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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人呢!
好吧,安穆本不是人。
“有什么发现没有?”鉴于势力相差得太悬殊,我将怒火忍了下去,有气无力地问道。
“都不是。”安穆将冲洗出来的照片挨个研究了一遍,遗憾道:“这些人,我们都已经排除了。”他抬头望着我,“你确定,你一个都没有遗漏吗?”
我扶额想了许久,然后笃定地摆手,“绝对没有遗漏的。”
“林丹青呢?”安穆头也未抬地问。
“他哪算什么林家人,根本就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二世祖嘛。”我不以为意。
“他的气场很正。”安穆迟疑道。
我没应声。
老实说,我也想过林丹青,如果我没记错,林丹青是现在林家家主的嫡孙。
可是,他真的太干净了,干净得,即便是那些微薄的怀疑,也是对他的亵渎。
“辛苦了,如果你决定和我一起走,明天十点机场见。”安穆说着,将那些照片全部收起来,姿势优雅地朝门口走去。
我没有送他,反正,下一刻他就会消失在门口,连门都不用开。
这就是强者与弱者的区别啊。
“锦夜,你这样不告而别,丹青小弟弟可是会伤心的。人家对你倒是真心实意。”等安穆走后,小爱缩在沙发上,淡淡提醒我。
我甩开打火机,疏淡地点燃一根烟,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弥漫在空中的烟圈,近乎冷漠地反问:“与我有关吗?”
人总在要在伤害中长大的,丹青。
谁又能为谁负责呢?
小爱在沙发上慵懒地翻了个身,隔着沙发扶手,碧色的眼珠,情绪不明地望着我,“这样不好。”
我挑眉,望着他。
“说不出为什么,但我觉得,”小爱费力地蹙眉,若有所思地说:“好歹他对你也不错”
小爱还不懂得辜负,只知道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谁对你好,你就应该对谁好,就算不能回应,也不能无视甚至于利用。
我趴过去,手撑着扶手,俯下身,脸几乎贴着小爱的鼻子,然后,一字一句道:“他帮了我,我就该感恩戴德吗?这本来没错,只是,那是好人才遵守的准则。”
“你是好人。”小爱静静地望着我的眼睛,笃定地说。
我笑,“我是好人吗?拜托,我是锦夜诶,你随便抓一个妖族的人,问问锦夜是何许人?不要用好坏来评价我,我会羞惭而死的。”
“那是迫不得已。”小爱长而密的睫毛垂了下来,掩住碧如翡翠的眼眸,低声道:“那样的地方,你若不坏一些,肯定活不长。”
“何止那里,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我淡淡地回答他,带笑的脸,重新恢复冷漠,转过身,背靠着沙发,夹在指尖的烟已经烧了一截,烟灰落在地板上,又被微风吹散。
“小爱。”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叹息般唤着他的名字。
他在背后,信口‘嗯’了一声。
“我有时候希望你能早点定性,有时候,又希望你永远不要爱上谁。”烟在我的肺腔盘旋了一圈,又顺着我的声音缓缓吐出,朦胧了我的脸,头微微一侧,刚好能看到小爱沉吟的面容:安静而雅致,像那尊著名的思想者雕塑,眼神更是迷离而困惑,惹人怜爱。
只有不曾爱过,才有这样的无忧与真诚。
可如果不曾爱过,这一生该多缺憾?
见小爱还是呆呆的,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重新笑开来,“你啊,还是祈祷你的运气比林丹青好吧!”
第一次爱上的人,不要是我这样的恶劣分子才好。
小爱闻言,扭过头,气鼓鼓地瞪了我一眼,那种受了委屈又无处倾诉的表情,让我不由得一愣。
然后,他赤着脚从沙发上跳下来,连拖鞋都不穿,径直跑进了房里。
房门‘哐当’一声合上了。
我眨眼,被他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
小爱这是在气什么啊?
难道——
难道——
我脑中电光一闪,冲着小爱的房间,一阵狼嚎,“你丫不会真的喜欢上林丹青了吧?!那你咋还是男人呢,你竟然是同志猫,啊啊啊啊啊啊”
门极快地被拉开,一个枕头毫不留情地朝我砸了来。
正好砸在了我的脸上。
“锦夜,你脑子里的东西能不能纯洁点!”小爱站在门口抓狂。
我无端端地被隔空击中,弱弱地对了半天手指,才低着头,很诚恳地表态,很‘理解’地说:“放心啦,我对宠物的性取向不会有歧视的”
他无语地看了我一眼。
紧接着,又是重重的一声‘哐当’。
小爱毫不客气地关上门,他再也没理我。
我也没有吵他。
就这样缩在沙发里,不知不觉地抽完半包香烟,看午夜场电影,看着他吻她,战火纷乱,劳燕分飞。
我抽出最后一支烟,继续点燃。
可是,手指刚放到唇边,还未含住烟头,整个人便开始拼命颤抖,抖得像秋日漫天飘零的枯叶,像接上插头的电动玩具。
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已经能够洒然。
原来——自欺欺人罢了。
没有转身,亦没有回头,我将烟放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辛烈而温暖的味道,让我抽紧的心脏回暖,终于抖得不再那么厉害,我低下头,浅笑,“你来了?”
他从暗影里走了出来,我听到他威严而均匀的脚步声,一团阴影从头顶笼罩下来,遮蔽了我的世界,除了指尖明灭的烟火,我再也看不到其它。
电影接近尾声,动听的主旋律,弥漫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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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时光流水而逝。
爱,始终是爱。
“锦夜。”他俯下身,声音似从头顶响起,又似近在我的耳边,“好久不见。”
我没有做声,又抽了一口烟。
这一次,真的不抖了,全身有种奇怪的麻痹,像吸食了违禁的药物,僵硬而畅快。
我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关掉电视,再拉上窗帘。
屋里最后的光源也消失了,连路灯都照不进来,转身,我看见他隐约的轮廓,站在沙发后面,沉凝,伟岸,森冷而霸道。
就像无数个午夜,梦靥里,三生河畔,那个隔岸而立的黑色身影。
唯有在这样彻底的黑暗里,我才能重新面对他,安然的,从容的,就像多年前离开他的时候一样,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狼狈。
一旦狼狈,就会输得片甲不留。
“锦夜。”他又叫了我一声,恍惚如哼着旧歌的磁带,在这样的音调面前,岁月是苍白的,逃避如此无望。
我依旧一言不发,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唇。
他的唇,飞薄清凉,舌头舔上去,如从前一样,有种淡淡的杏子味,微涩而清甜。
——又有谁知道,那个让三界闻风丧胆的魔宫主人,尝起来,是那么那么地甜,罂粟一般,让人欲罢不能。
他任由我啃噬着他的唇瓣,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我尝试了一会,他却始终没有张嘴,杏子的味道,一如既往地清冷着,虎牙尖锐,几乎刺痛了我的舌。
我垂眸,自嘲地笑了笑,往后退开一些,望着他在黑暗里依旧灼目的眼,缓缓道:“既然你不想要,那就还给我吧。把那年我交到你手中的心,还给我吧,我的陛下。”
我的话音未落,腰上突然一紧,他抱住我,往前大力地欺过去,将我径直压到了沙发上。
柔软的沙发垫,深深地陷了进去。
“休想。”他的手捏住我的下巴,迎着我始终未曾退缩的眼,低魅地嗓音,不容违逆地宣布,“交出去的东西,是不能要回去的,锦夜。”
我吃吃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张狂,黑暗中,我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心却出奇平静下来。
很多时候,我们千山万水去寻找一个人,千回百转地想忘记一个人,可等他真的站到了你面前,心中无忧无喜无怨亦无爱。
“你就算一直不还我又如何?”我勾起唇,挑衅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他,声音平淡而冰冷,“没有了心,终其一生,我可能再也无法爱上其他人,却也绝对——不会再爱上你。”
你拿着我的心又如何?
它曾这样娇弱,这样敏感,蜷缩在你的掌心,为你的一颦一笑而颤抖,它又曾那么坚定,那么勇敢,为你的喜怒杀尽天下,叛尽所有。
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妖,一步一步,走到你的身边,支撑我的,或许是对你的爱,可是铺在那条路上的,不是灰姑娘的幸运,不是你的另眼相加,是我孤军奋战、一往无前的战场。
我卑微地奉出了所有,可你却不曾珍惜。
——人类有一句话,叫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
很朴实,但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真的不爱了吗?”他的声音有点嘶哑,沉沉的,磁性如这流转的黑暗。
这不是反问,而是质疑。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那么自以为是,以为女人的离开,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这个问题,你何需问我?”我依旧笑,笑得天真而戏谑,“我的心不是一直被你放在魔宫当战利品一样炫耀吗?你去问它,我会骗你,它却不会。”
他沉默了。
我笑。
它应该不会因为他的每次靠近而雀跃不已了吧?元神被封,心便也死了。
我本只是无情的草木而已。
“跟我回去,锦夜。”他不再纠缠那个问题,只是颐指气使地要求着。
我快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回去吗?
因为这样区区一句话,我就该俯首帖耳、喜极而泣地收包裹跟着他夫妻双双把家还吗?
笑话!爱可以很卑微,但不至于那么贱!
更何况,事到如今,已是连爱都没有了。
“你没看到新闻吗,我现在已经是林丹青的未婚妻了,如果真的要回去,也应该是去他家。”我边笑边说,一脸嘲讽。
下午的那件乌龙事,大概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见报了。
“可你不喜欢他。”他淡淡道。
“不啊,我很喜欢他。没有心也是可以喜欢一个人的,他又长得这样赏心悦目,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巧笑嫣然,顺带邀请道:“你若有空,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当然,你也可以带上你的那些女伴,这样才不算太难堪。”
“锦夜。”他打断我的话,似乎根本没把我的话往心里去,“别继续闹了,跟我回去,现在。”
我终于敛起笑容,抬起手,在黑暗中抚摸他流畅优美的轮廓,指腹划过他的眉时,我停下动作,淡淡问:“你怕了吗?”
他抓住了我的手。
我又轻笑出声,“你是不是怕了,怕自己争不赢一个普通人?你很怕承认,其实我是真的移情别恋了?”
他的手劲突然变大,我几乎能听到我的手骨碎裂的声音,剧痛闪电般侵袭而来,我的额上立刻沁出了冷汗,可是笑声依旧轻灵而无畏。
“好,我给你几天时间,你想清楚了再决定。”他终于缓缓地松开我,淡漠地丢下一句话,站了起来。
我将手搭在额头上,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
他居高临下,又望着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转身,高大颀长的身躯,就这样一点点重新隐入黑暗中,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听到了黑暗中的叹息,却不知是不是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