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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普鲁斯特哭泣-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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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冬好不容易才挨上最后一级楼梯。回声消失了。他扶着栏杆喘息了一会儿,然后往前移了几步,在一扇虚掩的门前停住。透过门缝,里冬看见了那间空空荡荡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桌子上堆满了废纸,抽屉拉开着。椅子全部被搬走了。地板上到处都是废弃的文件,上面留着杂乱的脚印。有几个被掏空的柜子仰面翻倒在地上。十多个窗户都开着,窗外繁盛的夹竹桃树影婆娑。那些迈着细步、闻着花香的女孩哪里去了?里冬在那张临窗的桌子前站了许久,转身下楼。
    和看门的老人告别后,里冬又回到了大街上。他仍旧贴着墙根急急地走,他的胳膊好几次都重重地甩在墙上,痛得他停下来直跳。然而他根本无法离墙太远走路,否则他就难受。有时候围墙内会扔出一个正在燃烧的烟蒂,差点打在他的头上。走到这条大街的尽头,里冬又拐入了另一条更长的大街。
    里冬看见前面二十米处正横行着一对男女,他们互相搂抱着,里冬可以看见他们模糊的侧脸。男人不时地腾出手来,抚摸女人的臀部。女人留着披肩发,腰肢细细的,臀部随着两人迈步的节奏像蒲团一样前后甩动着。里冬急遽地往前奔跑了几步,仔细察看女人的腰肢和她那米黄色的拖地长裙。
    小小!里冬叫道。但是那对男女没有半点反应。他想叫第二声,可是刚才那一声呼唤已经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他颓然在路边坐下,透着气,当那对男女就要在他视线里消失时,他又站起来,屁颠颠地跟着跑。他的脑袋很小,但是脖子更小,所以脑袋就前后左右不停地晃着,好像那脖子原本只是一截橡皮管。风卷着落叶,贴着地面走。他的裤管被吹起来了,露出了木棍般的小腿。他跑着,慢慢地就掌握不住方向了,遇到障碍物就转不过弯,他不断地打着趔趄,经常踩在别人的脚上,有一次,他把整个身体都撞到了一根电线杆上,然后像一团泥巴一样跌在地上。他顾不上检查身体就迅速爬起,然而他已经支不住了,跑了几步就停下来。他蹲着,把脸埋在两膝之间,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后脑勺上。他想休息一会儿再走,可是等到他重新抬起头时,那对男女已经看不见了。
    里冬看见路边的一家小酒吧,门的两边贴满了松树皮,便挨了进去。酒吧间很暗,门一关上,便只剩下了蜡烛的微弱的火焰。许多张脸在晃动,许多影子重叠在用树皮装饰起来的墙壁上。里冬在角落里坐下来,要了一瓶啤酒。他喝了没几口,眼圈就红了,那红晕以眼珠为中心,像涟漪一样一圈圈地荡漾开来。那蜡烛的火焰开始摇晃了。
    一位女孩朝他走过来,坐在对面。她留一头披肩发,身穿一条蓝色的背带牛仔裙。她目光躲闪着,好像有些羞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女孩说。
    大概有点喝多了,里冬的鼻子有点塞。他把小指伸进去,使劲旋着。他在记忆里使劲寻找着眼前这个女孩的影子。
    “你在哪里念书?”里冬问。
    “你觉得我是学生吗?”女孩说。
    “我猜的。”里冬说。
    “你猜错了。”女孩说。
    “我没猜错,你肯定是个学生……”里冬说。里冬看见她笑了,露出一排又细又白的牙齿和那粉红色的牙龈,他有些不悦,说:
    “……但是我知道你还过着另一种生活。”
    女孩收起笑容,但是不一会儿,脸上的肌肉又松开了。
    “你是个教师?”女孩说。
    “有一段时间。”里冬说。
    “怪不得。”女孩说。
    “我现在什么都不做了。”里冬说。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她说。
    “我不是一个人,你会过来吗?”里冬说。
    “你额头上有两个包。”女孩说。
    “摔了一跤。”里冬说。
    “你是个古怪的人。”女孩说。
    “是吗?”里冬说。
    女孩兴味索然,站起来想走。里冬连忙拉住女孩的胳膊,仰头看着她。女孩挣扎了几下,不动了。里冬的手指顺着她的胳膊慢慢滑下来,最后和她的纤细的手指交叉在一起。
    女孩转着脑袋,她的眼睛也在不停地转着。里冬举起杯子,仰着头,让残留在杯底的泡沫沿着杯壁慢慢地流进嘴里。他站起来,说:“我们出去逛逛。”
    门外亮堂堂的。响起一阵尖利的喇叭声,里冬不禁打了个哆嗦,四顾张望了一会。汽车像行驶在河里,劈起一条条白花花的波浪。他们靠在路边的一根电线杆上。“我们去哪儿?”女孩说。
    “你也许没去过。”里冬说着,拉女孩上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在笔直的大街上疾驰着,从车里看出去,那些高楼是斜的,好像就在里冬的正头顶。道路非常开阔,但是慢慢地就变窄了,变弯了,变不平了,两旁的高楼不见了,出现了一排排乔木以及掩映在树丛中的小屋。
    “什么鬼地方!”女孩叫道。
    “你马上就看见了。”里冬说。他一直看着窗外,好像没有察觉到女孩神色的变化。车子开上一道缓坡,路边出现了松树。
    “停车!”女孩叫道,“停车!”
    司机放慢车速,回头朝后座看。里冬示意继续往前开。
    车子拐了个弯,在一片树林旁停下,里冬打开车门,拉起女孩就走。司机说:“你还没付钱呢。”里冬哦了一声,回过头去付钱。
    等到出租汽车吐着黑烟开下山坡,整条道上便只剩下他们了。
    这是郊外的一座山,山上长满了松树和灌木,因为前面山岗的阻挡,城市已经看不见了。他们站在一片松树林的边上。树木很粗,树皮上结着一颗颗半透明的松脂。地面上积着厚厚的松针,有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在松针上爬着。女孩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以前我老是到这里来……”里冬说。他的左脸抽搐着,当他抬起头来看着女孩时,他的脸都歪了。
    女孩突然间转身就跑,里冬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跑出一丈之外。
    里冬追上去,扯住她的袖口,叫着:
    “你不要跑呀。”
    “放开!”女孩腾出另一只手,抽了里冬一记耳光,一边喊道,“流氓!”
    里冬懵了一下,女孩乘机逃脱,冲下山坡。里冬回过神来,就屁颠颠地追下去。他的脑袋又晃起来了。他跑着,一边望着女孩那随风飞舞的长发。一辆蓝色的小汽车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女孩站在路边,向它使劲挥手。车子迟疑了一下,开过去,在她面前停下。她打开车门,坐进去。里冬还没追上来,车子就开了,于是他就在车子后面跑着。车子开得很慢,可是他就是追不上,他的小腿又开始打战了,他的脖子可能是伸得太长的缘故,以至显得像胳膊一样细。他吃不消了,慢慢停下来,喘着气。他看见女孩把脑袋伸出窗口,远远地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她跑了呢。他对自己说,一边晃着脑袋。
    已经临近傍晚了,阳光斜斜地照射下来,给里冬全身抹上了淡淡的红色。这是今天的太阳,不是昨天的,也不是明天的。看着那辆远去的车子,他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些。他转身返回到那片松树林里,在松针上躺下来。有只小鸟在啁啾。
    休息了一会儿,里冬感觉好多了。太阳沉下去了,黑暗升了起来。时候已经不早,他准备回家。一想到那个寂静的家,他的步子便又轻快起来。他总是一回到家,就把所有的烦恼都忘掉。他很快就走下了山坡,他的眼前又出现了稀疏的房子,它们不断地变得稠密。他朝着市中心走去,很快就看见了城市的高楼和霓虹灯。他像一个梦游人一样晃荡着。又是一个美好的星期天的夜晚呢。
    别在腰上的传呼机又一次响了起来。里冬俯身去看,发现仍旧是早晨那个电话号码。这个固执的打传呼者令人厌烦,但是里冬很快就原谅了他,并且在一家小杂货店里找到了一只公用电话。
    “喂!”里冬叫道。
    “喂!”那一头传来年轻小姐的声音。
    “谁打传呼?”里冬说。
    “你是谁……哦,对不起……我可能打错了……”女孩说话稍稍带点鼻音,但嗓声婉转,非常入耳。里冬好像被人击了一闷棍,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要摔倒。他叫道:
    “不!你没打错传呼!……”
    里冬紧紧地抓着电话筒,他真想把它给捏碎,他叫着:
    “你是小小,是不是?我是里冬呀!”
    “对不起,是我弄错了……”女孩说。
    “你一定知道我是里冬,所以今天给我打了这么多的传呼……”里冬叫着,有点反胃,酒精和食物涌上了喉咙口,一股刺鼻的气味从他嘴里喷出来。电话那头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又喝醉了……”里冬还想说下去,这时发现电话已经断掉了。
    里冬额头冒汗,浑身无力,身体直摇晃。旁边有位中年男子在买香烟,里冬伸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并朝他歉意地笑笑。中年男子没理他,买了烟就走。里冬失了支撑,身体一斜,摔倒了,结果把肚子里的秽物都摔出来了,满地都是。
    里冬在地上躺了一会,然后坐起,双手支撑地面,屁股缓慢拱起,然后全身站直。她为什么要给他打传呼,他回过去,她又不承认了呢?这样也好。里冬对自己说。给了你一点点希望,又迅速把它扼杀,这样不至于陷入太大的痛苦之中。这么一想,里冬的头脑便彻底清醒了。他一瘸一拐地朝公共汽车站走去。
    也许她根本就不是小小,小小一定早就忘掉了他。里冬想道。他有点难受,因为许多迹象表明,他的一些记忆正在苏醒。他绷紧手掌,狠狠地在自己的左右脸上各抽了一耳光,手和脸都很痛,他就再抽两下,于是手和脸都麻了,接着脑子也麻了,好像什么记忆都没有了。也许,这个星期天,将和以前的所有星期天一样,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幸好小小没再关心着他。夜色中,里冬禁不住说出声来:要不然,我就没有这样自由自在的星期天。他忍不住笑了。
    天慢慢黑下来。马路上的人、树木、行驶的车辆都变得影影绰绰,里冬在夜色中走着。他赶上了一辆末班公共汽车。不久,他就又走进了住处附近那条湿漉漉的小巷,走进了那道圈着他们宿舍楼的围墙。不知从哪户人家透出来的灯光暖暖地照在里冬的身上。
    里冬打开家门,把电灯拉亮。肚子已经很饿了。里冬揭开餐桌的盖子。面包片还好好地放着,里冬拿起它,把它塞进嘴里。他发觉它已经变得又干又硬,好像被烘干了似的,上面还爬着几只蚂蚁。可能太饿的缘故,面包吃起来仍然很可口。他一面吃着面包,一面想着这已经来临的漫长的夜,不禁啜泣起来。
    1996年10月
    
    
    【北方姑娘】

    下午,我提前下了班。二哥在我这里住了几天,晚上要去北方的伊春。从单位出来之前,我给小吉打了个电话。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二哥已经洗好菜。他接过我的雨披,在卫生间的门背后挂好,还拿了一条毛巾,擦我头发和衣袖上的水珠。
    “雨下得很大吧?”二哥说。
    我没有回答。我问他火车票有没买好。
    “买好了,”二哥说,“晚上十点十六分开。”
    现在是傍晚五点钟,因为下雨,天已经很黑了,厨房间里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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