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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左度的名字,澄海不由皱起了鼻子,小声道,“是大汗的人,最讨厌,一直让人紧紧盯着我们。”
我却心中一动,随口哄了她两句,便即脱身离开,随后在前殿接见了那个左度。
那是个干瘦的半老头子,之前见过,我对他眼中不时流露的狡黠的光芒十分不喜,只在最初见面时客套了两句,便再未和他说过话。这次他依然是那副样子,只是眼中的狡黠变成了猥琐,刚行礼完毕,便示意我挥退众人,然后凑过来,小声道,“陛下!您要的那份嫁妆已经带来了,就在宫外”
我心头猛地一跳,停了好一会儿,才混若无事地淡淡道,“好,让他们送到,嗯,松壑宫吧”
…
195。陪嫁
因为我昨日纳妃,所以今日照例休朝一天,只是虽然不用上朝,奏章还是要处理的。于是自左度走后,我便去了御书房。可惜我心中焦躁烦乱,拿起案上的奏折,却静不下心去看,不知不觉就站起身,烦躁地在房中踱了几步,然后又坐回案后。如此数次,我终于忍不住啪地扔下手中奏章,提声道,“摆驾松壑宫!”本想晾他一晾,到晚间再优哉游哉地过去,现在看来,还是做不到啊。
我急急走了两步,却又忽然顿住,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对了,传泠泉宫独孤瑾和酹月宫谢枫两人到松壑宫候驾。”笼中之虎,依然是虎,还是小心为上。
我来到松壑宫的时候,玄瑾和谢曦果然已等在那里了,可让我想不到的是,我等的那份“嫁妆”却仍未到,于是我们三个人只好坐在前厅之中,一起等当然,关于等什么,我自是一字也没敢吐露。
结果,没过一会儿我就发现,我好像犯了一个错误:我为什么要把玄瑾和谢曦一起叫过来啊!当时只想着人多好,以策万全,全忘了这两人可是活冤家死对头啊!这下可真好了,大厅之中,我坐中间,两人分坐两厢,俨然三足鼎立,气氛沉重凝滞,除了我勉强堆着笑脸说几句废话之外,那两人基本没怎么过开口。谢曦还好些,神色淡淡,不时点点头,接上一句,玄瑾根本没搭过茬。
偷偷看看他冷肃的神情,寒冰似的眸子,我在心中暗忖,应该不至于吧?只是把他和谢曦一起叫过来然后,瞬间恍然,背后汗就下来了恐怕让他面笼寒霜的真正原因,不在此刻,而在昨夜吧?虽然我这次纳妃,事关两国关系,他从未说过一句反对,不过又怎会真不在意?到了这一刻,我开始有点庆幸谢曦在这里了,否则若只有我们两人汗
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内侍通禀,柔然使臣已将东西送到。我心头怦地一跳,霍然起身,之前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顷刻无影无踪。
当左度进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为何这么慢了只见在他身后四条大汉抬着一个四尺见方的东西,好像个箱子,正吃力地走过来,箱子上严严实实罩着一块黑布。
我不由一怔,看着左度指挥众人把箱子放到了地中央,然后叩头行礼。我胡乱点了点头,叫了声平身,便走到左度面前,看着箱子,疑惑地道,“这是”
左度微微一笑,低声道,“陛下要的东西,就在里面”说着,抬手挥退了旁边的随从。
我迟疑一下,回头看看,只见玄瑾和谢曦已站起了身,一边一个立在离我两丈开外的地方,不约而同地盯着地中间的箱子,让我微觉安心。又转头看看左度,他冲我一笑,点了点头。我终于缓缓伸手,轻轻撩起了黑布的一角,然后便愣在了当地
原来,那不是箱子,而是精钢所制的笼子,其中关的并非猛兽,而是,一个人
怔怔看着里面,半晌,我才缓缓吸了口气,闭了闭眼,这才放下黑布,回头对玄瑾和谢曦笑道,“没事儿了,你们先回去吧,改天再接着聊”
我刚才撩起罩布的时候,从他们的角度是看不到里面情况的,故两人此刻仍是一脸探究地瞧着箱子。闻言,谢曦看了看我,垂眸沉思片刻,忽然了然一笑,抬头用奇怪的眼神瞟了我一眼,随后,不等我回神,已躬身行礼告退。而玄瑾则是微一扬眉,接着眸中光华一现,骤然转头,锐利的眸子紧紧在箱子上盯了片刻,然后,慢慢转向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心中莫名一虚,情不自禁退后了一步,干笑了一下。他凝望我片刻,却忽而垂下眼,也躬身一礼,告退离开。
我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到箱子,脸上笑容彻底消失,停顿片刻这才对左度道,“送到内室里吧。”
看着他们把笼子抬走,我又在厅中端坐了半晌,才终于站起身,向内室走去。
左度正候在门外,见到我,连忙迎上,向我躬身一礼,随即示意身后两名壮硕的仆妇上前,这才道,“那东西野性难驯,我们大汗怕他冲撞了陛下,特命她们二人沿路看守调教,只是时日尚短,效果仍不理想。所以外臣请陛下允她们留在宫中,继续之前的工作。陛下请放心,她们都出自我柔然皇宫,之前也仔细学习过贵国的礼仪规矩,绝对不会给陛下添麻烦的!”
好啊,昨儿陪着澄海进来一批,今儿这边又留下两个,明目张胆往我宫中伏人啊我心中这么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看看那两个比一般男人还高大些的女人,只迟疑了瞬间,便仿佛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左度一笑,终于告退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我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竟然有些犹豫。没想那两个女人比我还急,一边一个走到门口,同时一抬手,推开了房门,然后,我就看到了他。
大概之前为抬笼子方便,门内的屏风被挪开了,所以从这里直接就能看到里间的大床。只见床上跪伏着一人,双手反绑于身后,正在竭力挣扎,大概是触动了身上的锁链,发出了一阵稀里哗啦之声。
我左边那名方脸的仆妇皱了皱眉,用生硬的汉语道,“对不起,陛下,他,不听话,不过,锁链很好,没关系!”说着做了个手势,请我先行。
此刻我心口怦怦直跳,脑中一片混乱,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床边。刚刚在厅中笼子上罩着黑布,只隐隐可以看到他被锁着,蜷在笼中,到了这时,终于可以把他的狼狈尽收眼底,或者说,凄惨,更加合适一些
只见他身上未着寸缕,露出了一身极漂亮的金色肌肤,可惜我却无暇细看,只一眼,目光就被他背上两片鲜红的血迹吸引了。鲜血是从他肩胛处渗出的,那里两枚一指粗的钉子一边一个,牢牢钉在了他两侧的琵琶骨上。钉子深入体内,只有末端露在外面,上面垂着一个寸许的圆环,钉子并圆环都是金灿灿黄澄澄,竟仿佛纯金所制。他的双手反背于身后,腕上一幅黄金镣铐,铐上连着同样质地的链子,一指粗。左手链子穿过右肩的金环,右手链子穿过左肩的金环,在背脊中央处被一个莲花状的金饰锁在了一起。于是他的双手被向上拉到了极限,固定在背上,一动也难动。可就是这样,他的双臂仍在不时挣动着,拉扯得肩胛处的伤口一股股地流淌着鲜血。那钉子应该已经嵌在那里有段日子了,四周的肌肤已扭曲着与钉子长在了一起,这下又被他撕扯开来,不知得有多疼。
另一个长脸仆妇大概见我一个劲儿地盯着那钉子瞧,便上前道,“陛下,没关系,那个很结实,出不来的。”仿佛为了证明她的话,她伸手勾住一边的金环,用力拽了拽。
伴着一声痛楚的闷哼,那人身体猛然一震,所有挣扎终于停止,全身在瞬间的绷紧之后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伏在了床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肩头鲜血汩汩而出。
那女人得意地道,“好了,乖了”
我只觉心脏猛地一缩,骤然抬头,看向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大概见到我神色不对,不禁露出了无措的表情,另一个人连忙道,“陛下放心,没事没事”说着从怀中掏出药瓶,快速地将里面的药粉撒在了他伤口之上。
大概药性很烈,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过伤处的血流却渐渐停止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时故作淡然地道,“小心些,真要弄坏了他,不就辜负了你们大汗千里迢迢送他来的一番心意了吗?”说着,我顿了一下,嘴角一勾,微微笑道,“不过,金环金链倒真是挺配他的。”言罢,轻轻弹了弹金环,引起了一阵悦耳的嗡铮之声。
那两个女人顿时松了口气,赶紧随声附和,然后,便极其熟练地替他敷上药,擦净血。
这时我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毫无反应,按说听到我的声音,他不可能如此平静啊?于是,我不由脱口问道,“怎么回事,他听不到我们说话吗?”
方脸仆妇闻言连忙答道,“怕他途中捣鬼,所以封了他的耳目。”说着伸手探到他颈下拨弄了一下,然后,他就像突然被解开了束缚,腰一挺,便要直起身体。那女人好像早有防备,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止住了他的动作,接着,手腕用力,扯着他的长发,迫他把脸转向了这边。
之前他一直披散着头发,我还未曾见过他的脸,只凭对那个身体的熟悉认出了他。所以直到此刻,我才在重逢之后,第一次见到了他的面孔不过,好像也不能说是见到了,因为在他上半边脸上带着一个黄金面具,正好完全遮住了他的双眼双耳。面具做得十分精细,顺着面部曲线,紧紧贴合在他的脸上。面具下沿正与鼻翼齐平,上沿紧贴发际成半圆形收至耳上,在耳后渐收渐窄,最后于后脑处汇合,同样是一个莲花形的金饰固定在上面。这个我之前倒也看见了,只是他头发遮住了面具,我还以为莲花只是一个发饰,现在看来竟像是个锁了。他的耳目被面具封住了,而他的嘴也不是自由的。一个手镯样的东西正卡在他的口中,使他的唇齿根本无法闭合,晶莹的银丝顺着他的嘴角滑过下颏,缓缓滴落。毫无例外,这东西也是金色的,两端有金链与他脑后的莲花金饰相连。再往下看,只见他的颈子也被黄金颈圈锁着,项圈前方还垂着金链
我望着他的脸半晌,忽然扑哧笑道,“全是金的?你们大汗真是慷慨啊!”或者说好面子吧?生怕我看轻了他们柔然对了,除了好面子,外加心胸狭隘,花这么大心思这么多金子弄了这么套东西,来整治自己的亲弟弟我一面想着,一面指着他口中的圆环,随口问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一个女人立刻道,“怕他自杀,而且,他不肯吃饭,这样,方便,可以用,嗯,漏斗,直接”大概词语不够用了,她做了个手势。
我早已明白过来,沉默了片刻,轻描淡写地道,“一路都是这样过来的?”
那女人点了点头。
我忽然有些呆不下去了,勉强一笑道,“看来一路之上两位真是辛苦了,今天好好歇歇吧。”说着,便要提声喊人赐宴,并安排她们住下。
那两人连说不客气,然后抓着他头发的人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道,“陛下要用他吗?那我先把他锁好,安全一些。”说着,手松了松,让他微微直起了些身体,同时示意另一个人去摆弄床上的什么东西。
我这才注意到,床上放着一个简单的架子,这回终于不是黄金的了,而是由黑黝黝的两根木棍组成。木棍一长一短,被固定成T型,横着的那根卡在他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