教人心疼,却又不知该怎么启口说出真相。
“千回?”
“这回出宫没啥鲜事。”一言以蔽之,实在不愿这张无邪的丽颜沾染一丝俗世腥臭的真实。“唉,公主就该是公主哪……”她叹息,不自觉逸出口。
“你说什么?”只听见模糊咕哝的殷若瞳以为她就要说起江湖趣事。期待地瞅着她。
“休息吧,别忘了明儿一早还要向皇上请安。”她淡淡提醒。
殷若瞳点点头,只得依了。
第三章
我活在梦中?
抑或,梦活在我的人生当中?
否则,为何总是不断重复同样的梦境——
富丽的皇宫象征无比至上的权势,栉比鳞次的房舍、繁华的景象是太平盛世最佳的明证。
但,随即的一把火,狂猛之势耸天燎烧!
燎烧皇城、燎烧房舍、燎烧繁华荣景……燎烧再燎烧……
纵火之人何在?
他梦见,火炬握在他手中——
他,正是那点火人、燎火之源。
大火燎烧不断,皇城、房舍,转眼间化成灰烬,崩塌成一片焦土。
他转身欲走,却在塌陷的焦土中看见一抹茕茕独立的身影,教他顿住转身之势和将迈出的脚步。
眯眼细看,他看不见那人的容貌,然那抹身影,既纤细又娇弱,显然是名女子无误。
但,是谁呢?他看不见。
她,到底是谁?
欲走近,突然一阵天摇地动,一只手彷佛从天而降将他拉离,投向另一道不知的天数轮回——
“凤骁阳,有人过门拜帖。”
闭合的眼睑微掀,逐渐看清惊他回神的人。“培玠?”
“有人登门拜帖。”邢培玠淡淡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凤骁阳接过拜帖,眸光一闪。
“快请。”
就在他坐正待客登堂之际,一名男子随着邢培玠走入花厅。
“大哥。”他起身,笑意迎人。
“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凤怀将颔首入座,相迎的目光淡漠,显然并非真心问候这同父异母的二弟。
“应是我登门拜访,怎劳大哥亲临。”刚到北都城不过五日,没想到大哥消息得来如此神速。
“你打算何时见我,嗯?”听出他客套话语下隐含的真意,狭长的黑眸轻扬。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到北都城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大哥,我不懂你的意思。”
“四郡除了每年轮次入京面圣述职外,不会无事派人进北都城,你来,很难没有目的。”他百般思忖,认为事情没有这么单纯。“你图什么?”
“大哥果然聪明。”他问得直接,凤骁阳也无意隐瞒。“我来,是因为爹写信要我下山助你。”
“助我?”他会助他?呵,天底下最大的玩笑话莫过于此。“你助我?”
“大哥,你之所以久居北都城,不会没有原因。”
凤怀将默然不语。他当然知道原因,也因此,对眼前人所抱持的情感更是复杂。
“当今皇上怕四郡谋反,故要四郡派世子入京,表面上说是要借重世子才能为国效力,实则挟世子为人质,让四郡不敢妄动——”瞧见兄弟黯黑的脸色,凤骁阳直接说出目的:“我来,是要代替大哥成为人质,毕竟,郡王之位终究是大哥的,而我,就只有这点用处而已。”
“你甘心代我成为人质?”
“不甘心又如何?”笑挂上唇,却是一丝温情也无,冰冷得教人心惊。
凤怀将亦非池中物,应对的神色同样沈冷。“你的确不甘心,但不忍忤逆爹的意思。”他的心思,他不会不懂。“呵,面对弑母仇人之子,你怎么能甘心相助?”
他娘死于妻妾间的斗争——也算是间接死在他娘手中——他会甘心李代桃僵,让自己落入人质的处境?
“我不甘心,但为大局着想,不得不下山。”阴邪染上眉眼,凤骁阳的笑在瞬间变得危险。“一再提醒我这事,只会让自己陷于危险境地,大哥。”
“我不走。”他留下,自有留的原因,时机未到,尚不能走。
“如果是想谋反,我劝你早日收手为妙。”
看向二弟的表情在平静中露出破绽。
“北武郡王并非谋事的好对象。”
“相互为用,毋需交心。”既然事已泄漏,他也没有遮掩的必要。“我和他各有所图,如此而已。”
“权势当真如此诱人?”远离世俗太久,他无法明白得权夺势有何好处。
即使,这天下、这天恩王朝的命运,有一端系在他手上,他仍不懂。
“不在权势,而是王朝已颓。一路上,你一定也看见卖妻卖子、杀烧抢夺的人间炼狱。”
“那又如何?”他无动于衷。
“天恩王朝败亡是迟早的事,我不过是加速其脚步,免得天下百姓无端多受折磨,谁做皇帝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皇帝能不能爱民如子。”凤怀将脸色沉肃。
“北武郡王就适合成为天下主?”
“这我自会衡量。”
“大哥体恤天下苍生的壮志令骁阳佩服。”
“你却无动于衷。”言语间有丝责怪之意。
“难道——大哥要我帮忙?”
“我要你离开北都城,少碍我的事。”
“呵呵呵……”轻佻的笑声逸出口,凤骁阳一边笑一边摇头。“父命难违,恕骁阳不能依从。”
“不要拿爹来当挡箭牌。”
“天恩王朝命数未断,当今太子也非庸碌之人。别忘了,当今太子是我朝第一战神,连北武郡王都对他忌惮三分。”
“战神之名不过夸口,实则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才会被——”注意到自己语气过分激动,凤怀将顿住,平复心绪后才又开口:“无论如何,百姓是无辜的,天恩王朝命数断不断,是由百姓决定,而非虚假的命数星象。”
“骁阳不才,尚通算学,大哥你说命数星象虚假,但有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已答允爹一定要让你回西绍,大哥,难道你要违背爹的意思?”
“凤骁阳!别忘了当世凤显就是你。”为什么是他?凤怀将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他并不在乎天下苍生,为何却偏偏是能左右朝代更迭的凤显?
潜龙凤显,前者兴邦,后者换代——然而,如今凤显已现,却无改朝换代的迹象。
“顺天而行总比逆天好。”凤骁阳笑得云淡风轻。“天恩王朝尚有十来年国祚,现在并非凤显现世的时刻。”
“你还要天下苍生受重税刁难、朝廷迫害十多年?”
“这是天命。”与他无关。凤骁阳说得无情。
“我本以为凤显现世意谓苍生有救,看来是我错了。”
“我不过孤身一人,何以撑天?”凤骁阳起身,郑重向兄长打躬作揖。“请大哥念及爹思儿之深,近日内带爹的奏折面圣,返回西绍,否则——就别怪骁阳斗胆,自行进殿面圣。”
“你——”
“琣玠,送客。”俊美无俦的脸挂着彷佛不关己事的笑,气煞兄长。
“不必!”凤怀将拂袖,含怒离去。
“你是当世凤显?”初听这消息的邢琣玠皱着眉头质问。
凤显现世?为什么江湖上不曾传过这消息?
“怎么?你也对凤显有特别的希冀?”语带嘲讽,凤骁阳神色依旧未变。
“任谁都知天恩王朝已走入末途,犹如残阳西照。”
“是没错,但它仍有十数年的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