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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家女人·卷一之空竹花开-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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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要多谢这位公子了。”她婶娘凤眼微抬,话真,情却是假的。
  骆鸢飞也不介意,瞥过管丝竹得体地应道:“大家都是邻居,有什么谢不谢的。”
  不等婶娘说出更难听的话,管丝竹引着他往屋里去,“进去喝杯茶,歇歇吧!走了这么大段路,想你也累了。”
  她婶娘叉着腰挡在门前嚷嚷着:“这青天白日的,你拉个男人来家里,算怎么回事?”
  怕她为难,骆鸢飞想要告辞。管丝竹却迎上前去,因为站在台阶下,她唯有仰着头望向婶娘细尖细尖的下巴,“婶娘,我和骆公子是在珍宝馆认识的,上回他在老板面前夸我手艺精巧,老板就多给了一吊钱。要是他多夸我几句,说不准以后我做的那些土玩意能卖个好价呢!”后面几句话,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刚好落在她婶娘的耳中。
  如她所愿,她婶娘急急地挪开身,让骆鸢飞往屋里去,“请进!快请进!就是家里小了点,公子可别见怪啊!”
  “怎么会?”骆鸢飞本是嘴上客气,进了她的屋,他倒真是不见怪了——整屋子摆满大大小小竹子雕成的摆设。大到衣柜、梳妆台,小到盛胭脂的盏,放耳环的盒,一件件一桩桩都染着竹子的香气。手艺之精巧,让他露出见到美人时方有的喜悦。
  “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
  “什么手艺好?闲着没事便做了这些东西。没法子,若不自己动手,我这屋是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的。”
  温水浇在茶上泡出一壶清茶,给他倒了一杯,泼掉,再续上。如此这般,茶味好了,杯子也暖了,温温地熨着他的掌心。
  她的细心他看在眼里,她婶娘的刻薄他也不会看不明白,“你婶娘对你不好吗?”初认识便提人家的家事,这不是他的禀性,可对着她,他就是问了。
  一双手心来回搓着茶杯,她想要磨平掌心里的茧子,想换回如他般修长生嫩的手指,“叔父和婶娘有一双儿女要照顾,叔父为了养家又常年四处奔波,婶娘的脾气是差了点,也怨不得她。我本不该成为他们的负担,只是爹娘去世得早……”
  岁月早已冲淡的伤感竟在他温柔的眸子里变得沉重起来,害她未能将往事说下去。
  这一刻,他眼中的她竟比春宵楼柔嫩如水的姑娘更惹人怜惜。喝着她煨给他的茶,也不知她在茶里放了什么迷药,竟让他做出连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决定。
  “你……愿意来我们家吗?”
  他这话说得引人歧异,难免叫她误会。管丝竹提起茶壶,不禁玩笑起来:“骆公子,你这是要买我当丫鬟?”
  “不,我要娶你为妻。”
  “你别拿我开玩笑了。”管丝竹迅速打掉自己心头怦怦乱跳的小鹿,指指自己身上穿的蓝布褂子,再遥指他一身的青衫,他们之间的差距再明显不过。
  “骆公子,你可是青族中鼎鼎有名的画工。骆老爷子也是金族里的富甲,你若娶妻,要么是饱读诗书的青族女子,要么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我……怎么可能是我呢?”玩笑!她说服自己将他的话当成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笑话——只是,她为什么竟笑不出来?
  骆鸢飞正经八百的神色告诉她,这决不是一个玩笑而已。
  “我爹——住在城东头的骆老爷子膝下有我们三个,我们家老大——舫游是常年漂泊在外,老二兽行你大概也听过他的名字,他能管好他自己,不给爹惹事就不错了。我专心于作画,不想帮爹打理家里的生意,也没那个能力。
  “可你不同,那天在珍宝馆,你三言两语就将一幅美人图卖了五百两,你做生意的能力,我已有目共睹。今天到你家转了一圈,我更相信你会是一个持家有道的好媳妇,我爹年纪大了,他需要人照顾,我希望那人是你。”
  说来说去,他娶她都是为了他爹,为了骆家。对他来说,只要是个好儿媳,他都可以娶吗?
  天下好女人何其之多,足以匹配他的,又怎会是她?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赚到的那五百两,是你帮我的。”
  第二章 姑娘大喜(1)
  “都是我的错啊!都是我当初名字没起好啊!”从震惊中缓过气来,骆老爷子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自责,“什么名字不好起,非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鸢飞!鸢飞!这辈子注定我这个做爹的拉不住你啊!”
  所谓每日三省,这每日三遍的检讨,骆鸢飞听了太多,就算他还有点孝子的品性,也早磨灭了,“你要我娶妻,现在我如您所愿,决定娶管姑娘为妻,够给你面子了吧!爹,做人要知足。”最后一句,他说得语重心长。
  三小子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她是什么出身?怎么配进我们家门?骆鸢飞,我警告你,你不要为了跟我对着干,出这等下三滥的主意,日后丢脸的可是你自己。”
  比起娶蓝族女子入家门,骆鸢飞的吊儿郎当更叫他气恼,“你以为这样就会逼我就范,让我放弃叫你娶妻的打算了吗?聪明的,你还是好好给自己找房媳妇,说什么我也不会再任你胡作非为下去。”
  爹还真不好伺候——骆鸢飞满腹心思都放在手中那支软羊毫,拨弄着尖端的笔毛,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哼哼着:“怎么会是胡作非为呢?这回我绝对认真,我这辈子,就认定这位管家姑娘了。”
  他说得煞有介事,连累骆老爷子也不得不重新考虑他话语中的真实性。
  以老三的个性,什么事都有可能开玩笑,唯独对女子,他从来不见半点做假。若当真以那蓝族女子叫他这个做爹的打消替他娶妻的打算,老三大可以拿春宵楼的那些姑娘做挡箭牌。
  难道他是来真格的?
  可这些年来,那么多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在他眼前忽悠来忽悠去,也没见他有娶回家做媳妇的打算,怎生这上不了台面的蓝族女子就叫他下了决定呢?
  夺过骆鸢飞手中的羊毫,顺道夺回他的注意力,骆老爷子义正词严:“你当真要娶她?”
  “这还能作假?”他话已出口,这要是作假,可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他骆鸢飞再玩世不恭,也不至于恶劣至此。
  只是,还不知道她是否会点头应允。
  “她就真真那么好?莫不是貌美如仙吧!”三小子的个性,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他对女子只有两个要求:看上去很美;再看去也很美。
  爹这一提,骆鸢飞的脑海里顿时印出白墙黑瓦间,她昂着头向她婶娘谈条件的模样,她……着实算不上绝世美人吧!
  低垂的脸上扬着娇羞,却藏不住她心底的精明。
  将他的画卖了五百两的天价,还能让知画之人存有美人图,浅浅几言让刁钻的婶娘主动让步,乍听到他这个青族公子的提亲,不盲目,不茫然,只见她坦荡荡地问清来龙去脉,沉稳得反叫他吃了一惊。
  第一次发现女人对他来说,除了美与丑,原来还有另外一面。
  娶她,之于他并不算为难。
  “我已经央了媒人去提亲,剩下的事,爹你看着办吧!”他以中指和大拇指旋转着重新夺回来的羊毫,枉顾老父的茫然走得潇洒。
  骆老爷子忙追在身后询问:“你真就娶她啦?”
  他脚步未停。
  “你认定她了?”
  他健步如飞。
  “娶这么个蓝衣女子,你不后悔?”
  他步履矫健。
  “真不后悔?”
  他沉默的背影无声无息。
  “姑娘,大喜!大喜啊!”
  婶娘尖利的嗓音让管丝竹手中的刻刀划出半寸——这件竹屏风刻坏了,又得重做。
  自那日骆家三公子离开之后,管丝竹手上这几件器物就刻了又坏,坏了又刻。左左右右刻了这几日,至今竟未有一件完工。
  轻叹了口气,她猫着腰挑选篮子里几节竹子,不小心看到一双桃红的鞋。
  家里怎来了媒婆?还朝她这方向福了又福?
  “给姑娘道喜了。”
  “我?”管丝竹一怔,下意识想起骆三公子的似笑非笑。
  还真就给她猜对了,媒人牵起她的手左右端详,直想探出这姑娘哪里出色,竟叫骆家的三公子,大名鼎鼎的空竹先生动了凡心。
  “城东头骆老爷家的三公子,就是喜欢作画的那个——可不是成天闹腾的二公子,是穿着青衫的骆三公子,相中了你们家姑娘,托了我这老婆子来提亲呢!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她婶娘跟在后面接话茬:“真是大喜事啊!”
  “骆家那可是金族中有头有脸的望族,那三公子又是一表人才的青衫,这样的夫婿如今上哪儿觅啊!可算给你们家姑娘逮着了。”媒婆边说边笑,嘴都合不拢,好像给自家女儿寻了门良缘似的得意。
  常年拿刻刀、劈竹子,长满老茧的手被媒婆肥嫩嫩的肉手捏着,管丝竹怎么也笑不出来。
  媒婆以为她是女儿家害羞,紧追着问:“你到底怎么说?别傻愣着,快给个回话啊!”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自是愿意的。”在她婶娘看来,这分明是天上掉下块金元宝,不捡的人才是傻瓜。
  偏生她就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傻瓜,“再容我考虑考虑吧!”
  媒人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眼见着到手的媒金就这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哪有不生气的理。
  “我说管家姑娘,你人年轻,阅历不够,可别不知轻重,像这样的好人家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难得人家骆三公子人品出众,相貌不凡,骆家又不介意你的出身、家境,你还有什么可挑的?这姑娘家要是挑三拣四,最后吃苦的可是你自己。”
  难听的话已说出,媒人拍拍屁股气呼呼地走了,摆明了要管丝竹自个儿掂量着办。
  媒人前脚刚走,婶娘的食指就戳上了管丝竹的脸颊,“你真是不知好歹啊!像骆三公子这样的人家,你都不要,你想要什么样的?嫁到王宫里做王妃啊?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当今真正执掌朝政的不是王上,是王上的亲娘,她可是名门贵族出身,能让你这个蓝衣做王后?也不怕笑掉别人大牙?”
  以为这次可以彻底摆脱这个吃干饭的丫头,顺便赚进一笔彩礼钱,没想到这丫头不识好歹,连骆家的三公子都看不上眼。
  婶娘也气走了,独自埋首于纵横交错的竹片里,管丝竹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早已掂量妥当,只是不知他真心为何。
  娶她,他当真不会后悔吗?
  以前她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只要手握刻刀,在一片竹屑飞舞中便渐渐定了神,今日这份竹香反倒扰得她心难安。
  勉强雕刻的结果是坏了一堆竹子,不想再浪费这段好竹。她决定走出去散散心,隐隐有些雨意,她随手抄过斗篷,行至竹林的那端……
  雨丝纷飞,她在林间。远远地眺望着竹林深幽间的空竹轩,叫她吃惊的是轩外竟也有女子如她这般撑着伞遥望着轩内。
  莫不是他向几位姑娘提出了成亲的请求,这也是一位犹豫不定的?
  然她身着彩衣,管丝竹即便没见过青楼里的姑娘,也隐约听村里的男人们调笑间提起过。
  靠近些,她躲在竹子后面翘首望去——连她竟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躲起来——果然是骆三公子请来作画的美人。
  瞧那掀起的窗棂,美人倚伞靠在竹上,窗内骆三公子挥笔如行云流水。
  这等场景管丝竹再熟悉不过,不知从哪年起,约莫是她初初长成的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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