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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左沉痛地点了点头,说:“是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屁哥忽然抬头对猪头3说:“没事没事,你稍微忍耐点吧。本来轮到刘左洗袜子的,可是他给忘了这事了。攒了一个月的袜子,自然是有点那个……味道。”
猪头3坐在了屁哥的电脑前。刘左说:“其实主要是我想约你。所以,我来和你打。”屁哥补充说:“如果他打不过你,我就上。反正要把你肥的拖瘦,瘦的拖垮,垮的拖死……”猪头3说:“不管是谁,来吧。”
屁哥的电脑和刘左的电脑早就联在了一起。在局域网里,两台电脑PING值几乎一样,因此这场比赛应该是比较公平的。
猪头3问:“用什么地图?”刘左说:“来个短平快的,BLOODSTRIKE 如何?”
猪头3又问:“你们两个是哪个战队的?”
屁哥说:“我们俩是散户,没战队。”
猪头3轻笑了一下说:“没经过战队浴血的训练,我倒是想看看你们两个能强到哪去——不过你们可不能用你们编的那个作弊软件。”
刘左说:“我们俩什么时候编过……”屁哥手疾眼快一把捂住刘左的嘴,同时笑道:“OKOK,大家都不作弊,开始吧!”
猪头3出现在BLOODSTRIKE的世界里。他的角色是匪徒,刘左是警察。这是一个非常小的地图,前后左右是完全对称的布局。除了四角有带四个楼梯阶的矮墙,两侧的通道各有两道红砖墙。警察和匪徒出生在两侧,中间是无法穿透的死墙。
由于是非正式的比赛,所以刘左把出生时的钱数设为了16000块,这样什么枪都可以买了。
猪头3毫不犹豫地买了把AWP,扔了原配的GLOCK18手枪,换成了沙漠之鹰。他整理了一下行装,迅速冲到了一个路口站定,打开了AWP的大镜。镜里什么都没有,刘左没有出现。他心里暗笑,那么一定是从另外的路口过来了。他原地未动,只是将AWP的大镜换了个方向,对准另一个路口。只要刘左一露小头,那他一定死定了。“这些野路子一旦失去了作弊软件,一定不是我的对手。”猪头3在心里暗暗想道:“这正是我收回自信的最好机会。加油吧,猪头3,忘记伤痛,重新开始!”
刘左还是没有出现。
猪头3不急不躁地等待着,不时切换角度观察敌人动向。狙击手的一生都在等待,等待猎物出现的一瞬间,然后给予致命一击。就那么一瞬间,抓住了就赢了;如果错过了,后果就很难想象了。猪头3静静等待着。
刘左的电脑和猪头3的电脑是面对面放着的,因此他们人就坐成了背对背,除非是有人特意回头,否则是看不到对方的屏幕的。即便如此,猪头3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背后刘左的键盘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BLOODSTRIKE里也是一片寂静。
猪头3来回切换着角度,换了十几回后,忽然看见了刘左。后者正像一只猴子一样蹲在矮墙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窜了过来。在加了消音器的M4沉闷的枪声响过后,猪头3忽然明白了,对方迟迟没出手就是在计算自己切换视角的时间——在自己的盲点范围内他忽然窜了出来,然后等待自己出现在他的最佳射程里。M4枪声响起的同时,猪头3的身体已经被打得飞了起来,向后落在鲜血淋漓的地面。那把珍贵的AWP也落在了地上。猪头3的寒毛竖了起来,记忆里那个黑色恐怖的夜晚像闪电一样在他脑海中刷的一下流过。
“不,这只是偶然。是偶然。下局我要用AK冲锋,带上两个雷,搞死他!”猪头3在心里反复念叨着,“带两颗手雷,带两颗手雷,带两颗手雷……”
猪头3身上背着AK,手里高高举着手雷大喊着“FIRE IN THE HOLE”冲了出去。然而这次出乎猪头3的意料——刘左没有CAMP而是选择了与猪头3相同的冲锋路线。猪头3刚把雷扔了出去他的人就倒下了。他一边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倒在地上,一边诧异地说:“不会吧,只露了一点点身子就被爆头?”他回头看了看刘左,后者正在冷静地换弹夹,并没有得意洋洋的表情(得意洋洋的是在旁边观战的屁哥),仿佛刘左对这种极其精确的射击和爆头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猪头3不禁悲愤了起来:“我冲,我再冲,我就不信冲不死你!”
20局过后,比分是1 ∶19。刘左杀了猪头3有19次,猪头3干掉了他一次。屁哥懒洋洋地说:“小子,扛不住了吧?不要硬撑咯,认输吧!”猪头3声音低低道:“我要求换一下角色,让我试试M4。”刘左说:“好。”
猪头3如愿以偿当上了警察拿到了M4。M4比起AK来说,尤其是加了消音器之后精确度要大大提高,但杀伤力不如AK猛。对于这两款警察和匪徒专用的枪来说,CSER们一直乐此不疲地讨论究竟哪个威力更大一些。总的来说,在需要精确射击、三枪以内毙命的地方,M4似乎要占些便宜。然而真正把AK玩到炉火纯青地步的CSER能把AK玩出意想不到的威力,无论远近,强大的火力和一枪爆头使它成为一把恐怖之枪。然而说到这,M4的爱好者也会说如果M4不加消音器,也可以达到这个地步。枪这个东西都有杀伤力,关键是在于它要在合适的人手里才能显示出真正的威力。
猪头3并没有靠M4翻身。相反,他跌入了更深的深渊。如果说前面20局里刘左通常要三枪才能打死他的话,用了AK后他反而能在远处一枪爆头了。猪头3没有任何机会,刘左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其实打到这里,猪头3心里已经明镜似地知道了:在CHEATERS HEAVEN里刘左没有作弊。这个没有作弊的人反而把他们这些作弊的人涮得毫无还手之力。
“难道他是那个人?”猪头3心里暗暗思量,“不过又不像。刘左比起那个人来霸气更足
一点,丝毫不留余地。那个人,那个人却是把最后的胜利看得最重要的,不像刘左这般从一开始就步步紧逼。可是他们两个,真的很可怕啊,都是我望尘莫及的……”
已经毫无胜利的希望了。猪头3咬咬牙,开始抛弃M4,专用MP5了。MP5是小型冲锋枪,30发子弹,射速特别快,散射也比较厉害。通常入门的新手喜欢用这把枪,因为它只要打中了人,虽然不能立刻把对方打死却能让对方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一梭子打完为止。很多人就被定在那儿,活活被这把价格便宜的小冲锋搞死。而一些高手也比较偏爱这把枪。尤其是冲锋手或者需要大量跑动的CSER,带着这把灵活的小冲锋东躲西藏,常常把对手搞得昏头涨脑。
“我曾经是MP5王,让我用MP5找回最后的尊严吧。”猪头3想着。他带着MP5出发了,一路上东躲西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打得刘左脸上露出了笑容。屁哥也在旁边说:“对,就这样打,只有用这种方法对付他你才有赢的希望。”
话音刚落猪头3又挂掉了。猪头3咬咬牙接着再来。跑动和CAMP的结合是一项极其重要的技术。很多入门CSER要么就是非常讨厌CAMPER,要么就是完全的CAMPER。事实上这两者都不能真正打出CS的精髓。战斗瞬息万变,战场上的人必须随机应变才能适应战况。猪头3的跑动和CAMP虽然不是炉火纯青,但已经非常有章法。刘左点点头,心里想:“这小子还真让我有点头疼呢。不过,他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可是他的潜力……他真是一个很有潜力的CSER。”
40局后,猪头3忽然放下鼠标后说:“不打了。”屁哥说:“怎么样,4比36的成绩,你服气了吧?”猪头3说:“我认输了。我……打不过你。”屁哥啧啧嘴说:“是谁呀一来就说大话,现在知道池子深浅了吧?哈哈哈哈,你还没和我打呢,和我打了之后你就知道什么是CS魔鬼了哈……”
说到这里屁哥忽然停住了。他惊讶的看见猪头3大大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尽管他在拼命的控制着,可是眼泪还是不听话的流了下来。屁哥连忙道:“我这个人是辣椒嘴,豆腐心,你别哭……如果是我说错话了,你看我一把岁数了别跟我计较。”
猪头3摇摇头,咬住嘴唇,吸着鼻子。他不停用袖子擦眼泪。在这个阳光很好的下午一起度过时光的二个男人和一个男孩沉默的坐在屋子里,窗外的夕阳正暖暖的斜射进屋子里。屋子里的浮尘随光飞舞,断断续续若有若无。三个人沉默着。
刘左递给他卫生纸。猪头3接过擦了擦泪水,低声说了句:“谢谢。”接着又低低道:“对不起,我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只是忽然忍不住了。”
刘左说:“真正的CSER都是这样的。不一定哭出来,可是输了时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是一样的。”
猪头3流过眼泪后稍微平静了一点。屁哥给他倒了杯茶,轻轻放在手边。猪头3说:“你们在CHEATERS HEAVEN里没有作弊是不是?”
刘左和屁哥点点头。
猪头3说:“其实……我也是很讨厌作弊的。你们不要看不起我。两个月前我还不是作弊者。只要一看见作弊的,一定会骂他骂到他滚出服务器为止。可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一件改变我人生的事情。”
猪头3的眼圈又开始泛红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说:“你们一定听说过‘黑色天堂队’这支战队吧?也许你们不相信,我是这支队伍的创始人之一,同时也是队长。我们的队员基本上都是南京高校的大学生。我们的战队从成立到壮大,一直还算顺利,可是其中的甘苦,我们这些队员最清楚。我们是非常努力的,也很热爱CS。01年底,我们还夺得了嘉德杯南京地区冠军和江苏省第二名的好成绩。可是这一切在两个月后却成为了恶梦。”
“……有一支北京的X档案队找我们挑战——他们是01年北京地区的冠军——02年2月15日那天我们和他们打了三个地图,每个地图打满24局……我们输了。是非常丢脸地输的。我们没有赢得任何一局。三场地图他们完胜了我们。作为队长,我非常非常努力,可是面对他们的强大,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至今还记得那种心寒绝望的心情,打到最后我们真的成了黑色天堂。真的是很让人恐惧啊……我们引以自豪的东西忽然被人击得粉碎,丝毫没有还手的力气。尤其是他们的队长阿杰和狙击手西城,没人能活着逃离他们的枪下。他们比我们高出那么多,仿佛无论怎样拼命追都追不上……”
说到这里猪头3的泪水忽然又涌了出来。这个男孩仿佛把压抑了许久的悲伤一下子倾泻出来一样,他继续说道:“那场比赛后我们战队自动解散了。大家在他们大山一样的气势前崩溃了。我们彻彻底底输了,输得连战队都没有了。其他战友转行去打‘传奇’了。只有我,我还爱着CS,我离不开CS。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正常打CS了。所以……我成了一名作弊者。在作弊软件的保护下,我能找回一些自信,还有勇气面对对手。今天到这里之前我对自己说,我和这两个作弊者都不用作弊软件打一场。如果我能赢的话,说明我还可以在CS里继续生存下去。否则的话,就是我该真正离开的时候。不好意思,流了这么多眼泪……见笑了……看来,是该和CS说再见了。”
猪头3站了起来,个头不高但精神十足的身体忧郁地站在那里,清秀的脸上满是泪水。可是他微微笑了,对刘左和屁哥说:“哪怕是说再见,也要帅一点对吧?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