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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普鲁斯特哭泣-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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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很大吧?”二哥说。
    我没有回答。我问他火车票有没买好。
    “买好了,”二哥说,“晚上十点十六分开。”
    现在是傍晚五点钟,因为下雨,天已经很黑了,厨房间里透出去的灯光照在一楼的自行车棚里。灯光与雨丝交织,在黑暗中像一团跳动的雾。
    我挽起衣袖,准备做饭。二哥跑了过来,从我手中夺过菜刀和案板,说饭让他来做,我歇着。我说:
    “你去收拾行李,看看还要带些什么。”
    “都看过了,没什么漏下。”二哥说。
    我让他去看电视,但是他站着不动。
    “你不是有话要说吧。”我说。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他否认着,低头走开。我点着煤气炉,等锅热了,倒上色拉油,油烟从锅底升腾上来,弥漫了整个房间。我把排风扇打开,并把厨房间的门关上,排风扇旋转起来,发出巨大的噪音,好像飞机起飞。我煎了一条黑石鱼,炒了一盘青菜,一盘土豆丝,然后烧汤。水烧开要一段时间,我在锅前等候着。
    透过糊着淡淡的水汽的玻璃,我看见门那边有人静静地立着,他的鼻子、嘴巴、额头都紧紧贴着玻璃,像是一幅画。我打了个哆嗦。我凑近玻璃看,发觉那是二哥。我把门打开。因为通风,排风扇的声音一下子变小了。我说:“你在搞什么名堂?”
    二哥站在门外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搞什么名堂?”我说。
    二哥比我大两岁,但是我觉得他什么都不懂。我说:
    “是不是钱不够用?”
    “不是钱。”他说。
    “那是什么事?”
    “我想借样东西。”
    “什么东西?”
    “衣服。”
    “什么衣服?——你不能干脆点吗?”
    “我想借你那套西装。”
    他还是想去见那位伊春姑娘李伟,并且想穿得体面些。我说:“你不是说已经忘掉她了吗?”
    他沉默不答,表情非常执拗。我说:
    “你为什么不愿意吸取教训?”
    房间里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他说:
    “最后一次。”
    “太离谱了。”我说,“人家是大学生,脸蛋好看,父母有权有势;你呢,没有落脚的地方,一个铜板都没有。人总得有自知之明呀。”
    二哥不吱声,脑袋略微歪着,好像一个受委屈的孩子。我说:
    “你还抱有希望?”
    “李伟说,再过一段时间,比方两年,情况或许会有所好转。”
    “你在做梦。”
    “也许两年以后,我会得到别人……比如……她的父母的承认。”
    “够了。”
    “也许……”
    “她甚至都不许你迈进她的家门。”
    “……她说她家教很严。”
    “家教?这是她的借口。”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想象中的李伟好像就站在面前:披肩发,额头的刘海剪得簇齐,眼睛很漂亮,脸颊、鼻子上长满了黑褐色的雀斑。
    “……这不可能。”二哥说。
    “你那么肯定?”我说。
    二哥不吭声,房间里重又陷于寂静。这个问题让他感到痛苦——他的眉头扭结着,脸色发青。我继续说:
    “父母是她的挡箭牌;即便不是,也至少说明了她的不坚定——她让自己的命运捏在父母的手中……”
    “你不要再讲下去了……”二哥打断我的话,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起来。他背过脸去。
    锅里的水早已烧开,都烧黄了。我倒掉它,重新换上一锅清水。二哥渐渐恢复平静,他把脸转向我,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大概他又已找到了新的理由,认定李伟是无辜的,并且像他对她一样怀着真挚的爱情。到了这份上,我也无话可说。当然,我希望事实如他所想。但是我还是认为,他借西服这事很荒唐。果然,不一会儿,他又向我开口了:
    “你把西服借我穿一下吧?”
    “不借。”我说。
    “我求求你了!”
    他这样说话让我难受,我说:
    “你既然相信她爱你,就应该有足够的自信,而不是假装体面以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
    “就借我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以后我一定还给你。”
    “我相信你会还给我。”
    “我在路上不会穿它,我只在和她见面的时候才穿,我不会把它穿脏的。”
    “我不在乎你把它穿脏——我甚至都可以把它送给你。”
    “那你就借我穿一下。”
    “不借。”
    “我求求你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把时间多花些在其他地方,比如工作?”
    “这次我从伊春回来以后一定会这样去做。”
    “以前你也经常这样说。”
    “但这次不一样。”
    “你会被毁掉!”
    “这么说为时过早。”
    “不,这是预言。”
    “就算这是预言。现在我再向你请求一次……”
    “没有用。”
    “我这辈子最后求你一次……”
    门外还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窗户传进来。天气预报里说晚上的降雨将超过一百五十毫米,箬河里的水将急剧上涨。也不知道铁路是否能经受住这次洪水的考验。我把汤烧好。大家开始吃饭。
    二哥只吃了一小碗米饭,喝了几口汤,其它几个菜动都没动。他表情阴郁。
    我在洗碗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我跑过去开门。是小吉。她很不高兴:
    “你耳朵聋啦,敲了老半天的门都听不见!”
    我说:“我在干活呢。”
    小吉把伞收好,放在伞架上。她穿着一件蓝格子的连衣裙,肩膀上缀着荷叶花边。她问我二哥在哪里,我说:
    “在房间里。”
    “怎么没声音?”小吉问。
    “他不高兴。”我说。
    “早上还好好的呢。”小吉说。
    “我不借给他西服。”我说。
    “穿到伊春去见李伟?”小吉问。
    我点点头。
    这会儿轮到她发火了。她瞪着我,半天不说话。
    “你怎么能这……样?”她说。
    “我怎样了?”我说。
    “你小气!”
    “不是小气!”
    “他是你二哥,和女朋友去约会,不过是借一下你的衣服,你连这个要求都不满足他!”
    “问题是他这种感情是有害的,我不能纵容他。”
    “冷血动物!”小吉说完,就气冲冲地走到房间里去了。这就是女人,一只玻璃容器,你必须用感情——哪怕是假得令人恶心——把她盛得满满的,否则她就要发脾气。我跟着走进房间,看见小吉正把我那件西服从衣架上拿下来,二哥则像一位小弟弟,拘谨地立在一边。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对二哥说:“你试穿一下,合身就穿了去。”
    二哥脸色依然非常阴郁,但是眉头慢慢舒展开了,他脱掉那件浅灰色的夹克衫——这件衣服三年前刚买的时候还是黑色的,如今褪成了灰色。他穿上我的西服,扣上扣子,然后把双手叠放在腹部,在我们面前局促地转了转,朝我们讪讪一笑。小吉左手托着下巴,朝他左看右看,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二哥则充满期望地看着她。他在等待赞扬呢。
    “感觉有点不对头。”小吉说,“好像不太适合你穿。”
    二哥抬头看看小吉,又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他还没理解小吉的意思,我想我理解了。二哥穿着笔挺的西服,但丝毫也不能掩盖什么。
    “脱下。”小吉说。
    “为什么?”二哥一边表示疑问,一边脱下衣服。
    “我给你换一件。”小吉说。她把我那件绿色的便西装从衣架上拿下来,刚刚给二哥穿上,就跳了起来:
    “就应该穿这样的衣服,”小吉说,“你不适合穿正儿八经的衣服。”
    小吉绕着二哥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仿佛是一位时装设计师在设计她的模特。她对我说:
    “再配一条牛仔裤,然后穿上你那件蓝格子的衬衫,佩上你那条花领带,就是一位帅哥了!”
    按照她的意图把二哥打扮停当后,她对二哥说:
    “你真帅!”
    根本谈不上帅,不过二哥确实好看多了,他长年在外奔波时养成的懒散、轻浮的习气被遮掩住了,他一直以来作为一个社会底层的生活者所特有的那种卑微的品性也看不出来了,现在,他表面上是一位时髦的城市青年,但这是小吉的作品。我对二哥说:
    “看到你这副模样,李伟的眼睛也许会亮一亮。”
    “会的。”二哥说。看得出来,他在努力抑制笑容,但是努力非常不成功。
    “她会问,你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你怎样回答?”
    “我说是我自己挣来的。”二哥说完就垂下了头。
    我本不想再继续刺激他的神经,但是我忍不住:
    “你穿了这身衣服,李伟的父母就会让你踏进他们的家门吗?”
    二哥低垂着头,不说话。我看见他后脖上的两条筋在急促地跳动着。我仍不罢休:
    “你……”
    “不要说了!我把衣服剥下来还给你!”
    他霍地站起,但没站稳,摇摇晃晃的。我赶紧伸手扶他,却被他用力甩开了。他阴着脸,开始脱衣服。小吉抓住了他的手,但她力气太小,根本无法阻止他解钮扣。
    “你太过分了!”小吉朝我喊道。
    我有点后悔,我说:
    “我不说了。”
    说完,我去拉二哥那发抖的手。他望了我一眼,停止解钮扣。他喘着气,脸色苍白。他的头发有点乱了。小吉对我说:
    “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你:刚愎自用!”
    “我是为他好。”我说。
    “根本没有,你是站在你的角度看问题,说句老实话,你非常自私!”小吉说。
    “你不要上纲上线。”我说。
    “你们不要吵了,是我不好。”二哥说。
    也许真的是我错了,我世故,缺乏同情心,自以为深得这个社会的奥妙。我这样想,但是随后就把它们给否定了。至少,我不能像二哥那么幼稚,否则,我就不可能获得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会像条狗一样被人踢进阴沟里。我说:
    “大家都不用吵了,休息一下,准备上路。”
    乘小吉去卫生间洗脸的时候,我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钱,递给二哥,我说:
    “我知道你需要用钱。”
    二哥接了,把它塞进贴身的衬衣口袋里,说:
    “我会还给你的。”
    “我如果要你还,就不会给你了。”我说。
    “我会还你的。”二哥说。
    “算了吧!”我愤怒了。
    二哥不吭声。小吉洗好脸,走进房间,坐在桌子前弄自己的头发。二哥打开行李包,把一双旧皮鞋装进包里。大家都无话。我有点累,在床沿上坐下,然而这更累,就干脆躺下来。我看着天花板,这时候,我听见窗外雨仿佛越下越大了。天花板开始变得模糊,隐约中浮现出许多女孩子的脸,她们或笑或哭,在我的眼前晃动着。她们当中有的已离我非常遥远,我只能依稀记得过去岁月中和她们共同相处的若干场景,有的我则还清楚地记得她们的名字,我听见了她们呼唤着我的名字的声音,这声音是这样的清脆和婉转,仿佛就在我的耳边,我还听见了她们渐渐离我远去的声音,这声音是那样决绝,以至我都快要哭出来——从前的许许多多的业已死去的记忆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复活了过来。
    我醒来的时候是晚上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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