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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正在和希腊王子聊她的马。
莎拉愉快的注意到亚蓓是全场最美的女人。她穿着紧身黑衣,露出迷人的身段,长发披到背后,戴着亮丽的钻石项链和手镯。其实她用不着戴首饰也美得令人屏息,莎拉很庆幸她能回来参加宴会。当然她明白他们夫妇的来意。罗伦整晚都在对显赫之士下功夫,不断在记者面前摆姿势拍照。莎拉和他的妻子都默不作声的观察他。莎拉轻而易举就觉察到其中有蹊跷,她要等亚蓓自己对她说,只是亚蓓从来不开口。她留到很晚,和老朋友们跳舞,尤其是一位一直垂青她的法国王子。有太多男人渴慕亚蓓,她今年二十三岁,艳光四射,可惜她却和罗伦共同生活了五年。
次日莎拉带大家去吃午餐,慰劳他们对晚宴所做的贡献。艾梅、裘恩、琦莉、菲利、奈杰和他的设计师朋友。亚蓓和罗伦也都到齐了。赛伟这时已经走了。他向莎拉苦苦哀求数月,希望去肯亚探望朋友。起初她不答应,但是熬不过他的央求,终于同意了。十四岁的他一心只想看看这个世界,走得愈远愈好。他爱母亲,也爱法国,对于未知的异乡却怀着憧憬,对非洲、亚马逊,以及所有家人绝不会想去的地方似乎丁若指掌。他已经有自己的主见,有一点像威廉,也有点像莎拉,具有裘恩的热情和威廉的幽默。不过他的冒险心和追求粗犷生活的热情却在家人当中独树一帜。其它人都宁可待在伦敦、巴黎。
“我们相形之下可真是无聊的一群。”莎拉笑着说。赛伟已经写过信回来描述他见到的野生动物,并且求母亲准许他以后再去。
“他绝对不像我。”裘恩咧嘴而笑。他情愿坐在沙发上也不要去狩猎。
“或者我。”菲利居然自己笑了。罗伦立刻开始无休无止的叙述他和非洲某国王子的无聊故事。
餐后大伙陆续离开。裘恩要和朋友去度假,菲利与琦莉将飞回伦敦。奈杰要和朋友在巴黎逗留几天,艾梅和莎拉将一起回去工作。只有亚蓓没有走,罗伦则声称要去买些东西,先行离开了。这是多年来亚蓓首次有和母亲谈心的意愿。当两人终于独处之后,莎拉问她要不要再来一杯咖啡。
两人都点了意大利咖啡,亚蓓坐到母亲身边,眼中分明饱含不快乐,并且对母亲露出凄惨的神情,眼中的泪水也突然冒了出来。
“我想我现在没资格抱怨了,不是吗?”她悔恨的说。莎拉拍拍她的手,希望能代她受苦,能够在当初就免于她吃苦。不过她早已经痛苦的学到这是不可能的。“你们都警告过我了,所以我现在是咎由自取。”
“你要抱怨是绝对有权利的。”莎拉决定好好问她。“你很不快乐吧?”
“嗯。”亚蓓抹掉泪珠。“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太年轻、太愚昧……你们全看出来了,我却这么盲目。”莎拉知道这是实话,却无从安慰她。亚蓓如此不快乐令她几乎心碎。她已经适应了经年见不到这个女儿的失落感,而今她见到亚蓓之后,又痛惜她浪费了这些年的黄金岁月。
“你当时还小,”莎拉替她开脱。“又很倔强。他却十分精明。”亚蓓点点头,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他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知道他的每一步。”
“你们知道的还只是一点点而已。我们一到罗马,等他弄到他想要的东西,态度立刻变了。他早就选中一幢房子,还说这是为我们的孩子选的。然后他买了车、游艇……之后我突然再也见不到他。他成天和朋友在一起,报纸也注销他和别的女人的相片。每次我问他,他总是笑着说那些是他的老朋友或是表亲。他八成和全欧洲一半人有亲戚关系。”她直视着母亲。“他欺骗了我许多年,连掩饰都不掩饰。他随心所欲,还说我没办法阻止他。意大利没有离婚,他和三位大主教有亲戚关系,他说他永远不会离婚。”她绝望的坐在那里。莎拉不知道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罗伦竟敢如此明目张胆。而他居然还有脸来这里和他们同桌进餐,参加韦特菲家的宴会,和他们的朋友打交道,背地里却羞辱她的女儿。莎拉气疯了。
“你要求过他离婚吗?”莎拉抚摸着女儿的手,担忧地问,亚蓓点点头。
“两年前,当他和一个罗马的名女人陷入热恋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了。报纸上全是他们的新闻。我认为没必要再和他拖下去。”她开始啜泣。“我好孤单。”莎拉搂住她,她擤擤鼻子,继续叙述。“去年我提出离婚,但是他还是拒绝。我必须认命,我们是永远分不开了。”
“他娶的是你的存款,不是你。”这是他一贯的企图,照裘恩的说法,罗伦十分幸运。他从亚蓓身上刮了不少油水,不断让她付钱买各种东西,如果她爱他也就罢了。但是这些年来她完全不爱他。他们最初的热情很快就消褪一尽,之后一年所余,只剩下灰烬。“至少你和他没有孩子。假如你能脱离这个婚姻,没有孩子会比较单纯。你还年轻,以后再生也不迟。”
“和他是不会有孩子的。”亚蓓凄凉地说,声音降得很低。“我们连孩子都不能生。”
莎拉着实吃了一惊。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听到什么出人意表的事。“为什么?”他当初要娶亚蓓时曾经扬言她说不定会怀孕,这是他不肯拖延婚礼的唯一借口。而他并没有老得无法生育,他今年五十四。她生赛伟时,威廉的岁数还要大呢,而且身体并不好。“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小时候生过重病,无法生育,是他的叔叔告诉我的。他根本没对我提过。我问起他时,他居然笑着说我很走运,因为这是天生的避孕装置。他骗了我,妈妈……他说我们要生一打孩子。”泪水如断线珍珠般的滚下她的脸庞。“我觉得我会忍受和他维持婚姻关系,只要能够有孩子,我并不在乎恨他。”这种渴望不是任何东西能够填补的。在这漫长的五年里,她无人可爱,也没有人爱她。连她的家人也和她断绝关系,为了他,她与家人为敌。
“这不是生孩子的理由,亲爱的,”莎拉说。“你不能让他们生长在悲惨的环境下。”
“我们反正现在也不同床了,三年来一直是如此。他从来不回家,只偶尔回来拿钱、换衣服。”亚蓓的话令莎拉注意到一个重点,于是暗暗谨记在心。巴王子并不是完美的罪犯。“我什么也不在乎了,这就像是在坐牢。”她也的确像个囚犯。在明亮的白昼下,莎拉明白了艾梅对亚蓓的形容是什么意思。亚蓓显得憔悴、苍白,极端不快乐。
“你要不要回家住?你是在莫斯堡结婚的,说不定可以在这儿离婚。”
“我们在意大利又结过婚,在教堂。如果我在这儿离婚,到了意大利也不合法,以后还是不能再婚。罗伦说我必须认命,他不会离开我的。”这个婚姻陷阱比莎拉的第一次婚姻更可怕。不过她知道一定得找个法子救女儿脱离火坑。
“我能帮你什么忙?你需要什么,亲爱的?”莎拉悲伤地问。“我会立刻和我们的律师商量,不过你得再和他熬一段日子。他终究会需要比你还要大的宝藏,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跟他谈条件了。”她默默的承认他是个难缠的对手。
亚蓓以奇异的眼光注视她。她倒是有一项迫切的需要。不是离婚,也不是孩子,不过这项需要至少可以使她的人生比较有意义,她早就考虑到这方面,只可惜和母亲的冷淡关系使她开不了口。
“我想开一家店。”她低语道,莎拉吃了一惊。
“什么样的商店?”莎拉猜想也许是服饰店。
“韦特菲珠宝店。”她肯定地说。
“在罗马?”莎拉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意大利拥有举世闻名的珠宝商,所以未曾考虑在那儿开店,再说亚蓓的年纪太小了,不适于经营。“很有意思。你确定吗?”
“完全确定。”
“万一你决定离开他,不管离婚与否,到时候那家店怎么办?”
“我喜欢意大利,那是个美丽的地方。”她的脸首次出现了神采。“我有不少好朋友,那儿的妇女好时髦,戴成吨的上好珠宝。妈,在那儿一定会大为成功的。”莎拉同意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她还需要时间消化它。
“让我考虑一下,你也再想想。不要太草率。那是一件繁复的工程,必须付出惊人的心血和努力。你得拚命工作,从早忙到深夜。去和艾梅谈谈,也和裘恩聊聊……你在做以前一定要非常肯定。”
“这是我去年一整年的期望,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向你开口。”
“啊,你总算开口啦,”莎拉笑着说。“我会和你的哥哥商量的。”她正色道。“我也会想办法解决你和罗伦的问题。”
“你不可能的。”她伤心的说。
“这个很难说。”莎拉打心底相信罗伦要的不过是钱,只要时机敲对就行了。她希望那个恰当的时机能够赶快成熟,以免亚蓓再和这兔崽子拖下去。
她们又聊了一小时才手牵着手走回珠宝店。莎拉感到好温暖,庆幸能够再和小女儿如此亲近。自从亚蓓十几岁到今天,她觉得完全失去了她,一如失去依兰般痛心。然而现在亚蓓回来了,莎拉只觉得一颗心轻快了起来。
亚蓓在屋外和母亲分手,去找老朋友喝下午茶,一个和她同校、最近才结婚的女孩。亚蓓羡慕她的纯真,如果能重新再开始该有多好。她的生命是这么空洞,必须被迫和她痛恨的男人走完余生。如果母亲准许她开店,起码她可以有一项寄托,不用再坐在家里恨他,每次看见别人的婴儿就伤心欲绝。她可以没有丈夫的爱而拥有孩子,也可以没有孩子却拥有好丈夫,然而两者皆缺却是双重的惩罚,有时候她好纳闷自己怎么会遭到这种报应。
“她太年轻。”菲利在莎拉打电话给他时一口回绝。莎拉在裘恩那儿倒是得到了一张同意票,认为在罗马可以走出另一种风格。
“我们可以派人去帮她经营。那不重要。”莎拉将菲利的反对推翻。“真正的问题是罗马有没有市场。”
“我想应该有。”裘恩在同一通电话上对母亲说。
“我想你照旧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菲利不客气的说,莎拉的心一抽。菲利真是本性不改。裘恩是他想成为的那种,而真正的他偏偏和裘恩完全相反。裘恩英俊、年轻、迷人,广受女性青睐。菲利这些年来愈变愈迂腐,甚至外表也开始像风干了一般,四十岁的他不但不性感反而有点猥琐,简直像个五旬老头。娶琦莉为妻对他毫无助益,不过这是他的选择,他要这种教养好、呆板、受人尊敬的女人。琦莉大多数时间与马为伴,最近在爱尔兰买下一座牧场。
“我想我们最好见面谈一谈,”莎拉一本正经地说。“你和奈杰能不能来一趟,还是要我们去伦敦?”
最后他们决定来巴黎。亚蓓和罗伦这时已经离开。五人争执了好几天,最后艾梅获得胜利。她指出若非威廉和莎拉当年有勇气尝试新的方向,今天就不会有韦特菲珠宝店。而且现在正值八○年代,一个扩大视野的年代,应该把触角伸向罗马,甚至德国、纽约。
“说的有理。”奈杰赞成。他最近显得愈来愈有威仪,风度依然翩翩,莎拉正在担心他会宣布退休,因为他已经六十好几。不过他和菲利不同,眼光还十分现代,喜欢新点子,有勇气开拓新的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