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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的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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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提着我的箱子,到处找餐馆,那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火车站的附近,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小报亭,什么都没有。我走了很多路,终于找到了一家店,两个老太太的店,冷冷清清,卖砂锅。
  我坐下来,要了个砂锅做晚饭,砂锅很烫,里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可是,它是多么难吃啊。我一个人,穿着很少的衣服,我面对着一个砂锅,旁边是我的行李,我吃着吃着就哭出来了,那是很反常的,因为我经常出门,这样的事情我经历得太多,我从不抱怨,可是,那个晚上,我因为一个难吃极了的砂锅哭得一塌糊涂。
  后来我才知道,我哭不是因为砂锅难吃,而是因为,明天我还要赶回去上班。
  现在我每天都去吃面,我在等待着离开,它太漫长,我知道他们在考验我,看我还能够坚持多久。
  有时候我去得太早,店的生意好极了,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老板娘也总会挪个地方给我,就像我读过的一篇写咖啡馆的文章,他们总有固定的客人,咖啡馆里太挤,老板娘总也会变出个位置来。
  有时候我去得太晚,店里只有我一个人,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睡着了。太阳照着她的小拉面店,它那么小,可是很亮。我就想,做一个机关公务员会很郁闷,做一个电台DJ会很危险,做一个女作家会很不幸,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如这个老板娘,守着这个小小的店,却是最大的幸福。
  然后,有整整五个月,我的日子都在网络和飞机上渡过。我很好,我在网络里找到了爱,尽管那种爱无比动荡,令我死去活来,而且还没有成功。我在飞机上看到了另一架飞机滑出跑道,我们飞机里只有我尖叫,把空服都招过来了,因为我做过一模一样的梦,在我的多梦的一九九八年,我每天晚上都做一个同样的梦,我其他的梦都是灰色的,人物会变化,结局也会变化,我可以操纵我的梦,当梦里出现鬼怪的时候,我会对自己说,我在自己的梦里会对自己说,嗯,现在有些恐怖了,醒过来吧。于是我就醒了。或者我安慰自己,现在我在做梦,嗯,没什么可怕的,跳过这一段吧,继续。然后我的梦就跳跃了,往我喜欢的方向发展。真的。我从不欺骗我的梦。我发誓。
  我不再像我的小时候,做了恶梦以后就哭泣,孩子们总以为梦境里的一切就是现实,或者在以后的现实里,它总要发生。孩子们的梦清澈极了,孩子可以看到很多东西,长大了,就看不到了。
  只有一个梦,它不断地重复,而且我操纵不了它,它有剧情,从开始到结束,我改变不了任何一个情节。这个梦就是,我的飞机飞不起来,它左拐右弯,就是飞不起来,然后我往外面看,就看到另一架飞机滑出了跑道。每天晚上我的飞机都不断地飞不起来,每天晚上我都往外面看,一看,那架不幸的飞机就又滑出了跑道。
  现在它终于实现了。
  如果我一直都坐在宣传部的办公室里,我就永远也不会亲眼看到飞机滑出跑道,我的梦也永远都不会得到兑现,我会一辈子都生活在疑虑中。
  我想起来了那个年轻人,年轻人还在组织部里,每天都闲着,没有人理她,她也不理任何人,很快地,机构改革她就会下岗,并且饿死。我高兴得很,高兴极了。
  八、男女都要
  有些事情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结果的,就象我的第一次恋爱,我曾经有过无数次恋爱,每一次我都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迫切地想做一个坏男人的最后一个女人。
  可是每一次都会结束,很快,我从来就没有耐心重复我做过的事情,尤其是恋爱,所有的恋爱都只是在幸福中痛苦,或者在痛苦中幸福,我有什么必要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幸福或痛苦呢?我不想做坏男人的女人,不想做好男人的女人,不想做第一个女人,也不想做最后一个女人,我什么都不想。而且要去分辨一个男人的好坏,根本就没有道理。于是我现在的恋爱,连结果也没有了。
  我的朋友们都认为我十五岁时候的那个电台DJ是我的初恋情人,那些认为显然是错了。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情了,那时候我真的还是一个孩子,我从早到晚地欺骗他,心安理得,于是那不是爱,真实的状况是,如果我爱那个男人,我会尽量克制住不去欺骗他,也许很偶尔地,我说些谎,我解释那是一种轻度的精神病,很多时候我无法分辨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有时候幻想中的东西会跳出来,变成真的,把我自己都骗过了。
  我曾经用一天的时间来思考我写作的理由,活下去的理由,我显然是有些走火入魔了,当我思考到最后,回到什么都毫无理由的时候,我停止。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恋爱,婚姻,生活,一切都没有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思考过了,我为什么要活着,这个问题折磨了我很久,直到我父母站出来解释,他们说,就像你出生和死去都无法选择一样,你活着,因为你必须成为我们的精神支柱,没有你这个孩子,他们说,我们会孤独,会觉得没有意义,于是我们决定要生下你。我们从不怕自己死去,可是我们怕你死去。那真是非常残酷的,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对我说,我们怕你死去。我的局限在于我有最爱我的父母,他们为了要我活着,把精神支柱拿出来做理由。可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恶毒地认为,生孩子是一种自娱自乐,是违背自己必须死去,是想让自己生命延续。可是生过孩子就会知道,什么都理解错了。于是我不去想孩子,不去想婚姻,不去想恋爱,到最后,爱情只是在我无法选择的生活中,自个儿找的一点乐趣。
  原因在我,从一开始我就是绝望的,我曾经妄想爱情能改变我,我哭了,笑了,我快乐,我堕落,我思念,仇恨,焦灼,充满欲望,我想彻底死去,可我错了,我看待生命都是绝望的,我还想怎么样呢?我的苦闷不是没有人爱我,而是我什么人都不爱,即使强迫自己去爱,还是不爱。所以我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过了。
  ——《一直单身下去的理由》
  梅花在常州做过一个主题派对,名字叫做“我们很IN,如果你不喜欢,你就很OUT,EQ很低,不再是很Q的新人类!!!”我们都对梅花说这个名字太长,而且攻击性太强,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果然,那个夜晚的十一点一刻,音响烧起来了,不是那种形容人亢奋程度的烧,是真的烧起来了,燃烧,火花,白烟雾,哔哔叭叭狂响。
  梅花穿了一件蓝衣裳,我没有看她的脸,我只看得见她的蓝衣裳。音响烧起来了的时候,我们都傻了。
  中间是一段空白,因为我已经不太清醒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梅花的房间里了,梅花客气地让我不要烦她,于是我就很识大体地和乐队出去喝红酒了。
  我高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高兴,这样的高兴只在一九九四年出现过一回,那一年曹威来了,边唱边问,想什么呢?
  那次的运动是雅雅做的,雅雅为了省钱,找了个三流舞厅,而且雅雅为了省更多的钱,连那个三流也没有全部包场下来,于是舞厅就合情合理地卖了很多舞票出去,于是曹威只唱了一小会儿,舞客们就自动地跑到舞池中央舞蹈起来了。
  于是我就高兴,高兴极了,过了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像一九九四年那么高兴过。当时我们有很多人,当时我们的人都在做艺术,有个艺术女人就站在我的旁边,说,我要回家去笑。我虽然高兴,可我认为笑是不必要的,于是我对她说,你回家笑什么?你要笑就在这里笑好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些往事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记得我说过的这一句话,其他的,我都忘了。我怎么了。
  一九九九年,朴树来了,这次的运动是雅雅的妹妹做的,雅雅的妹妹用了一种“企业搭台文艺唱戏”的策略,于是雅雅妹妹省了比雅雅还要多的钱,虽然省钱,也有缺点,那就是运动不再是运动,它成为了一台周年献礼工程,然而雅雅妹妹还是对的,对极了。我们都长大了。
  在雅雅去广州前,我们曾经计划过要做一个“红”的主题派对,因为我在21岁的时候写过一个名字叫做《红》的小说,可是它出现的时候却叫《告别辛庄》了,后来我就又写了一组名字叫《红》的实验散文,可它出现的时候已经叫《古典爱情》了,雅雅很同情我,雅雅说,即使你再写一个名字叫做《红》的小说,你再写一个名字叫做《红》的实验散文,到后来,它们必然会被改为《白》或《蓝》什么的。
  于是我们就开始筹备这个命名为“红”的不卖门票的派对,我们只要求所有参与者都有正当和健康的职业,我们希望他们自由发挥,或穿红戴红,或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可是第二天雅雅突然跑到广州去了,她连一件衣服也没有带就走了,她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百思不得其解,想想自己一个人,孤立得很,就此心灰意冷,什么也不想干了。
  后来迎春花替代了雅雅的位置,她每天都打一个电话给我,让我从床上爬起来,写点什么,如果我不接电话,她就会发一个传真过来,让我接电话。
  迎春花在电话里说她们电视台要做一个名字叫做“非常单身男女”的相亲活动,因为现在大家都在相亲,或“非常关系”,或“非常三角”,或“非常情爱”,什么什么。这是一台互动式的晚会式的大型活动,迎春花说。我说,你们搞,关我什么事。
  迎春花说,是这样,我们节目部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摄像和保洁员,我们全部都出动了,我们积极地发动我们所有的亲朋好友,可那些小家碧玉们,她们谁也不愿意出这个丑,那么,迎春花愉快地笑了一声,说,你就露个脸吧,观众们看了叫好,你又可以扬名,同时你还可以找到一个丈夫。一举几得啊。迎春花说完,又愉快地笑了一声。
  我很吃惊,我不敢相信我的朋友会这么没心没肝地卖了我。我说,啊?迎春花连忙又说,有钱有钱,有很多钱,我们开过会了,你来我们给钱。我更吃惊,我更不敢相信我的朋友已经把我给卖了,并且卖了个好价钱。我说,啊??
  迎春花在五分钟之内来到了我住的楼,她坐在我的沙发上,连续不断地说话。
  她看起来激动极了。我递给她一杯冰咖啡,然后我就看到那杯咖啡在她滚热的手掌里沸腾起来了。她都要哭出来了。
  我安慰她,我说你的节目不可以叫“非常单身男女”,因为那是一个台湾名字,他们已经用得很出名了,别的地方台可以用但你不能用,因为你是一个新知识女性,应该有道德观念。迎春花感激地点头。
  我又说,你千辛万苦做这么奇怪的节目无非是想得到提拔,可你已经是文艺部主任了,再往上还有什么,你要做台长吗,变成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穿着黑色的厚丝袜,衣领上别一个硕大无比的金银花胸针,每天早晨八点半坐在市政府一号楼的大会议室里开会?迎春花勇敢地点头。
  我说那么我说完了。
  迎春花说,你真会思考。
  我说当然,我就又想起了我在宣传部的生活,我始终都认为我长期从事的宣传思想工作对我的成长真有好处,我思考得多,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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