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所有关于日本或日本人的资讯,全都来自于电视书本漫画或是别人的意见。
日本人勤奋、守法、团结、有秩序、好色而奸诈、欺善却怕恶、自卑又自大。
我所获得的片断或者可说不太正确的资讯是这么告诉我的。
而日本女人则是柔顺的最佳代言人。
上帝说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右脸,你还要凑左脸让他打。
可是听说日本女人更夸张,她除了让你打左脸外,还会问你的手疼不疼。
也许夸张的不是日本女人,而是我竟然会相信这种事情,
然后让它成为我的刻板印象。
幸好日本人对中国人也有刻板印象,所以我也不用太自责。
日本人觉得中国人脏、乱、自私、爱钱、蓄八字胡、留辫子、既奸诈又邪恶。
这是我看过的日本漫画中,中国人的普遍特点。
看来,“奸诈”似乎是中国人和日本人的共通点。
所以,认识AmeKo之初,更加深了我对日本女孩的刻板印象。
因为她总是柔柔顺顺,讲话时也总是带点腼腆微笑。
不过后来又认识了和田直美与井上丽奈,让我的刻板印象来个大逆转。
那次是个耶诞夜聚会,虞姬邀了和田、井上与AmeKo来庆祝。
三杯玫瑰红下肚后,和田和井上便开始肆无忌惮地高声歌唱。
幸好是冬天,不然我真的觉得她们会有跳脱衣舞的冲动。
“幸好”是我用的形容词,陈盈彰用的形容词却是“可惜”。
为了当AmeKo的中文老师,也为了当AmeKo的日文学生,我特地买了张方桌。
一公尺见方,高度大约只有四十公分,就像电视 常见的和式桌子。
上课时AmeKo在我左手边,我在她右边。
我右她左的方位,刚好符合双方国家的交通规则。
每次采跪坐姿势上课时,下半身血液循环不佳,总让我双腿发麻。
AmeKo教了我好几次跪坐要领,我却始终学不会。
我曾问过AmeKo,跪坐是否是导致日本人长不高的元凶?
“蔡桑,大丈夫比的是志气和心胸,与身高无关哦!像丰臣秀吉就很矮。”
AmeKo的回答令我佩服与诧异。
『太棒了!你果然是我的老师。』我拍着手叫好。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AmeKo有点不好意思。
『不,你讲的很对。中国人总喜欢嘲笑日本人的身高,却忘了在西方人眼,中国人一样会被嘲笑身高。』
『也有人说日本人像钟摆,摆荡于优越感与自卑感之间。难道中国人不是?』
我不断地高谈阔论,忘了AmeKo的国籍,也忽视了AmeKo的神色。
“蔡桑,你——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日本人?”AmeKo小心翼翼地问着。
『你怎么会这样问?』我其实有点心虚。
“因为我发觉班上有些同学好像对我并不是很友善。”
『真的吗?』
“嗯。”AmeKo很委屈地低下了头。
“原先我觉得很困惑,后来我去修了中国现代史,我才知道原因。”
AmeKo顿了顿,接着说:“可是日本的历史书真的跟台湾差好多。”
『你们的书上怎说?』
“日本的书上通常会强调日本太小又太挤,若不出兵则无法生存。或是说建立
“大东亚共荣圈”其实是为了联合亚洲弱小民族抵御西方人入侵。再不然则会无奈地说发动战争是少数军阀的野心,与天皇及日本民众无关。“
“我也一直相信日本是二次大战的受害者,而非加害者。因为我们只强调东京被美军飞机轰炸的惨况,以及两颗原子弹所造成的人间炼狱。”
AmeKo彷佛很无辜,喃喃自语地说:
“后来面对那些对我并不是很友善的同学时,我都会觉得有些罪恶感。”虽然我对日本书上的逃避现实很不满,但我却对AmeKo的神情更不忍。我甚至有些愧疚,因为我曾经将日本跟AmeKo划上等号。然后将侵略与残暴无耻再跟日本划上等号。
『你别胡思乱想,即使日本真的侵略中国,也不见得跟台湾有关。』
“为什么?台湾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吗?”
『是这样吗?』我有点苦笑:
『台湾是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坦白说我自己也不晓得。当我说我是中国人时,
就会被人说不重视自己成长的这块土地;而当我说我是台湾人时,却会被人说数典忘祖,不知饮水思源。一个简单的称呼,却必须背负沈重的包袱。』
“那你怎么办?”
『很简单。我就说我是华裔的台湾人,这样总该不会被骂吧!哈哈哈——』
“华裔的台湾人?很好玩的称呼。”
AmeKo笑了起来,似乎听不出我笑声中的乾涩。
『我有时很羡慕香港人。因为即使香港的土地上飘扬着英国国旗,即使他们很讨厌中共政权,也歧视中国大陆的人,但他们自称是中国人时却是理直气壮,自称是香港人时也很理所当然。』
『好像扯远了。现在是日文课还是中文课呢?』
“已经是日文课了。”AmeKo看了看表,微笑地说。
『那么今天ITAKURA 桑要上什么呢?』
“蔡桑,要不要先取个日本名字?”AmeKo突然这么建议着。
我想了一下,终于还是摇头。
『对不起。我不取日本名字,我坚持。』
我想她大概不太懂“坚持”的意义,所以只是睁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我。
该怎么跟她解释呢?难道告诉她,我是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
算了,这种遥远且似有若无的仇恨,是很难解释的。
虽然我已经知道把对日本人的偏见转嫁给AmeKo有失公平,
但我却还死守着古老而顽固的民族的最后一丝尊严。
『AmeKo,我帮你取个中文名字吧!』
为了避免气氛尴尬,也为了怕AmeKo误会,轮到我这么建议着。
“Hai!蔡桑,请多多麻烦你了。Do…Zo!”
AmeKo讲的中文,有时还是有点绕口。
『既然你喜欢雨,那就叫小雨好了,听起来有下雨的感觉。可以吗?』
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就学她爸爸用混的。
而且雨子的“子”既然无啥了不起的意义,那么小雨的“小”也不该太特别。
“小雨——嗯——小雨——”
AmeKo歪着头,很仔细地思考着。
“Hai! Wa…Da…Si…Wa 小雨 Des,Ha…Zi…Me…Ma…Si…Te,Do…Zo,Yo…Ro…Si…Ku。”
她突然很兴奋地站起来,然后对我行了一个90度鞠躬礼,微笑地说着。
我们似乎都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窘状,不禁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AmeKo,那我的名字在日文该怎么念呢?』
“蔡念Sai,智念Chi,弘念KoWu。所以是Sai…Chi…KoWu。”
蔡念Sai?很像是台语“屎”的发音。
没想到“蔡”在台语念起来不好听,在国语念起来难听,
在日语念起来更是恐怖。
『Hai! Wa…Da…Si…Wa Sai…Chi…KoWu Des,Ha…Zi…Me…Ma…Si…Te,Do…Zo,Yo…Ro…Si…Ku。』来而无往非礼也,所以这次轮到我向她行90度鞠躬礼。
AmeKo又开心地笑了。
而我突然发觉,我很喜欢看她微笑时所露出的那两颗虎牙。
渐渐地,我喜欢上AmeKo。
少说了两个字,我是说我喜欢上AmeKo的课。
她当学生时很认真,当老师时更认真。
有时我很想告诉她,我只要懂平假名还有普通的会话就可以了。
但AmeKo讲课时的专注和细心,让我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应付日文课。
『Wa…Da…Si…Wa Sei…Ko…Wu…Dai…Ka…Ku No Ka…Ku…Sei。』
AmeKo叫我把“我是成功大学的学生”念一遍。
“蔡桑,”学“要念Ga…Ku,Ga是浊音,不能念成Ka…Ku。”
AmeKo用嘴型夸张地念出Ga的音,刚好露出虎牙。
『我知道我为什么Ga会念不好的原因了,因为我没虎牙。』
“呵呵,上课要专心,别开玩笑。”
“你知道吗?我教的是大坂腔的日语,与东京腔不太一样。”
『是吗?我懂了。那我教你的算是台湾腔的台语。』
“我跟你说真的Ne。所以你要记得你学的是大坂腔的日语哦!”
AmeKo很认真地交待着,好像这是一件马虎不得的事。
甚至告诉我大坂人说谢谢是O…Ki…Ni,而非A…Ri…Ga…Do。
其实只要有日本人听得懂我讲的日语,我就偷笑了,谁还管腔调!
当AmeKo的老师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因为她常会问许多很难沟通的问题。
“蔡桑,荔枝是什么?”AmeKo知道杨贵妃最喜欢吃荔枝,于是问我。
『一种水果啊!』不然我还能说什么?
“长怎样呢?英文叫什么?”
『现在不是荔枝产期,没办法请你吃。至于英文嘛,也许叫milk chicken。』
“milk chicken?”
『你鸡啊!』
我觉得很好笑,不管AmeKo的一脸茫然,自得其乐地大笑着。
“那么”去势“呢?”
『去世就是死掉的意思。』
“不不,我是说这个”去势“——”AmeKo在纸上写了下来。
『这个喔!嗯——有点难以启齿。』
“是吗?是不是”大势已去“的意思?”
『哈哈哈——对对对。去了势以后,的确是大势已去。』
与板仓老师相比,我这个蔡老师实在应该汗颜。
虽然雨子在台南,但台南的冬天并未因此而多雨。
台南冬天的乾燥温暖是我喜欢台南的主要原因,不过我现在却期待着下雨。
正如AmeKo一样。
一直等到11月底的某个星期二清晨,天空才开始飘了一些雨。
那天AmeKo来上课时,还背了一个红色背包,我很纳闷。
我记得那时我正在教她李商隐的《夜雨寄北》: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我的窗户虽然面朝北方,不算西窗,但此时窗外却正淅哩哔啦地下起雨来。
像是听到声响的猎犬,AmeKo跃身而起,直奔窗边。
“Man…Zai! Man…Zai!(万岁)”
AmeKo高举双手,情绪有点亢奋,像收到芭比娃娃的小女孩。
“Mo…Mo…Ta…Ro 桑,Mo…Mo…Ta…Ro 桑——”
AmeKo唱起歌来,边唱边拍手。
『咳咳——AmeKo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
“是吗?”AmeKo将她的手表凑到我面前:
“现在是8点1分,轮到我是老师了。Man…Zai! Man…Zai!”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我只好拿出日语读本。
“今天我们不上课,我教你唱日文歌。就教刚刚我唱的”桃太郎“好了。”
『但我今天对日文的动词应用,有强烈的学习欲望,期待听到老师的教诲。』
我可不想学日文歌,只好装作一付很想上课的样子。
“蔡桑,你真爱开玩笑,你哪有那么用功。呵呵呵——”
AmeKo一眼就看出我在牵拖,又格格地笑着:
“唱日文歌对学日文有很大的帮助,这叫”寓教于乐“。”
『你那叫假公济私吧。』
“呵呵——”AmeKo坐回桌边:
“我唱一句,你跟着唱。这首歌很简单,很容易学的。”
雨衣(三)
于是,桃太郎成了我会的第一首日文歌。
教完了桃太郎后,AmeKo拿出她的红色背包。
『这是什么?』我指着背包外面用橘色线绑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