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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一愕,小伙子古铜色的脸一下子变成煞白,而其他汉子脸色变得青黑,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又马上齐转回头去,看到狼头一脸沉痛地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又转过头来。
红带缠额的壮汉浓眉斜挑、瞪着我粗声粗气道:“怎么回事?”
我抬眼望着来处延绵起伏的黄沙,叹了一口气道:“先回去吧!”
他们又盯了我一下,才默默扶起狼头上马,我自然与比较友善的小伙子同乘一骑。中天的日头在群马默默的狂奔中逐渐西斜,早出的弦月在暗沉的天幕中悄悄探出了头,显出日月同辉的沙漠奇景。我们又看到来零星露出沙面的胡杨残骸,红带领头勒马停步,下令在这里休息一晚。
为了他们对付晚上的寒冷,我也帮着收集树根。那死去不知多少年代的胡杨已经完全脱水,几乎轻得没有重量,而一遇火就劈劈啪啪燃烧起来,很快就成为一堆红色的炭火。我还以为就这样烤火,却是燃烧后用沙子掩埋而成一个个热炕,还可以用沙子厚度来调节温度,真是长见识。
含着咀嚼了半天干肉片的狼头已经清醒了很多,也能说话,但他不主动开口就是没人敢问,就连红带领头也只能干巴巴看着。我听到他暗暗叹了口气,开口却是给我们相互介绍,原来那个红带领头就叫“丹顶红”度沙历,其他分别为拉沙哈、谷沙卫与归沙坦等。对我的介绍只有五个字:胡一刀胡兄弟!但其他人看向我的目光中马上就充满了惊奇与诧异,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对强者的尊敬之色。
然后,他才笼统地说遇上沙暴,那四个手下不幸遇难,我们侥幸才得以身逃。一确认最坏的预测,篝火前的人围顿时变成了一圈无声的塑像,只有风的呜咽、火的狂舞。悲痛的气氛很快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在凄清的月色与一片死寂中让人倍感压抑,我旁边叫巴沙的小伙子更是不断地偷偷抹泪。狼头一脸的面无表情,却呆呆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动不动。
谁也没有说话,却一个个缓缓倒在自己的炕头上,睁眼看着头顶璀璨的星空。因为日夜全速疾驰的辛劳,在热炕头上的他们陆续进入了并不甜美的梦乡。静静的夜里,一颗心却绝不平静,特别是目光触及如雪的大漠沙,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不由学着古人抬头望月,低头间心中一阵刺痛。人生最大的不幸莫过于活生生割离心爱的一切,万幸的是我还有盼头,虽路漫漫其修远兮,但一息尚存,吾必上下而求索兮!
第二天清晨,经过一夜休养生息的狼头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了,一队人马就向南疾驰而去。还没晌午几个墨西哥仙人掌就横空跃入视线,在这样荒凉单调的背景之中可谓风华绝代、夺目之极!虽然一路只有零星点缀的绿色,但再也没有一片死寂的感觉老。第三天,小动物与矮小的植物就多了起来,我们甚至还碰到了几只孤独的野狼。
忽然,远处有光亮一闪,我不由双眼猛睁。水?那肯定是个大湖!本来没啥感觉的一身尘沙忽如群蚁众蛆乱爬,难受至极!要是飞身一个鱼跃斜插入水,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痛快淋漓?待会大家畅游大湖,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想想也让人激动不已的!
随着距离的拉近,沙山背风面青翠碧绿的成片胡杨林如半面西施般迎面而来,对视觉冲击力可谓震撼人心、摄人魂魄!我们驰上一个沙坡,弯弯的湛蓝大湖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那波光粼粼的水面跳跃着万点银光,在沙主导的世界里奇幻灵动。我看着面积巨大的绿洲,不断对比着记忆中的虚景,这次总不会是海市蜃楼了吧!
我看到的房子大多比较低矮,但数目众多,大概有几千户吧!奇怪的是少了高高耸立的古堡。急遽的蹄声惊动了如盖华荫下悠然自得的羊群,草色青嫩处静如处子的马群不由引颈远眺,色彩鲜艳的服饰在风中变得轻盈而飘摇,喜悦的叫声就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我们很快进入高大的胡杨林,穿梭着往集居处疾驰。还没到三层的大房子前,男女老少就迎着聚了过来,她们诧异地看着我这个陌生人,但更多的却是望向脸色沉重之处的疑色。虽然也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惜阴盛阳衰,这对刀尖血光中讨生活的沙盗不能不说是一种灾难。
本来在这种最具民族特色的地方作客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但一下子死掉四个精壮汉子,待会还不笼罩在一片悲痛之中?才勒马停步,我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却不是我懂得的任何一种语言。回头就见一个满脸疑色的粉衣少女看着巴沙,急切地表达着什么。
巴沙犹豫着刚要开口,面无表情的狼头突然回头,眼一横道:“巴沙,招呼好胡兄弟!”然后又朝我一抱拳道:“大哥我先理会些事情,回头再给兄弟接风洗尘!”说着就往大房子走去。
首先的自然是去后山的沙湖洗去满身的尘土了,虽然沿途绿树成荫、鲜花吐蕊、蝴蝶纷飞,但我哪有半点心思欣赏?目光一接触湛蓝的湖面,胸口的激动就再也难以压抑,不由大叫一声,拔腿狂奔而去。身后立即催命似的响起巴沙的大呼小叫声,诧异回头,只见他慌急得双手交叉在胸前乱摇着。
我马上想到了问题的可能所在,皱眉大大咧咧道:“神仙?妖怪?”
他听得直皱眉,原来月亮湖还真是神湖,只能在规定的地方取水,除非宗教需要,游泳是绝对禁止的事。唉!很多事情一牵涉到宗教就复杂了严重了,特别是愁雾笼罩、悲歌高扬的当儿。可眼睁睁看着碧波荡漾的湖水而不能畅游,这简直是对灵魂赤裸裸的拷打!
实际情况还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糟,因为也有一个石头砌成的小池可以泡澡。我顾不得水浅,甚至连腰刀也没解就一个饿虎扑食。“啪”一声巨响,整个身子直接拍打在水面,可我只感觉一种透顶的舒服从接触处瞬间传遍全身每一寸肌肤。双手在池底一撑,头朝下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了,形如一具因腐烂而浮出水面的死尸。
我感觉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佛就溶化在绿水中了幸福在哪里?我突然对这个问题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幸福不是在柳荫下,不是在温室里,也不在别有用心的人所描绘的辛勤劳动中,她在微笑的嘴角、她在深情的回眸、她在汪汪一池清水之中她仅是一种自我满足的个体感觉而已!
我浑身舒泰地翻转身子,睁开眼睛,望着湖畔芳草萋萋、芦苇丛生、水鸟嬉戏的如画江南风景,感触良多!月亮湖——这个有若童话中的名字,恰如其分地赋予了大漠腹地这湾湛蓝的生命之水。
煞风景的是背靠沙枣树,对着湖水发愣的巴沙。唉!活生生的伙伴转瞬就成永别,任谁都一样悲痛,但作为大漠的铁汉怎么都应该用痛快淋漓的方式发泄出来,烈酒狂醉也好,激情性爱也罢,总之不能用深闺怨妇般的忧伤愁苦!
我开导道:“死只是代表又一个轮回的开始,而不是生命的终结!”
“轮回?”他愕然回首道。
“肉体会生老病死,但灵魂不灭!”我露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肃然道:“当肉体死亡,灵魂就会重新入六道轮回,投胎开始另一段生命的历程,就如同这清清湖水,她凭空蒸腾,化为云霞漂移四海,最后又变成空山灵雨重归湖中,周而复始,没有穷尽。”
他露出思考的神色,却开口道:“我们这里一年都难得下几滴雨,但月亮湖无论冬夏都是这样的水位,从来没有丝毫的增减。”
“有这事?”我奇道。
刚才只是随便一个比喻,仔细想来这大漠腹地的降雨量与蒸发量相差何止千倍?根本不可能维持面积达几平方公里的沙湖。可偌大的月亮湖根本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河流流入,这水我突然记得蒙古西部阿拉善高原的巴丹吉林沙湖也有这样的现象,虽然很多学者对此都有自己不同的观点,但地层断裂猜想无疑是最有想象力的。
我估计这沙漠下面就隐藏着一个巨型的地下水库,而这个地下水库与六百多公里外的石爪山脉积雪之间,又存在着一条巨大的“调水通道”——石爪山脉深大断裂。这么长的“调水通道”以及巨型地下水库,那蓄水量会是怎样一个天文数字?当然,猜想毕竟只是猜想!
“月亮湖的灵魂是湖神,他吐气为水,维持着湖水的平衡。”巴沙露出敬仰的表情,看着微风吹皱的湖面,肃穆道:“在每年的春分与秋分,湖神都会浮出水面享受我们的祭物,这七年一次的大祭也差不多快到了!”
尼斯湖湖怪?长白山天池怪兽?我马上来了兴趣,问道:“是不是远远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出现“圆圈”形、“一”字形、“人”字形的波纹,然后浪花一翻,有蛇头似的黑色头颈露出水面?”
他惊讶转头道:“你也看到过湖神?”
真有这么回事?看他表情肯定不是瞎编乱造,但尼斯湖湖怪的造型怎么会与月亮湖的湖神相似?西藏纳木错的湖怪其实就是巨大的电鳗,这里所谓的“湖神”又会是什么?真有史前蛇颈龙的后裔?我突然产生一种下湖一探的强烈冲动。
他一看我眼神,立即出言警告道:“谁对湖神有任何不敬,或对神湖有任何不良企图,谁就是与我们整个守护族为敌!”
守护族?我一惊,马上又释然了,这是个与湖相依相存的民族。随口道:“好奇怪的族名。”
“不知守护些什么,却把我们的脚步限制在了茫茫沙海!”他看着远方,眼神有些向往,有些迷茫。
我脑中突然显出六个字:失落的守护族!他们原先肯定负有特殊的使命,只是年代久远得连使命本身也遗忘了,那不就是只有羽蛇神年代的事情?我忙刨根究底着追问,因为那很有可能就是老家伙对我的指示,但问题是巴沙根本就不知道任何事。他也曾经想搞清楚这事,为此请教了村里所有的老人,但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线索,就连传说的碎片都没有留下。
听他说的,他们也经历过一次差点灭族的大灾难,百年后才得以稍微恢复元气,但只能沦为强盗了。而他们与生具有沙漠中辨别方向与判断流沙的异能,这才是几百铁骑就称霸大漠的真正原因。虽然我估计这都与他们的神秘使命有关,可惜我并不能从中推测出任何有用的线索。我看巴沙个性虽然有点婆婆妈妈,但思路清晰,语言得体,还是三十六精锐之一,应该大有可为,可惜让沙漠局限了目光。
我突然想到一个题外的问题,就微笑着道:“你这样把秘密透露给一个陌生人,就不怕给狼头怪罪?”
他又露出奇怪的神色道:“大哥怎么会叫你兄弟的?”
原来他们的民族意识很强烈,外人很难得到认同,被狼头称为兄弟的更是绝无仅有,按照巴沙的说法那就是自己人了,自然是不用隐瞒什么,还可以在这里自由行动而不会受到限制。看来我以德报怨,危难时刻奋不顾身的施以援手,已经取得狼头绝对的信任。
我看已经成功引开他注意力,就如石块般沉入池底,大鳄般蛰伏起来,清心感受着全身毛孔有节律的呼吸。这一泡就是老半天,感觉自己洗如处女般干净了,才从水中爬出来。穿上狼头不知派谁送来的光鲜干净衣物,看得巴沙眼睛一阵发亮,估计自己就算不刻意表现,也该有几分不凡的气势吧!
才回来,满桌的酒席就摆上了。那盛菜的盆子有脸盆大,看来真是吓人,但更吓人的是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