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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芳心陡震,热意直冲脑门,也再次漫向双眼。
是吗?计量斟酌着,一年又过一年,她的情意原已如此明显,旁人已然明了,偏他一个不能领悟吗?
到底哪里出了错?还是情这玩意儿,总要曲曲折折、错综复杂、若有似无的,才教人懂得珍惜?
她思绪凌乱,没个明白处。
年永丰在一旁又道:“瞧,祥兰儿,我待你多好,我也不要你报答,往后你与永劲成亲,等他正式接了『年家太极』十九代掌门之职,就帮我在他耳边多咬咬,将年家各地营运的总帐拨给永昌管着,别再拿来荼毒我啦……祥兰儿?”
“啊?”她回过神来。
“没事吧?”年永丰双目玻穑坝谰⒑湍且夜媚锏降滋噶诵┦裁矗俊
她摇摇头,笑了,却说:“永丰,也给我一坛『锦江红』吧。”
酒逢知己千杯少吗?
她也想当那个“知己”,但老天作弄人,她也作弄了自己,玩着这劳心劳力的游戏。原也甘之如饴,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何成知己?
永劲、永劲呵……该要怎么办……
她是累了吗?
是吗?
是吗?
冬夜,雪花暂时停歇,穹苍透着宝蓝光辉,一轮温玉悬挂其上,极清极美。
走在挂上灯笼的回廊上,年永劲脚步略顿,似乎教什么东西吸引,他脸容微仰,凝望着似远似近的那抹月华。
琴声。
随着夜风传来的曲调,宛转雅致,低吟徘徊,每一音阶彷佛拨弹在他心湖当中,起了共鸣。
一种莫之能解的冲动,循着琴音,他步下回廊,转过一道镂刻拱门,沿着微泛湿气的青石道而去,来到姑娘家巧雅的院落。
待瞧清里边景象,他眉心不悦地蹙起,峻颜罩上寒色。
冬季虽已过去大半,天犹冻寒,这几日大雪虽止,小雪却仍断断续续地飘落,何况又入了夜,寒气逼得更紧,她不躲在屋中烤火取暖,竟推开木窗,高卷帷帘,任着夜风吹拂,对着窗外月夜抚起琴来?!
雾眸半合,热意升腾,凤祥兰此时不知是笑是悲,纤指忽地在二十一弦上急狂一阵,音珠错落如急雨,乱中自有情,越是扣人心弦。
果然是出自名家之手的好琴,音清弦润,教她指尖如心,弹奏出欲诉无处诉的底蕴。
猛地,一声清脆作结,她双手按住琴弦,徒留余音缭绕。
琴是好琴,酒是美酿,她眸未张,手往身旁探索,找到那一小坛酒,竟学起豪放粗犷的饮法,以坛就口地灌了一大口,酒汁溢将出来,沾湿了下巴和前襟。
“呵呵呵……”笑着,她仰起螓首打算再灌一口,手里的酒坛蓦然间教人给抢走。
“你干什么?!”年永劲嗅到酒香,浓眉几要打结,峻声又问:“『锦江红』?!你喝『锦江红”?!永丰给的?!“该死,莫怪她脸蛋红成这模样。
被他这么一吼,凤祥兰神志一凛,眨了眨雾蒙蒙的眼,仍是瞧不清他。
她朱唇轻漾,笑得颇为憨气。“……永劲……永劲……我、我没法儿瞧见你,我瞧不见你……”边说,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没留心竟撞上了架琴的矮几,人整个往前颠。
年永劲心头一跳,单袖陡张,将她接个正着。
“你当然瞧不见我,你、你——”他真要被她给气出了满头白发!拥她入怀,才惊觉她体温之高,明明酒量比一只蚂蚁还小,倒有胆子学人灌起烈酒,且不说弄得自己意识不清,站也站不稳,待得酒醒,更有得她罪受了。
埋在他胸口,凤祥兰闷声笑了。“是……我差些忘记自己是个瞎子,什么也瞧不见的,永劲……我什么也瞧不见……”
她漫不经心的言语教他左胸绷紧,未多想,他放下那坛酒,拦腰将她抱起,笔直走向里边的床榻。
“永劲,酒……那坛子酒挺、挺顺喉……”
“不许你再喝酒。”他沉声命令,语气好差,放下她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闻言,那泛红的小脸怔了怔,有些委屈地抗议——
“……人家好不容易才把……把绿袖和香吟赶开,好不容易才能喝点酒……你不陪我对饮,我可以对着天上的月亮、对着自个儿的影子喝个畅快,每抚一曲便干上一大口,你、你你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你能喝,凭什么不许我喝……凭什么……”她嫩颊在香枕上轻蹭着,似乎这么做才能稍稍解去那股燥热。
坐在床沿,年永劲深思地瞅着她,心弦紊乱,待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指正那张既粉又热的娇容上留连。
一怔,他忙要撤开,她柔软的小手忽地将他拉住——
“永劲……别走……”她眼瞳迷蒙,似醒非醒的。
他一顿,感觉到她掌心的细腻,深吸了口气,沉语:“你不该喝酒,还醉成这模样,明早起来肯定要闹头疼的……我去叫绿袖和香吟过来。”
“不要、不要……”她头在枕上胡乱摇动,“我、我没醉,只是有点热,连脑子也发热……你别去叫绿袖和香吟,别打扰人家,她们不再是单独一个,有人陪在身旁的,你别去……我没醉,你别去……”
伴在她身旁好些年的两个丫鬟都有了归宿,有了孩子,而她的婚约尚在襁褓中时便已订下,到得如今,仍一人独处。年永劲一时无语,怜惜之情大增,不禁反握住她的手。
渐渐,她气息转为缓长,朱唇噘了噘,叹着——
“我该拿你怎么办?永劲,你说呀……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目光微沉,心湖震动。
“你醉了,别说话,快睡。”
“我没醉。”她是想大醉一场,醉得不省人事最好,偏偏还留着一缕意识,教她想笑也想哭。瘪瘪唇,她又语:“……永劲……你又要拿我怎么办呢?我追着你……追得好累、好辛苦,你要拿我怎么办……”
“你在说醉话。”他武断地道,挣开她小手的掌握,替她脱去绣花鞋,跟着拉来软被盖在她身上。
她该拿他怎么办?
然而,他又该拿她怎么办?
他不曾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如今教她问出,她的话犹如琴音,字字触动着他。
凤祥兰不再反驳,嘤咛了声,唇角淡牵,却是道——
“永劲……你不是想拋下这里的一切,跑得远远的?你带着我一块儿吧?你要踏遍山川原野,我就带着一张琴,学那些外族姑娘,天天为心爱的男子抚琴歌唱,若是……若是你扬船出海,寄之余生,我也要跟在你身边,当你的海妻,可好?永劲……可好?”
他似乎听不仅她说些什么。
抿着唇,沉眉深目,他瞬也不瞬地瞪着她。
闺房中散着姑娘家独有的馨香,随着他翕张的鼻翼钻进胸肺之中,他想,是教那抹香气给拧乱了思绪吧。头突然变得好重,而心跳得好响。
“你在说醉话。”他再次道,近乎责怪的语气。甩甩头,他忽地立起,转身大步往门的方向迈去,彷佛在逃避什么。
“永劲——啊——”
身后陡地一响,年永劲迅速回头,就见醉酒的她竟从床榻跌落下来,不知撞伤哪儿,小脸痛得皱成一团,都快流出泪来。
“你——”心一惊,他忙奔回床边,再次抱她上床。
“你就不能躺着安分睡觉吗?”他低吼,正欲察看她的手肘,姑娘家的藕臂却如蛇般攀上,在他颈后紧紧交叠。
“祥兰?!你、你干什么?!”不行了,他头更重、更晕了。
她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
她要学外族姑娘,天天为心爱的男子抚琴唱歌?
她要跟在他身边,当他的……他的海妻?
不该是这样!
他不会永远留在原地,该离开时,他独自一个走得潇洒,怎可能带着她?一朵让众人供养在掌心的清兰,娇弱非常,清丽夺人,要怎么随风飘泊、受风霜苦雪?
“放开……”他咬牙低语,想将她双臂扯下。
突地,那张泛着热气的娇容在他怀中一抬。
他尚未瞧清她的神情,湿润的柔唇已凑了上来,亲他的颊、他的下颚、他的嘴角,在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同时,完全压上他的唇,香舌顺势窜进,在两排齿间游移着、徘徊着、诱惑着……教他热血急速往脑门冲。
好软……好热……像在作梦一般……
难以自持的,他齿关竟是一松,双目合起,顺着情欲与她的小舌纠缠起来。
不是梦,是真实存在,她就在他拘臂弯中,娇软地任他拥抱。
老天,她竟是这样芬芳!
“……永劲……永劲……”她的手改而捧住他的脸,不住地摸索着、抚触着,两颗心剧烈激荡,在彼此怀中颤抖。
不——
不对——
她不是他的、不是他的……她是永春的妻!
剎那间,一道冷流兜头罩下,年永劲惊喘一声,猛地推开怀中的她。
他倏地起身,退出好大一步,双目瞪着,表情十分可怕,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完全无招架之力。
“永劲……”那对水雾眼瞳欲诉情哀一般,凤祥兰原就泛热的脸蛋更是变本加厉,红艳艳的,美得教人心头大乱。
“你、你醉了。”除此理由,他已想不出其它。
胸口剧烈起伏,年永劲气息乱得不象话,旋身疾走,几乎是夺门而出。
听那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伏在香榻上的凤祥兰微微一笑,轻抚自己微肿的软唇,终于,她合上眼眸,融入那份醺然中,静静睡去。
第七章 可有娇娥愿惜君
三月里,春寒渐消,桃花、杏花含笑桐迎,吐露芬芳,这春原是寻常模样,可对开封“年家太极”而言,寻常里也有那么两、三件不寻常。
首要一件,是“年家太极”的老太爷过百二十岁的大寿。
老太爷姓年名忌青,年岁虽大,筋骨仍是健朗,兼之孩童脾性,哪儿有趣便往哪儿凑,不管事又爱闹事,常搅得年家天翻地覆的。
而此次藉做大寿的名义,年家族里几位十七、十八代的长辈还教人广发请帖,邀请江湖上各门各派的英雄好汉同聚开封,他们如意算盘打得响,准备在各路朋友面前,为空悬五年之久的“年家太极”第十九代掌门正名——
“谁要谁当去!”年家大宅的议事楼里陡地传出一声怒吼,不只里边围坐的年家长辈,连外头那株青松也颤了颤,同样感受到空气中无形的波动。
“话不是这么说呀,永劲。”年四爷爷咂了口香茶,定定心神,笑道:“这当家你也做了许久,一向都好,那掌门的位子总不能一直悬着,你正了名,往后在外头办事也方便些,岂有不好?”
年五爷爷翘起一根大拇指,跟着附和——
“可不是?四哥这话对得没边了,群龙不可一日无首,想想咱们都过了五年没头的日子,唉唉,每回教江湖上的朋友问起,总觉脸上无光,等你正式接手,名正言顺的,咱几个也好抬头挺胸做人。”
正名的风波从去年就吵得热烈,入春后,正逢老太爷寿辰大庆,年家长辈们自然想来个一箭双鹏,趁机将挂心已久的事给解决了。
可年永劲脾性既怪且硬,也不知闹啥儿别扭,同他谈过的长辈个个铩羽而归,全是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今日才会对他群起攻之。
年四爷爷和年五爷爷话刚说完,族里长辈们又是一阵七嘴八舌,喷出的口水都快淹到脚踝啦。
年永劲相应不理,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