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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奇怪,我对这个国籍不明的中年人,似乎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在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中,却又奇奇怪怪地有着另一种感觉。
那种感觉,却是陌生!绝对的陌生!
换而言之,只是短短一瞥间,这中年人竟令我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矛盾到了极点的印像。
而这种怪诞的感觉,却又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但这种感觉,只能抽像描述,不能提出任何具体的证据来。
由于这感觉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奇怪了,以致我的视线,至少在三十秒钟之内,完全凝住在这人的脸上。
对一个陌生游客投以如此过分的注视目光,即是不太礼貌的行为。
但我的面皮向来不薄,这中年人又不是花朵一般的少女,瞧几眼,我决不会有不自然的感觉。
中年人似乎没有察觉我正在注视着他,但也可能是故意不理会。
三十秒过后,我决定不再理会此人,并且暂定此乃自己神经过敏,是耶非耶?以后有机会才再作求证。
我缓步上前,在维梦旁边站着,而且一靠边站上去,便用右手握着她的右手。
她没有缩开。
我们的右手,都戴上了黑手套,而在这车尾,是没有空气调节系统的。
当然,我们正在兜风。
但无论如何,在这热带地区戴上皮手套,总是异相的事情。
我握着她的右手,紧紧地握着。
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握着她的手?
她是个聪明人,她当然很明白。反而我,并不明白她心里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
她是高傲的女性,她在冷若冰霜的时候,其威力大概只有地球上的“大冰川时代”始能与之相比。
但她此刻并不是冷若冰霜,而是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看来,这有点像是一场游戏,又像是故作神秘的化妆舞会。
只是,化妆舞会遮掩的是脸孔,而我们在遮掩着的,却是手掌。
忽然联想及那些爆窃专家、飞天蜈蚣之类的盗贼。
这些大盗和小贼,都是手套的忠实拥护者,因为手套可以令他们在犯案的时候,不会留下指纹。
但我现在“被逼”戴上手套,却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掌心可以发光。
列车在热带森林中飞驰,太阳渐渐西下。
维梦的脸,无论在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是那么风华绝代,仿似烟雨媚阳……她是影后,而且并非一般影后的影后。
但我现在注重的,并不是这位绝色佳人的俏脸,而是她的掌心,更尤其是她右手的掌心。
我以为自己一定会首先打开话匣,但结果却在这时候变成一个木头人。
在她面前,我的舌头忽然无缘无故地打了七、八十个结。
仿如梦中人。
我不开口,结果自然是她首先开腔。她道:“昨晚,我见到了九叔。”
我陡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半晌才作出回应:“你是说你看到了司徒九。”
她点点头,视线却凝注在我俩的右手。
我立时追问:“他在什么地方?他有什么话跟你说?”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受伤了。”
她虽然是答非所问,却也更进一步提供了司徒九目前的情况。
我再抽一口凉气:“他的伤势有多严重?”
维梦这一次却摇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受了伤,但伤在什么部位,伤势有多严重,他都不肯说,但我看得出,他的脸色很苍白,似乎曾经大量失血……”
我陡地叫了起来:“是——”
但我只是叫出了一个“是”字,便硬生生把下面的字句收回来。
这是一列车厢,并不是个密不透风的地下密室。
对其他游客,我并没有太大的警诫心,唯独那个看来像是越南人士的中年人。
虽然极可能只是我神经过敏,但世事奇异莫测,既然对他有着一定程度的狐疑,那么在此人附近谈话,还是谨慎一点较好。
但当我倒身望向他原来所站的位置时,却发觉他已离去。
维梦并不了解我心中的“狐疑”。
观景车厢的游客,渐渐稀疏。
维梦看着我,她黛眉轻蹙:“怎么不说下去?”
虽然她是个梦幻般难以捉摸的女人,但她毕竟还是个女人!
女人的好奇心,决不在男人之下。
维梦的外表也许冷得很,但在她的内心世界隐藏着的,说不定是熊熊烈火,甚至是火山口内高温千万度的熔浆。我压低了声音,才在她耳边道:“是刀伤!一定是刀伤!”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却令我大为震撼。
她愕然地望住我:“何以这样肯定。”
我道:“他老人家与刀有缘,他是个刀法名家,在自由神像的了望台上,我见过他身上的一处疤痕,正是给使刀高手留下来的‘贴身纪念’。”
维梦闪着美丽的睫毛,眼神却是一片迷惘:“是刀伤?真的是刀伤吗?”
我知道司徒九受了伤,那是事情的一项进展,但最重要的,还是必须查出事情的真相,以及把司徒九拯救出来。
我再问:“九叔在什么地方?”
维梦道:“一条软管之中。”
我呆住。
一条软管,那是什么意思?
我立时再问:“这条软管有多大?它设置在什么地点?是不是和那座‘飞碟’建筑物相连?”
我最后那一句问话,自然是根据昨晚她神秘失踪时的环境而作出的推断。
维梦寻思半晌,道:“我只知道,我是在软管中遇见九叔的,但那条软管究竟有多大,请恕我无法形容,因为……”
她说到这里,美丽的脸庞上泛现出一种奇怪之极、也迷惑之极的神情来。
她并不是故作神秘,纵使我知道她是个演技十分精湛的女演员。
我没有催促她,只是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过了一分钟后,她才樱唇启动,缓缓地道:“身在局中不知局。我没法形容软管或大或小,那是因为……”
我陡然明白了。
我干咳一下,道:“你是说你根本不知道,当你在软管里的时候,自己的身体是否和原来的样子一般大小?”
我这样形容她在软管里的情况,可能只是一种荒谬的假设,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除非除非她的身子,在她进入软管之前,离奇莫测地缩小了。
只见维梦轻轻拂扫着秀发,半晌才道:“我无法确切地形容当时的感觉……就算我的身子真的缩小了若干倍,那也是一种真实的感觉。例如在一些科幻电影里,若主角的身体突然变得蚂蚁般细小,他必然会遇上许多‘庞然巨物’,例如是一只还要大的水杯,或是比自己还要粗壮几十倍的蟑螂等等……”
我皱了皱眉:“但你没有类似的经历,只知道自己是在一条软管之中,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实物可以作为比例参考,对不?”
她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这样。”
我又道:“你可记得,当时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进入那条软管之中的。”
她默然片刻,似乎正在努力回忆着。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缓地道:“我记得,当时我正在梳妆台前,面对着镜子……”
我脑海中陡地闪起了司徒婉婉昨晚的说话。
她昨晚说道:“当时,我在梳理头发……”
她梳理头发的时候,是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着一块镜子的。
无巧不成话,维梦在进入那条软管之前,她也同样是在梳妆台前,面对着一块镜子。
这是巧合吗?
不!这绝不是巧合,而是“飞碟”主人的杰作!
只听见维梦道:“但忽然间,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困倦,便在梳妆台上睡着了……可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并不在原来的地方,而是置身在一条奇特的软管内。”
我吸一口气,道:“然后,你就看见了九叔。”
维梦颔首,道:“不错,但他老人家的面色很差,他对我说:我受了一点伤,目前我的身份是个俘虏、是肉票,有人要绑架我。”
我道:“九叔还有什么话说?”
维梦道:“正当我要向九叔继续追问的时候,那条软管突然起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我道:“你看见了些什么?”
维梦道:“我看见了无数柔和的、颜色缤纷的光团,几乎什么颜色都有,比烟花还更复杂。”
我沉着脸:“那究竟是怎样的光团?九叔又怎样了?”
维梦摇了摇头:“我再也看不见九叔了,他在那些闪幻不定的光圈里消失了踪影。”
我道:“那些光团,在你眼前维持了多久?”
维梦道:“不足一分钟。”
虽然只是不足一分钟的短暂时间,但却已足够产生许多惊天动地、出乎人类想像的变化。
我急急追问:“之后,你看见了什么?”
维梦道:“一个人。”
我给她弄得更急躁:“可以详细形容那人的样貌吗?”
维梦眨着眼,道:“不必形容了,他就是刚才跟你热烈地握手的日本人。”
我呆住了。
维梦认识齐藤景夫,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但却末曾料到,他俩的认识,只不过是昨晚的事情,而且彼此认识的地点,又是在一条神秘莫测的软管之中!
霎时间,我的喉头一片干燥,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苦涩起来。
我道:“他的手,有什么机关装置?”
要是有人骤然听见这样的一句问话,定必莫名其妙,但维梦绝对不会。
对于这件事,她比我知道得更早,也比我知道得更详细。
我盯着维梦的脸,等待着她的答覆。
但她没有再开口,只是把她右手的手套轻轻脱掉。
她的手背向上,掌心向下。
她用眼神向我示意,她要我也把手套脱下来。
我不明白她的真正用意,但在这时候,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会照着她的意思去做。
我把右手手套除掉,也是手背向上,掌心向下。
我没有看自己的右掌,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希望给其他游客发现这个秘密。
这毕竟是太骇人的事情,而且,就连我也没弄清楚,那是怎样的一回事。
当我也脱掉手套后,维梦用她的右手,紧握着我的右手。
在她掌心稍为翻动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掌心,也隐隐透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来。
她的右手,果然也和我的情况一模一样。
本来,能够紧握着维梦的纤纤玉手,无论怎样看来,都是一件愉快的事。
但在这一刻,我的感觉却是前所未有地怪异。
我实在不知道,当我们这两只会“发光”的手掌接触时,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不知道,维梦也不一定知道。
问题只在于:她并没有把昨晚神秘失踪以后的全部经历诉说说出来。
她只是说了其中一部分。
但一定还有其他情节,她并末向我透露。
她只是要我握着她的手。
在这列车的观景车厢内,有一对德国籍的老夫妇,他俩看着我们的手紧握着。
老夫妇在微笑。
在他俩的眼中,定必以为我们正在享受着浪漫的旅程。
茌这风光旖旎的环境下紧握着情人的手,确然值得令旁人艳羡。
但内里乾坤,别说是这一对老夫妇,就连我也大惑不解,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当维梦的手,紧握着我的手之际,我第一个感觉,是她的手十分柔软,跟齐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