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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卫长风嗫嚅着,找不到勇气来接受。
“你没有背叛阿九啊,我也喜欢阿九,我们一起喜欢她,好不好?”许雪樱近乎央求了。
这软软的、胆怯的,惶恐的嗓音,让卫长风的心墙轰然倒塌。
他抽回手指,在他失落惊恐的眼神里落到了她的眉心,慢慢地抚摸着,良久,才轻轻点头。
“好,我们试试。”
“谢谢。”许雪樱呜咽出声,双手掩面,泪水疯涌。
她二十三了,老姑娘了,别人都已成了当家主母,儿女绕膝,她却一直在等待等待等待……等完这个,又等那个。
她可以挑一个富贵人家,嫁过去,拿着粹银号给她的底气,抹平眼前的路,让那富贵人家以她为尊。
但她做不到,她是这般地珍重着情宜。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她从来不否认,也不怕别人嘲笑。被轻视了就是被轻视了,气过恨过恼过,还是舍不得去让那个人伤心生气。就站在众人的轻视里,看他和别人幸福。
许雪樱觉得,她或者就是这样的人吧,没办法狠毒,也没办法像母亲一样强势,所以她注定要辛苦一些。
她不求深爱,不求回报,只想有生之年,得到他的青睐。
而且,她不是那么差的女子啊!
“别哭了。”卫长风被她的眼泪攻击得丢盔弃甲,忍不住说:“我们好好试试,不要哭了好吗?我心中虽有阿九,但也只能做兄长……我……”
“不要说阿九……自阿九出现,我的日子就成了这样,表哥喜欢她,你也喜欢她,没有人肯喜欢我。我很讨厌她啊,但我又不得不喜欢她。因为你们都在喜欢她……”许雪樱呜咽着,偏过头,把脸埋进了枕中。
“雪樱……”卫长风抿抿唇,手掌摸到她的脸颊上,不知说什么好。
许雪樱抽泣着,不再说话。
卫长风的手指插
在她纠缠的发里,一点一点地给她分开打结的发尾。不时会扯到她的头皮,她也不出声,只是这样躺着,呜咽着哭。
好多好多的委屈,都在这烛光里涌出来了。
“我给你洗
头吧。”卫长风突然说。
许雪樱转过头来,愕然看着她。
“你给我洗过,我也给你洗。”卫长风的嘴有些僵,说话都不利索了。
许雪樱直直地盯着他,突然间哇地一声,哭声更大了。
“这、这、这不洗了,不洗了……”卫长风跳起来,慌得想逃。
“洗啊,洗啊,要洗。”许雪樱挣扎着要爬起来,拽着他的袖子不放,“洗头,洗脸,洗澡,你给我洗吧,让我干干净净地和你开始。”
“你本来就很干净啊。”卫长风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很脏啊,好多天没有洗过了。我本来就不好看,还要这么脏地面对你。”许雪樱哭着说。
“那就洗吧,我让小彩过来。”卫长风的脸突然胀红了,扭头就冲外面叫。
“你说给我洗的,我给你洗过,你也要给我洗啊。”许雪樱抱住他的手臂,半边身子借着他的力仰了起来。
“这个……这个……”
“我们已经成亲了呀,我伺候你洗过了呀。”许雪樱抿抿唇,期待地看着他。
就听阿九她们的话吧,让生米煮成熟饭吧,煮熟了,他也不能再后悔了。
“我……”卫长风又尴尬,又为难,又心痛,又迷茫。
“蠢,洗啊,哪有这么蠢的人,还想我进来摁着你们不成?天下哪有这么别扭的人!”外面传来了泠涧恨铁不成钢的骂声。
两个人身子都是一震,慌忙松开。一个缩进了被子里,一个躲到了桌子后。心跳如急鼓,在这寂夜里渐渐跳得一致。
“小彩,小彩。”卫长风一身发烫,大步出去。
“啊,啊,大皇子,怎么在小景的屋子里?我刚找了一圈,没找着郡主啊。”小彩披着一身雨水从外面冲进来,惊慌失措地大叫,“郡主回来了吗?淋着雨了吗?为什么没在灼王妃的屋子里啊?”
“郡主要梳洗,备水。”卫长风扭头看了一眼,只见许雪樱上半
身探出榻外,瞪着一双红肿的泪眼,正失望地看着他。
“我给你洗……”卫长风咬牙,低低地说了一句。
“洗头就好了,我也要脸。”许雪樱的手指缩回被子里,整个人缩成一团,锦被随着她的抽泣起起伏伏,让卫长风忍不住担心,她再哭下去,这被子也要被泪水给浸透了。
小彩不知出了什么事,探头往里面张望了几眼,不肯去烧水。
“大皇子,先别管小景了,赶紧找郡主吧,会不会被坏人抓走了。”
“小丫头,别坏了大皇子和郡主的好事。”
泠涧从长廊那头走来,用折扇敲小彩的脑袋。
“啊……”小彩摸着额头,往里面看,“那是郡主吗?郡主在小景的床上吗?小景呢?”
“小景啊……小景不在了。”
卫长风想到青鸢的飞鸟传信,低低地说。那小客栈里烧死的姑娘,只怕就是小景。
“啊?什么啊?”
小彩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被泠涧拎着肩往台阶下丢。
“你这罗嗦的小丫头,再问,小心我掌嘴。”
“好嘛,不问不问嘛,烧水嘛。”
小彩嘟着嘴,拎着被雨水浸湿的裙摆往厨房里跑。
“哎,想成全你们的好事,还得我在这里盯着,我什么苦命啊。”
泠涧摇头晃脑,啪地打开了折扇,往卫长风脸上扇风。
“扇什么。”
卫长风羞恼交加,一掌推开了他的手。
泠涧以折扇掩唇,偷偷笑。
“给你降降火,我看你快烧着了。”
“滚。”
卫长风忍无可忍,出手便打。
泠涧飞身跃起,一把药粉洒出,扑头盖脑地往卫长风的脸上浇。
“什么东西?”卫长风怒吼。
“助兴之物,包君满意……哎呀糟了,忘了郡主大病未愈,可经不起这样的猛
物啊,大皇子忍着点,别太生猛啊。”
泠涧的声音穿过了风雨,钻进卫长风和许雪樱的耳中。
“泠涧,你给我滚回来。”
卫长风冲进风雨中,可是只见大雨瓢泼,哪见这狐狸的影子?
“真是……祸害。”
他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双手掬了雨水,飞快地在脸上搓。也不知是何物,他越想洗去粘在脸上的粉末,肌肤就越滚烫,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
扑通、扑通、扑通……
难以控制。
“要羞死了。”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是许雪樱挣扎着爬过来了,把门死死槛住,不让他再进去。
“该死的,帮倒忙!”
卫长风恨恨甩袖,往外奔去。
得赶紧去弄点井水泡泡,压压这一身火气。
大雨浇啊,浇不灭他心里开始滋生起的暖意。
万丈红尘,有一心疼他的女子相伴,或者真是一件好事。不刻骨铭心,也不轰轰烈烈,就在寂寞烟花里,他们走近了,牵手了,亲吻了。
如此甚好。
好似能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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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飞飞俯跪于大殿中,身子微微抖动。
那高椅之后,缓缓转出一道她日思夜想的人影。她一震,略带哭腔,唤了一声。
“主子。”
“带了好东西回来了。”
高陵熠把高陵丹放到龙椅上,低眸看她,瞳仁中是惯有的淡漠疏离的笑意。
“泗水城机关图,粹银号的印章。”
穆飞飞立刻捧起了铁匣子,膝行往前,恭敬地捧到他的面前。
“呵,功力见涨了,你这一走,他们不就知道你盗走了东西?”
高陵熠挽起袖子,接过了铁匣子,晃了晃,听到里面玉印碰到铁盒的声音,唇角噙了一朵笑意。
“他们只知我逃了,不会知道丢了什么。在京中,他们现在也没有发现丢了边
防图。”穆飞飞赶紧磕头,紧张地说。
“是吗。”高陵熠把铁盒递到高陵丹手中,沉声说:“皇上,这就是你能得天下的宝物。有这些忠心的死士,是你的福气。”
高陵丹嘟了嘟嘴,眨眨大眼睛,有些害怕地看向穆飞飞。
“你的脸怎么回事?”高陵熠缓步跳下高阶,负手背后,绕着她走了几圈,眉头微拧,“变不回来了?”
“嗯……”穆飞飞呼吸急
促,惶惶抬头。
“可惜。”高陵熠眉头拧得更紧,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可惜了一张好脸。”
穆飞飞怔住,这张脸难道不漂亮,不美艳吗?这一年多来,不知迷倒了多少富家人。可是,他不喜欢?
“当初选你,就是因为你的脸平凡,也算是万花丛中一抹清新,如今弄成这样,真是可惜。”
他弯下腰,一指轻抬她的脸,仔细端祥,惋惜地说。
穆飞飞又开始发抖,眼角有泪珠缓缓凝结。
“可是,属下的脸已经毁了,被刀割坏了,主子见着,只会厌恶……”
“哦?这样啊。”高陵熠挑了挑眉,淡淡一笑,挥手道:“你下去吧,依然回紫衣侍里去。”
“我……我能不能伺侯主子?”穆飞飞急了,往前急爬几步,捧住了他的衣袍。
“你想?”高陵熠低眸看她,似笑非笑。
“想,”穆飞飞连连点头,双唇颤抖。再卑微,也忍不住爱啊。
“可本王不想啊。”高陵熠抽出袍摆,拔腿就走。“把皇上抱好,他应该去学认字了,本王要出发了。”
一名紫衣侍上前来,抱起高陵丹就走。
“去哪儿啊,主子去哪儿啊?”穆飞飞爬起来,急追几步。
“拿了图当然要办事,你随紫衣侍出发。既然回来了,就记着本份,为国效忠吧。”
高陵熠头也不回,接过侍卫递来的缰绳,跃身上马,一张面具扣到脸上,遮去他这副妖惑众生的脸。
穆飞飞失望地垂下双臂,别说夸赞了,连一记温和的眼神也没有给她啊。
高陵熠拥有一颗石头一样的心脏,还有固执的性子,想撼动他这个冰石做的人,穆飞飞道行不够。
“还要怎么做?还要怎么做?”她喃喃地念着,失魂落魄地往前走。
“别作梦了,生为紫衣侍,死为紫衣鬼。”一名紫衣侍拍了她一下,丢给她一把刀,“上马,走了。”
“是啊,生为他的人,死为他的鬼。”她抬起泪眼,悲伤地念了一句。
为了这份情,她已堕入了魔道,不得回头,哪怕肠穿肚烂,她也不能回头啊。
“对,变成顾阿九,变成顾阿九……”她猛地一震,用近乎疯狂的眼神看向前方。
“你念叨什么,还不快走,主子最厌恶有人拖拉。”紫衣侍们策马往前,有人扭头看她一眼,拧了拧眉,大声吆喝道。
“走。”她一咬红唇,翻身上马,继续追逐她那遥不可及的背影。
就算触不到,也要紧紧跟着。
她也只剩下这一点执念了,若执念散去,她会立刻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月光下,淡雾弥漫,萦绕山涧。从这里穿过去,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大漠边界。高陵熠以前就想得到大元城地库,这回有了边防图,大军一路过关斩将,十分顺畅,再有十几日就能打到大漠之境了。
到时候他要亲手推开那扇神秘的门,坐拥宝库里所有的珍宝。
不,他不贪财,他就是想把别人的东西抢过来,看别人一贪如洗,可怜兮兮。
他就是坏,他是恶魔,他乐于当这样的人,高高在上,令别人惧怕,如此才能骄傲地行走于人世间。
泉水很凉,他站于泉中,清洗一身尘埃。月光和着从高处跌打下来的水花,一起碎进他的眼中。
一名紫衣侍捧着干爽的衣裳走近高陵熠,扭头看了一眼,小声说:“主子,穆飞飞她……她与我们同住一起,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