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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峦不在容桐身旁,没人替他挡酒。容桐自己又老实,其他举子稍微说得多一些,容桐就不好意思拒酒,三两杯下肚,就上脸了,两颊通红通红。
这已经是容桐酒量的极限,只恐再喝下去,他就要当场栽倒。容桐只好找偏僻处躲,正巧琼林苑里有一处杏林,杏花半落,犹带残香,容桐入林狠狠吸了几口气,又徐徐前走,稍作调整后,脸便不觉得烫了。想来通红的脸色也应该好了些,找个御池照照。
容桐存了这个想法,脚下一直往林中深处走。隐隐听得前面有二女谈话,他耳中恍惚,字句无一能听清,只闻一女嘻嘻发声,另一女则柔声回应她。
容桐浑身骤如电触,后来那位女子的声音……是慧娘的声音!
容桐脚下不由自主往前走,见着出声的女子背对着他,身高体态亦同慧娘无差,粉裙窈窕。
容桐抬手,情不自禁搭上女子的右肩。他舌头还带着酒劲,吐字不清:“啊——”
刹那,女子回过头来,只见她额上贴了一只花钿,两侧脸颊还有婴儿肥,是个与慧娘样貌完全不一样,比慧娘更年轻的姑娘。
姑娘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在容桐的面上瞧,她滞了片刻,突然嫣然笑起来:“哈,你是榜眼!刚才陛下出题,诸人赋的诗里属你最好!你比《登科记》上腼腆多啦!”
忽起一阵风,杏花半残又被吹落三分,斑驳落在地上,化了尘土。
容桐察觉到自己的冒昧,连忙后退三步,双手绕到身前,搭个拱门向姑娘赔礼:“小生安州容桐,酒醉唐突了姑娘,多有冒犯,甘受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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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尽散,周峦身边终于安静了。他揉了揉眉心,眯起眼睛往远处观察,容桐的座位上斜倒着其他举子,容桐不见了踪影。周峦打算起身去寻找容桐,却感觉到有人正朝自己这边疾步走来,慑气逼人。
周峦重新坐端正,目光盯着桌案,嘴角泛着一丝不明的笑。他任由那人步步逼近,最后站在他身边。
周峦抬起头来,凝视片刻,缓缓起身拜道:“凉州周峦,参拜太子殿下。”
太子谢济似乎对周峦存了强烈的敌意,挺直着腰背俯视,冷冷道:“你便是新科状元周峦?”
这不问废话么?莫说周峦刚刚才做了自我介绍,之前琼林宴上,太子殿下也是始终在场啊!
周峦浅笑,探手理了理袖口:“太子殿下操劳国事,对待一些小事上……是记性不好。”周峦抬起头,冲谢济笑道:“方才许国夫人,也是这番原话同臣下讲。”
谢济的脸色顷刻就刷了白,逐渐缩起肩膀,却仍强撑着,再逼近前一步。周峦不紧不慢站起身,镇定倒酒,依礼先奉给谢济一杯:“祝愿殿下身体康健,常得笑颜。”
谢济根本不愿买周峦的面子,正欲拒绝,就听见周峦悠悠再道:“方才臣下结识了许国夫人,听夫人言谈中多有倾赞殿下。‘愿殿下身体康健,常得笑颜’,也是夫人的原话。”
“真的?”谢济一喜,顷刻间就觉得周峦亲切了。谢济接过周峦手上的酒杯,还劝周峦:“周状元也喝一杯。”
周峦轻笑,再倒一杯酒,与谢济碰杯后,以袖掩杯,优雅一饮而尽。
新科状元坦荡从容,又行事大气,反倒是皇天贵胄的太子谢济,被周峦拿捏得一愠一喜,明显失却风度,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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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林宴后不久,皇帝便给新进的贡生们安排了官职。状元周峦,册授京兆府尹,破格提拔至从二品;榜眼容桐,制授京兆府少尹,从四品下,两人还一处为官。
也就新官上任后的两、三天,早朝事罢,百官下朝,容桐正和周峦一道往宫外走,见听见身后有人唤他“容大人”。容桐当即回头,了不得,后头正追着他的人,乃是当朝宰相苏铮。容桐赶紧停住脚步,转身正面苏铮,弯腰行礼道:“下官参见大人。”
苏铮走得有些急,说话尤带喘气:“免礼免礼,都下了朝了,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
容桐仍恭恭敬敬将礼行完,方才直起上身。
一直被晒在旁边的周峦也朝苏宰相行了个礼,方才插嘴道:“呵呵,大人好像有事要同琴父兄讲啊!”
苏铮含笑:“正是,叨唠周兆尹了。”
周峦亦笑:“是下官叨唠了宰相大人,下官这便告辞,大人与我贤兄慢叙。”容桐一听急了,勾了周峦胳膊一下,低唤:“一川——”
周峦抬臂,懒洋洋扯了下容桐的袖子,官服袖口正好绣着喜鹊。周峦笑对容桐道:“哥,估计你有喜事至了……”周峦说完,飘然而去,留下容桐与苏铮独处。
苏铮以了然神色目送周峦远去,而后,他轻轻抬眼,将容桐由上至下,又由下至上,来回打量了数遍。这目光有些刺人,容桐不禁觉得有些痒痒,挪了下后背。
苏铮缓缓开口:“容大人。”
“下官在,不知宰相大人有何吩咐?”
苏铮被容桐一脸严肃的样子逗笑了,“唉,容大人,不必这么拘谨嘛!”苏铮探身:“本官只是想同容大人聊些家常。”
容桐抬眼,直视着苏铮,眸中清澈,分明是在问:要聊什么?苏大人且吩咐。
苏铮微抬右臂,做了个请走的手势。容桐迟疑迈步,苏铮缓缓并肩,宰相与京兆府少尹边走边聊。
苏铮问道:“据本官所知,容大人今年已经二十四了?”
“是。”
苏铮便笑了,“据知,容大人之前一心读书,也未娶过妻室。如今金榜高中,已萌官荫,立业之后也该成家了。”容桐听得懵懵懂懂,又闻苏宰相言:“本官有一女,将将及笄,娴淑貌佳,闺中待嫁。”
☆、第22章 新桐初引(二)
按着官场常情,世故常态,苏宰相话说到这份上,那是再明白不过了!苏铮有意将小女许配给容桐,但他得端住宰相该有的三分威严,许配的话不该苏铮讲出口。接下来,理当容桐自觉会意,主动求娶。
可惜,容桐是个呆子。
容桐觉得奇怪:苏宰相突然提自己的女儿做什么?
苏铮双眉稍动,隐去其余情绪,只留春风般的笑容:“容大人风华正茂,我家小女正青春年少,男才女貌,不知容大人可有意啊?”苏铮自己,是很看好容桐的。
容桐和周峦,今年朝中两只冉升旭日。按理说,明明是周峦更炙手可热,可苏铮却坚信,将来定是容桐更有前途——周峦,太过意气用事,万千举子,冤的不只他一人,却独有他一人要强出头。树愈坚则风愈要折,像周峦这样的人,一次又一次冒头,总有一天要被削掉脑袋。
但容桐却不同了,苏铮颇欣赏容桐殿试时的对答,懂得过犹不及,谦让中庸……这才是为官之道啊!不然他苏铮无才无学,凭什么能混到宰相?
所以苏门要想招婿,容桐可招,周峦不可招。
苏铮考虑得这么缜密,却未曾考虑到容桐会用一句话回绝:“望大人息怒,下官对令爱没有那个意思。”
苏铮笑了,劝容桐道:“容大人不必把话说得这么绝对。不如这样,本官安排小女与容大人见一面,兴许容大人的心思就有回转了呢?”
容桐摇头:“没有的,下官已心有所属。”十字落音,容桐自己也觉得惊奇,对慧娘那一点思慕之心,平时只敢暗暗藏在心中,这会怎么就敢大胆讲出来?
还是面对朝中最高位的苏宰相,以下犯上,罪过罪过。
容桐不知不觉低垂了头。
出乎意料,苏铮听闻此言,并不气恼,反倒笑得更和气,甚至带了两、三分喜悦:“哈哈,年轻人多情,在所难免。”苏铮向容桐投向探究的目光,玩味道:“不知容大人是何时暗属钟意的呢?”
容桐不敢直言安州的事,只捏着指头,老实数了一下:“差不多有三个月了。”
苏铮突然垮了脸,似万里晴空忽然全压了黑云。
苏铮口气并不硬,但词句简明显已经冷凉了:“恭贺容大人觅得佳偶啊……本官之前不知情,想着容大人与小女,男未娶女未嫁,若能结成姻缘,是美事。这才提了提。既然容大人已有了中意的女子,本官身为同僚,断不能棒打鸳鸯。”笑意重新浮现在苏铮脸上,“容大人啊,本官之前提的那件事,就此作罢,容大人不会放在心上吧?”
容桐赶紧鞠躬:“不会不会,大人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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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铮刚一回到府,就见幺女苏虞溪,带着贴身婢女,等在正堂内。
苏铮心里清明,面上却装糊涂:“虞儿,怎么跑到堂内来了?时候不早了,你要不要……该是去向你娘请安了吧?”苏铮昂首,命令苏虞溪身后的婢女道:“还不快速速陪四小。姐回房!”
婢女为奴,不敢多言,埋着头去搀扶苏虞溪。苏虞溪却不肯走,嗔苏铮道:“爹爹,您又故意左右而言它!”苏虞溪神色焦急,绣帕绞在手中:“爹爹,答应我那事……您不是说今日下朝就帮我提么?容公子……”苏虞溪一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她伸手按在心房,才能将稍稍抑缓跳动:“容公子他答应了没有?他几时娶我?”
苏铮抬首,目光落在自家女儿脸上,来回数遍仔细端详:苏虞溪身形面貌无一不姣好,丰容盛鬓,圆姿如月。
这么好的女儿,怎么刚及笄,去参加了一回琼林宴,就死心塌地喜欢上容桐了呢?
要是容桐没有别的心上人,倒也是一桩美事……唉!
苏铮侧过头去,捋着紫色官服宽大的袖子,冲苏虞溪摆手道:“唉,这事作罢吧!以后休要再提!”
苏虞溪不明白,也不甘心,追问道:“为甚么?”
苏铮爱女心切,心想倘若真向苏虞溪讲了事情,她岂不伤心落泪?苏铮垂头,盯着自己的靴子:“你爹没本事!”
苏虞溪的表情滞住,少顷,又重泛起明媚的笑,她一笑两颊就会带起自然的粉色,甚是好看。苏虞溪走过去,娇娇俏俏挽起父亲的胳膊,安慰道:“爹爹,您别难过伤心了。”
苏铮一听这话,颇感欣慰,又暗自庆幸女儿对容桐倾心得不深,感情来得匆匆,转去得也快。苏铮笑道:“虞儿——”
苏铮的话语却被苏虞溪打断,她骄傲道:“还好这事我不仅同爹爹您说了,而且同姑妈也讲了,姑妈说啊……”苏虞溪神情得意,音调也在不知不觉中拉长:“……保管让容公子做我的如意郎君!”
苏铮顿时心中暗喊:糟糕!
苏虞溪口中的姑妈,便是当朝皇后苏妍妍。保管保管,只怕苏皇后已将这事同皇帝提了!
苏铮不住地摇头,自知此事无可挽回。苏铮熟悉透了苏妍妍的性子,就算跟她解释容桐已有了心上人,再三劝阻,苏妍妍也断不会收回成命的。
依着皇后的性子,到时候保管还要教自家侄女小姑娘:爱谁,便把谁抢过来!
苏铮长长叹了口气,苏虞溪不解,问道:“爹爹,这般喜事,你不开心么?”
苏铮双目与苏虞溪对视,女儿眸中眼色是如此懵懂纯真,唯一那几点沾染了外面世界的俗光,估计还是在为容桐闪烁。
苏铮摸了摸苏虞溪的脑袋,挤出笑容:“傻姑娘,爹爹对你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这一生都开开心心。”
挚爱小女,不愿她争风吃醋,算计伤心。前十五年,将她当掌上明珠呵护供养,便是希望她无忧无虑,欢喜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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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桐任了京兆少尹,俸禄颇为可观。领了第一个月的薪俸,容桐就在城南置了一座新宅。
容桐还特意约上周峦一起选址,周峦也置了新宅,同容桐的宅子挨着,平时出门便能串门。
容桐心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