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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陆海珍啊?40多年前嫁到舟山去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唉!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让给毁了!”、“不知道她还在世不?还真怀念她那双巧手。”……他们七嘴八舌地发着言,我却越听越心惊,忙问她以前的事。从他们说的与师父仅有的片言只语中我推测出了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
师父应该是被派到宁波执行不知什么任务时邂逅准师娘的,这一见应该就是一见钟情。师父任务结束之后就回北京了,这一分手事情就大了,因为准师娘根本不识字,整个村里也没人能识几个字的。这时心急如焚的师父刚好知道军队又派人来宁波执行任务,就找到那个禽兽不如的要他帮着了解情况。
不知那时师父已经具备“九品相人之法”没有,反正他是错把披着人皮的禽兽当人看了。当然,我估计准师娘实在出跳与太优秀也是致命因素!在一个风高月黑,伸手不见五指……咦?具体的环境我随便蒙的,总之“禽兽”最后向准师娘伸出了魔手,从此准师娘变得像一具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师父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血气方刚的他怎会咽得下这口气?差点把他给做了。组织上也很快知道了这事,本来在那个年代发生这种事情是要枪毙的,但他老爸在军队很有一点实力,组织在考虑权力平衡的大局下,只把他发配到舟山。本来这个创伤还有愈合的机会,但问题是“禽兽”还要准师娘,而准师娘包括其家人字不识一个,但那封建“三从四德”什么的倒是根深蒂固,最后就下嫁去舟山了。师父只得黯然离去,从此专心武道。
我从师父的酸甜苦辣中醒来,马上想到了若蓝,想到了丽萍。唉!我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总是那么软弱?我的手突然触碰到口袋中的发夹,这是她自己亲自设计制作的?那真是才女加巧女了!我忙把发夹拿出来,他们仔细辨认着,但都不能确认。当传到床上扭伤腿的老婆婆那里时,她眼中就有了神光,奇道:“这你是怎么来的?我记得嫁人前这个发夹一直是戴在她头上的,我还曾经要过来试戴过。”
那就是说这个发夹是在准师娘下嫁之前送给师父的了,虽然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才到师父手中的,但意思应该很明确:身子今生是不能相随了,但一颗心永随不弃!我不知道师父收到这个发夹的当时是怎样一种心情,大概什么味道都有一些吧!不过,现在让我还这个发夹就有一种看破红尘,往事如烟随风散的意思了。
我突然很想看看准师娘曾经的家,就随着他们绕过几间倒塌的房子,走进一间残破不堪的矮平房。我站在屋子中心,抬头看着青天一片,心中一阵的苍凉!如果时间倒退半个世纪,这里生活着一位美丽可人、心灵手巧的姑娘,可……我忽然理解了诗人“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悠悠。”所表达的那种心境。
回头看看已经燃尽所有激情与希望的老人,他们生命的全部意义或者就在于等待死亡的降临吧!一如这残败破落的房子,在默默等待一场大风的到来。那苍老的脸上曾经绽放过迷人的微笑?那苍茫的眼神曾经迸射着希望的光彩?也许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吧!当我走到生命的尽头时会是谁与我同归?那时又会回想起一些什么?会不会为曾经的错过而遗憾?我想到若蓝,又想到了丽萍,心中一阵刺痛。
我缓缓平息纷乱的情绪,不禁对这些几乎完全被世界遗忘的老人一阵同情,就问他们的生活。唉!能不艰辛吗?必须的生活用品靠新村的村委主任每个月带过来的,但受冻挨饿还是经常的事,而他们最怕的却是生病,因为那往往直接意味着死亡。“岁月无情人有情”,我从口袋中掏出一叠钱道:“这里是一万元,存折里有30万,你们就当作是她送你们的吧!”他们一下子全激动了起来,抖擞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苍老的老脸流出浑浊的泪水。
从陆家村出来,我马上赶着去舟山了,但一路上我总觉得心中有些沉甸甸的。站在白峰至舟山的渡轮上,咸湿的海风吹来,很快就吹走了心中的沉重。咦!不会吧?这滩浑泥水就是大海?这种地方也能生长美味的海青菜?我失望的心情无以复加,扶着栏杆喃喃自语。
突然,旁边响起一个男声道:“这只是一个浅水沟,不能算大海。”
我一转头,只见一个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善意地微笑着。“是吗?”怀疑道。
“那当然!我们舟山有的是美丽的大海,《战士第二故乡》的“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不就唱咱舟山了!还有金庸笔下的桃花岛,四大佛教名山的普陀山等等就不一一例举了,但就是这滩浑泥水给咱脸上抹黑!”他笑着道:“不过,我看到过外国人头生癞痢,但我从不认为癞痢就是外国人!”
我大笑起来,好一个热情风趣的舟山人。“你好!我叫易翔,初次来舟山,请多关照。”我笑着伸出手。
“易翔?”他一惊,露出怀疑的神色。
都是《南方周末》捣的鬼,要不他怎会知道“易翔”就是“九翔”?幸亏咱三脚猫的易容神术还是能派点用场的。我忙道:“唉!同样叫易翔,我怎么就混得那么差?”
他马上就释然了,大笑着握住我的手道:“欢迎来到舟山,我叫王大峰。”
一听到他的名字我就一阵乐,虽然农村生头个孩子一般前面加个“大”,但就一定不能换换?就是换成“一”也不错啊!譬如“胡一刀”这名字就很有气势嘛!但变成“胡大刀”不就变成杀猪的了?“王一峰”,那也应该很有些不凡的架势,但为什么就偏偏是“我大粪”呢?还真拿他老豆没办法!
他急着道:“我知道你笑什么,可这是父母给取的,我有什么办法?”
说得倒也是!就略过这个攀谈起来。原来他是舟山用电管理所搞路灯设计的,刚从杭州开会回来。他首先给我介绍了舟山的大概情况,然后着重讲了旅游景点与特产美食,但最拨动我心弦的是沈家门渔港的海鲜大排档,按他说那就是坐在伸手可以接触海水的沿港路上吃“透骨新鲜”的舟山特产,看欧鸟遍飞,听渔舟唱晚了。
那不去好好搓一顿就太对不起自己了不是?我马上邀请他一同去。他说晚上还有事,但明晚就是周末了,怎么喝都不要紧,那就敲定了明晚。我们很是谈得来,45分钟的渡轮很快就到了。“如果你不介意,不如晚上睡我家去。”他发出了邀请,还真是好客。这就不用了,肯定还是自个住宾馆来得自由,我婉言谢绝了。
没钱找人是困难,但有钱还不简单?登报呗!有这个热情的老鸟带路,我直扑舟山报社。登《舟山日报》上肯定是来不及了,但《舟山晚报》在我兜里大量票票的大声说话下,以万分之毫厘之差“恰好”来得及登出。寻人启事的内容很简单:“陆海珍,女,65岁左右,宁波小港陆家村人,40多年前嫁到舟山。第一个提供有效线索者可以到舟山晚报领取人民币1千元的酬谢。”下面就是报社的联系电话,刊登的当然是头版且整个版面的。
第二天上午才9:00多,报社就给了我一个已经经过筛选确定的电话号码。我马上拨了过去,接电话是一个壮年男子的声音,他什么都没说,只让我过去说话。他家住香园新村,我就马上找了辆人力三轮车过去。听小区的名字就很是富有诗意,实际的环境也真不错,虽然与我买的颐景园还有很大差距,看来准师娘居住条件也不差啊!
80几平米的房子里根本没有准师娘的半点影子,只有一个流里流气的30零几的壮年男子,一看那苍白的脸就知道差不多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我问他准师娘在哪?他却不作任何回答,只咬定我为什么找她?对付这种货色我有的是手段,就道“我受人所托,有一小笔财产要亲手交给她。”
他马上露出贪婪的神色道:“我爸妈都已经过世,你交给我也一样。”【云霄阁。yunxiaoge。整理收藏】
从我这里骗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我笑眯眯诓他道:“你已经是今早第三个这么说的啦!我估计舟山现在有成千上万的老人名叫陆海珍。”说着就假装拔腿要走的样子。
这下他急了,马上发誓道:“真的,真的!我母亲肯定就是你要找的那一位。”
“是吗?说来听听!”我又坐了下来,自顾剥开一个橘子,一口扔进大嘴,吃得津津有味。
原来准师娘嫁到舟山不久,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很快“禽兽”所犯过的禽行就被“雪亮的眼睛”揭发了出来了,虽然已经是夫妻,但光棍眼里哪能揉得砂子?马上被军队开除,并被最高规格的“特殊照顾”,终究没能熬过那动荡的十年,就是他那个很有权力的老子也逃不脱同样的命运。而准师娘也绝没得到好的命运,丈夫的牵连遭罪不说,因巧手曾经卖过自制的工艺品,就被当成“资产阶级的尾巴”了,手指被打成半残废。
准师娘最终是撑过了动荡的十年,但就像一根火堆中抽出的柴,没有了半点原来的样貌,就连性格也变得孤僻古怪。她没有再嫁,也没有去找师父,而是开始用半残的手修补鞋类,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挑起了四个孩子的家庭重担。用那双曾经细巧灵活的手修补臭鞋?我简直无法想象!本来他还想隐瞒一个大姐、三兄弟的事实,但我洞察入微,用两只比检察院强聚光灯还亮百倍的眼睛这么一照,还能容他不老实交代的?
自从最小的旁边这小子结婚以后,准师娘就搬与女儿、女婿住了,但没几年就郁郁而终了,现在灵位与遗照都在他大姐家里。我抬手看了下手表,已经快吃午饭的时间了,还是下午去吧!但他就是不肯说他大姐家,要亲自陪我去,那丑恶的心态如刻般清清楚楚写在脸上。唉!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出儿子会打洞”,四个后代中多少也留一个像准师娘吧?我估计就是那个女儿了!要不女儿都出嫁了还搬过去住?还真有些期待。
中午我去了银行一趟,办了几张存折,就算让师父安个心吧!他大姐家在流芳井附近,沿小弄堂都是些破旧的矮房子,黑黑的一长排,一看就知道是房管处的房子。如果不是与旁边这位一个德性,那我还真愿意帮上一把的。透过破砖头砌成的简陋围墙,院子还种着几盆花草,屋里好像已经有不少人了,估计他两个哥哥看到报纸得到信息赶来看情况,捞好处了。
多出的果然是他两个哥哥,要说外貌,我看还是他小哥,简直可以说相貌堂堂,很有一些偶像明星的味道。但我注意的焦点是那个大姐,应该说并不怎么漂亮,但颇有几分女人味。我才说委托人有笔小财产要留给他们母亲,就看到了三双贪婪的眼睛,好在我注意到那大姐只是犹豫中透露着一些的兴奋,却没有丝毫贪婪的神色。
我马上知道怎么做了,拿出三张存折道:“这里各有10万,但我现在想单独与你们大姐聊聊。”
10万在这里不是个小数目,我看到晚报上写的房价只有1500左右一平米。他们一把接过,那个最英俊的疑惑着开口道:“不止这些吧……”
我一股怒火从心底猛窜胸膛,空气温度急剧下降,双目射出摄人的光芒,在我冷哼声中都抱头鼠窜而去。赶走了那帮无耻之徒,我们往摆着遗像、灵位的里屋说话。我看着墙上壁龛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