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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容成这话一出,跪著的几个人都濒临崩溃了。有个太监忽地直起身子道:“陛下!奴才想起来了,傍晚的时候,穆少衣穆公子抱著琴出去过一次,可刚刚架出去的那个,奴才觉得好像又是穆公子?”
容成一惊,站起身道:“你再说一遍!”
“傍晚时候,穆公子就抱著琴回去了”
容成瞬间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你们几个,最後看到桓恩是什麽情形?”
大家面面相觑,最後一个宫女抖抖索索地说:“公子和穆公子一起进了温泉间沐浴”
“只有‘穆公子’一个人出来了,而且他出来就抱著琴走了,是也不是?!”
“是陛下”
容成恨不得一耳光扇过去:“桓恩在温泉间呆了那麽久,你们就不会进去看看?!啊?!你就不怕他溺死在里面?!”
那宫女也显得很委屈:“陛下一直不让奴婢们伺候公子沐浴奴婢也在外面叫过两声,里面有人应著,奴婢也就不敢进去了”容成一直是一副谁看了桓恩身体就挖谁眼珠的态度,从老早开始,温泉间就没有宫女太监候著了。没想到这一点竟帮了桓恩大忙
正在这当口,隋毅来了。风风火火跑到容成面前就跪下:“微臣见过陛下。”
容成深吸一口气又深深吐出:“你,立刻去把四道宫门全部封住,无论是谁,以任何理由,都不得出去。”
“陛下这”如果桓恩早出了宫,封宫门也没用了。
“传朕口谕,严查雍京四门出入人员,凡有异常,立刻扣押上报!”容成很想下令只入不出,可雍京这麽大城市,四方商贾云集,不让人出去势必闹起轩然大波。
隋毅领命,刚走到门口,听得容成又道:“彻查四道宫门出入记录。不,直接把记录调来给朕。”
一世倾情 71 鸡飞狗跳
夜色掩映下,一辆马车在街道上疾驰而过。
刚到子时,雍京街上还有些人走动,但这麽晚驱赶马车实属少见,哒哒的马蹄在静谧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大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马车里坐著的不是别人,正是桓恩。
两个时辰之前,他还在跟穆少衣拉锯。他让穆少衣和慕容恒商量办法,最後竟然想出了如此偷梁换柱之法!他是能跑掉,但穆少衣呢?慕容恒也是昏了头,全然不顾穆少衣的死活,只要能把他弄出去就完事?
穆少衣说完桓恩就沈下了脸,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穆少衣说他自有万全之策,桓恩根本不信。万全之策?他不见了穆少衣能脱得了干系?除非他是从窗口飞走的!两人争执不下,互不能说服,忽然穆少衣从袖子里掏出小刀,顶著脖子,一句一顿道:“殿下若是不走,少衣便血溅在此。”
桓恩被逼得没法,只好戴上人皮面具,抱著琴出去。穆少衣如此处心积虑,以命换命,他若是逃不出去,未免太辜负穆少衣一番心意。其实他心里也清楚,除此之外,恐怕也真没有什麽别的法子能助他逃脱了。
还抱著破釜沈舟的态度,桓恩在容成和慕容恒面前奏了一曲《十面埋伏》。这曲子选得真是贴切,接下来他要面对的逃亡之路,难道不是十面埋伏?幸好是在帘子後奏,若是在帘子之前,他都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发抖。
回到偏殿,立刻有人拉著他出了甘泉宫,一路疾步走到宫门,亮出出入令牌。守门的侍卫检查过令牌,又点著烛火细细看了一遍每个人的脸,才放他们出去。
跨出宫门,桓恩狂跳的心才停止下来。夜晚宫外的空气有些幽冷,但对於他来说,已经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东西他终於离开了困住他的牢笼!他担心仍然留在宫内的穆少衣,但他也同样向往新生。
桓恩被拉上一辆马车,其他人便四下散去了。马车里只坐著一个人,身著黑衣,腰配细剑,一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见长相,亦看不到表情。见他上马车来,伸手轻轻一拉,桓恩触手之处冰凉无汗,温度低得不似常人。
那人淡淡道:“在下太子殿下御前十卫之一,负责护送王子殿下安全回国。”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悲喜。
“谢谢叫我桓恩即可。少侠怎麽称呼?”
“沈七。”
“”
“殿下既不会功夫,若此行途中遭遇任何打斗,殿下务必听在下的话。在下让殿下躲起来,殿下务必躲起来,无论听到什麽声响,也不要出来,我自会找到殿下。”
“这个我知道,不会给你添麻烦。”
“主人此计抵挡不了多久,陛下一旦回宫就会发现,左右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一旦发现,则会立刻下令关闭城门,严查出入人员。因此,最初这几天会比较辛苦赶路,希望殿下能够忍受。”
“好的”反正他也不是什麽金枝玉叶,吃点苦头不算什麽。只是他一直担心“你你能去救救穆少衣吗?”
那人一直盯著窗外的眼终於移到了桓恩脸上:“殿下,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桓恩心里那一丝微弱的火苗终於无可奈何地熄灭了。
“殿下不必担心此事。”那人目光又移开了,“穆公子自有人在背後周旋,顶多受些皮肉之苦,不会有性命之忧。”
桓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有谁在背後周旋?”
那人却不再多言,只是闭目养神。
桓恩想了半天,也想不到穆少衣有什麽手眼通天的朋友,能通到容成身边去。罢了罢了,这人说话虽然不多,但每句都很实打实的感觉,就当是一个安慰吧
正在这时,马车驶到了城门。雍京城门於酉时关闭,现在早已过了酉时。那人跳下马车,桓恩跟著他到了墙角,只见他甩出一龙爪钩,钩上城墙,拉著绳子蹬蹬几步上去,轻轻一翻消失了踪影,过了片刻才又出现在城墙边,抖了抖绳子示意桓恩上来。
桓恩身体不好,对於这等翻墙爬树之事自然有些害怕,可在这人面前,他也没什麽立场撒娇示弱。人家来帮忙已是大幸,他也尽量不要拖人家後腿。桓恩咬了咬牙,抓住绳子。正在想应该怎麽爬上去,绳子上面便传来力道,直接拽著他上了城墙。
桓恩上来一看,守卫七手八脚倒了一地。
“他们死了?”
“只是迷晕了而已。殿下,得罪了。”
那人伸手一揽,抱著他跳下城墙。呼呼的风在耳边吹过,两人落在一匹马上,那人一甩鞭子,马儿长啸一声,撒开蹄子向北跑去。
* * *
容成坐在躺椅上,一页一页翻著宫门出入记录。厚厚一叠,他才翻了一小部分。
前面跪著一干隋毅的手下。
宫内已经搜查完毕,没有找到任何有人躲藏的迹象。慕容恒拖了这麽久时间,桓恩八成已经出了宫,容成对这一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现在,就等著去城门探查的禁军回报了。若是他们还在城内,那还有一线搜到的希望,若是已经出城那就是鱼入大海了慕容恒!敢动朕的人,这笔帐朕记下了!
容成闭起眼,只听得脚步声快速进了,伴随著铠甲摩擦的响动。“报北面安定门发现守卫被袭击!”
“追!”
容成一掀袍子站起来,刘琦连忙道:“陛下这麽晚难道要出宫?”
“出宫?出什麽宫?去地牢!”
72 鸡飞狗跳(下)
皇宫後院有块地方,靠著冷宫,专门用作临时关押犯事的宫女太监。穆少衣就关在那里。这地方常年没什麽人,就门口几个看守,怕是鬼都不稀罕来。
容成走进地牢,後面的刘琦提著灯笼,牢里没一支烛火,又湿又冷。灯笼晃著一干人的影子投在石墙上,影影绰绰,阴森得紧。
容成叫人打开木门,走近几步,只见穆少衣靠墙闭目坐著,竟是说不出的平静坦荡。
刘琦道:“大胆刁民,陛下来了还不行礼!”
穆少衣这才睁眼,跪伏在地:“罪人穆少衣见过陛下。”
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主子奴才一个死德行,看得容成心头火起。“你可知道桓恩往哪个方向去了?老实告诉朕,朕就饶你不死。”
“罪人不知。”
容成深吸一口气:“你还当真不怕死。”
“罪人怕死,但罪人真的不知。”
见容成脸色一沈,刘琦忙插嘴骂道:“别以为陛下不敢治你。在你这问不出来还有别的人可逼供。问你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活,不要不知好歹!”
“他为何要逃?是你告诉他战事结束一事麽?!你答应朕的保密呢?”
穆少衣听得心头冷笑。这样大的事都敢罔顾桓恩意思隐瞒,现在还理直气壮地责问他怎麽没保密。“罪人绝未开此口。苍天明鉴。殿下为何逃走,罪人亦不知。罪人只是听殿下命令而已。”
“好,好一个听殿下命令。你的同党还有谁?别告诉朕你一己之力就能策划整个逃跑。”
穆少衣只是伏身在地,不再说话。
容成大怒,刚要喊上刑,便听门外传来通报:“陛下,大将军高冲求见!”
这麽晚,他进宫干什麽?
高冲站在门口,头发都没梳好,一见容成便跪了下来:“陛下。”
“大晚上何事求见?”
“求陛下饶穆少衣不死。”
容成一愣:“你还真跟他搅一块儿了?”上回淳亲王郡主哭哭啼啼告到他面前,说自己暗恋的大将军被一个琴师迷住了,她去怡芳阁闹事还被高冲的亲信挡下来。容成当时觉得这郡主小题大做,暗恋又不是指婚,再说哪个男人不去妓院听听小曲?於是随便安抚她两句就算了。哪知道“传闻你府邸门槛都踏破了,愣是没见你动心,朕道是介绍的女子才貌家世配不上你,结果原是为了他?”
“是。陛下。”高冲仍是惜字如金,连解释都没一句。
“他把朕的人拐跑了,朕怎麽饶他不死?!你替朕把人找回来?”
“属下遵旨。”
容成气得几乎冒烟。这人是真没听出来他在讽刺,还是装的?
远处传来脚步声,原来是隋毅回来了,行了个礼,道:“陛下,那班胡人表演班出宫以後便再找不著了。名册上的名字是假名。”
容成冷笑两声,胡人表演班?恐怕都是慕容恒心腹吧。这事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物证,人证只有一个穆少衣,撬不开嘴巴不说,这边上还跪著一个给他求情的高冲!大晚上的他拿什麽去跟慕容恒对质?总不能刚签了和平协定没几天就撕破脸吧!
容成越想越火大,正要发作,只听高冲道:“陛下,事不宜迟,末将现在便带精骑出城去追。但求陛下饶穆少衣一命。”
容成猛地一拂袖子:“赶紧滚!”喘气半刻,又道:“还有你,隋毅,是你早知道他俩有染,跟高冲通风报信的吧?!啊?!你俩倒是感情好,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
“属下不敢”天地良心,高冲这愣木头好容易喜欢上一人,他哪里忍心见这人就这麽死了,那高冲不得还愣木头下去?
“不敢?!你宫门监管不力,暂罚三月俸禄,桓恩要是找不回来,这一年你喝西北风!”
隋毅苦著脸:“谢陛下恩典”
“传朕旨意,境内所有城池道口从明日起严查出入人员,一有可疑立马上报!”桓恩八成会向北跑回老家,但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不排除他迂回出境的可能。
容成越想越头疼。他隐约觉得桓恩是不是知晓了战事结束,援军回国一事,才会大著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