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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事唷。」佳岚笑得很狡猾,「其实,就算比较艰深,究其底都是有趣的小故事。婢子比公子强的,不过就是对这些小故事着迷,而且有自己的想法。
「公子,其实『上下其手』并不是『伯州犁问囚』的唯一解。」她站起来,身怯面薄,乍看楚楚可怜,却有种说不出的强悍,让她应该如秋暮之蝶的单薄笑意,那样灿烂不可逼视。
「说不定俘虏真的很恨打败他的人。这就是您,自己的想法。」她将灯拿出去。
纪晏躺在黑暗中很久,张大了眼睛。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他就起床摸到书房,点起烛火,仔细的看了一遍「伯州犁问囚」。
净会鬼扯。没几个字也让她胡诌那么长的故事。
但是,原来是这样有趣。不用那么严肃紧张的对待。我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真奇怪,夫子说过的内容,和佳岚丫头的鬼扯差不多说。为什么…我会背得那么辛苦和烦躁?
我以前在干嘛?明明只有夫子会在意我,我却放弃了。
用过了早膳和药,纪晏绷着脸,「我要去上学了。去喊人帮我备马车。」
「是,公子。」佳岚非常平静的回答,「已经差人说过了。」
…不要一副「我早知道你会去上学」的样子好不好?装一下惊讶和惊喜啊混账!
他一把夺过佳岚丫头帮他备好的书包,一跛一拐的走出去,连软轿都不肯搭。
要去上学了。
夫子他…会宰了我吧。
纪晏的脸孔骤然发青。呜呜,我才活到十二岁…这短暂的人生。吃力的上了马车,他双手合十,祈祷夫子今天肚子痛。
之九
那天纪晏正常的在中午就放学回来,安静的倒在床上,把橘儿吓个半死,奔出去带着哭声对佳岚喊,「公子不行了!呜呜呜…他不会动了…」
佳岚很镇静的进屋察看,戳了纪晏几下,安慰橘儿说,「不要怕,还活着。你看,还会抽搐。」
纪晏翻了白眼,却依旧无力动弹。佳岚倒是很漫画的想到魂已飞起的状态。
呜喔,好像被整得很惨。不过夫子愿意把三公子整得这么惨,应该已经原谅他了吧。
…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纪晏忿忿的想。最没有良心的地方就是一脸幸灾乐祸的平静。
夫子当然没有宰了他。但比宰了他还凄惨…当着全堂同窗的面,询问他偷了多少钱,拿去做什么,回答慢一点就叫他准备收拾包袱回去。
等他硬着头皮照实回答后,夫子睥睨的看着他,「连自甘堕落都这种程度而已…你真的只剩下读书这条路。为了避免大燕朝出现一个不够格的坏蛋…夫子我就勉强费点心吧。」
这个很爱面子的十二岁少年的自尊受创得体无完肤,更惨的是,夫子给他挂了三个沙袋在手臂(寻常练字只挂一个),蹲着马步,罚抄了一个上午的书,导致他的手臂完全抬不起来、小腿抽筋,回房除了扑倒在床上,不能掩饰颤抖得宛如打摆子的状态。
佳岚丫头根本就幸灾乐祸,帮他涂药的时候痛下毒手,纪晏惨叫的声音几乎贯彻全院,四小水果为之胆寒。
「…你怎么能够这样对待一个伤员?」纪晏真的快哭出来了。
「回公子,婢子是为您推开淤血,那才好得快。」
「骗人!你表情那么愉快!」纪晏怒吼。
「有吗?」佳岚摸着自己的脸,勉强控制表情,「婢子天生笑脸迎人。」
你鬼扯。明明一年四季都板着一张脸,笑个屁脸。但他实在有些胆寒了,只能将脸一别,掩饰在眼眶打转的晶莹泪珠,「…拜托你不要跟我讲话。」
最后他真的没搞清楚自己是昏倒还是昏睡,等再醒来时已经华灯初上。
完了。夫子给他派了十张的大字,和一篇策论,一个字都还没动。绝对写不完了。
他连人都没叫,自己草草的穿上衣服,很不耐烦的挥开橘儿,冲进书房,开始疾笔直书,晚饭热了又热,他焦虑得把人吼出去,一直做功课到夜深。
怎么办?连当坏人都不够格,只能读书的他…明天怎么去见夫子?夫子会不会把他赶出去?
「公子,吃饭吧。」终于把事情都安排妥当的佳岚,提着食盒进来。
「我哪有那个工夫吃饭…」烦躁的纪晏一愣。完了。夫子嘱咐过,佳岚丫头也得交一份的策论。天,他明明笔记下来,却完全忘了。
夫子一定会拿扫帚把他赶出去。
佳岚将食盒放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卷纸。一篇誊得整齐清雅的策论,五张模仿他字迹模仿得很像的大字。
「现在,公子可以吃饭了吗?」佳岚终于还是笑了,「青菜一直热不是办法,婢子在小厨房炒了一份。」
纪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是生气、羞愧,又有一点点开心,然后觉得这点开心很没面子。好像被耍又好像不是。
「…很好笑吗?」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恼羞成怒。
带着哭音又恼羞是满好笑的。但是觉得这么认真和慌张,又觉得有点可爱。
算了。认真的小孩是该奖励的。
「公子不喜欢婢子笑,婢子就不笑了。」她淡定的回答,「凡事欲速则不达,饿过头弄坏了胃,总是不好的。」
纪晏僵着不动,任佳岚收拾纸笔,从食盒里拿出两荤一素的菜,摆设碗筷和添饭。
端起饭,他差点掉泪。
她们都是说好听话而已,其实对他一点都不好,随时都会转头就走。现在帮他偷写大字,关心他是不是饿着肚子…就是没有地方可以去而已。
一定是这样。
「…讨厌你,讨厌你们。想去哪滚去哪好了。」他低头大口扒饭。
佳岚却没有因此生气。因为…三公子哭音浓重且颤抖的说出那些话,一点气势都没有。
闹别扭的可怜小孩。她在纪三公子房里快半年了,这孩子简直是个孤儿…府内哪个大人都没关心过他,连遣个奴仆来表达一下,都没有。
「公子喝碗汤吧。」她语气柔和下来,「不要吃太急。」
纪晏别开脸,「你走开。」
佳岚安静的放下一条绢子,走出去泡茶,刻意在茶水间等了一下。等她端茶回去时,纪晏一直低着头,喝完茶就匆匆要水洗漱了,逃也似的爬回床上躺平。
真是不会藏东西的小朋友。佳岚啼笑皆非的从他换下来的外裳袖袋里,掏出半湿的绢子。
不坦率、别扭,设法惹人厌,乱发脾气。但是,即使是庶子的三公子,管事娘子表面上还尊重他的。给他添人很困难,但只要告状,就能轻易的让她和四小水果去洗一辈子的衣服了。
跟野猫一样充满戒心又渴求温暖的小朋友…叫姐姐怎么讨厌你?
佳岚悄悄弯起一抹温柔的笑,哼着含糊不清的歌,洗了那条浸满眼泪的绢子。
当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个小插曲,三公子就变得友善温驯,嘴人和暴躁的本性还是时时发作。
四小水果还是怕三公子,所以特别佩服能泰然自若面对火爆三公子的佳岚姐姐。
明明佳岚姐姐就没有说什么,就能够让三公子莫名其妙的熄火。
她们很诚恳的讨教,佳岚姐姐想了想,灿烂一笑,「阿福也很凶,但我不怕阿福。」
啊?明明在问三公子,为什么跳到阿福?
「阿福只是爱叫,其实很可爱。靠近牠会翻肚皮让人摸肚子。」橘儿满脸迷惑的说。
佳岚笑得更灿烂,摸着年纪最小的橘儿的头,「没错,你完全说对了唷~☆」
四小水果满头雾水。直到看到佳岚姐姐淡定的对乱叫的阿福说,「安静,坐下。」阿福就发出乞怜的声音,坐得再端正也没有。也用同样的淡定,对着怒吼的三公子说,「公子,喝茶。」公子就安静下来,端着茶碗说,「我不渴!」声音就降到喃喃抱怨的程度…
她们好像就体悟到了什么,开始学会应付三公子了。
之十
一开始,不太顺利。
淡定脸可以装,但是三公子手上有茶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拿什么湮堵三公子的怒火。
橘儿慌张的把篮子里的东西一递,才发现那是刚做好的袜子。「公子这、这是婢子帮您做的袜子!对不住…现在婢子只会做袜子,可、可是婢子认真学了,很快就能帮您做扇套!」
桃儿和李儿看见三公子僵住,赶紧把收到柜子里的夏衣捧出来,「我们!也跟佳岚姐姐学了裁缝…虽然袖子有点大小不一,但是佳岚姐姐说在家闲穿还是可以的!杏儿也帮您做了香袋…」
哑然好一会儿的三公子纪晏终于开口,「谁、谁希罕啊!等等我就全扔了!给爷穿什么破布!」就暴躁满点的扬长而出。
果然很凶的三公子很难应付。
佳岚面对含泪的四小水果时,非常冷静,「不用担心。明天他一定全部会穿上。」
结果,第二天,扬言要扔掉的三公子,紧紧绷着脸却爆红,穿着针线不太整齐、橘儿做的袜子,袖子一边大一边小的、桃儿和李儿做的夏裳,腰上挂着看不太出来是什么花的、杏儿绣的香袋,准备去上学了。
…佳岚姐姐真是太厉害了!
(而且,好神秘,为什么看到三公子会想到阿福呢?…)
这有什么?佳岚在心底偷笑。因为三公子是纪侯府唯一而且真正的小朋友。
「这样,不会被笑吗?」年纪最大的桃儿思虑总是比较周密的。
「公子不会在乎的。」佳岚老神在在,「嘴巴坏只是掩饰害羞而已。」
原来如此。四小水果顿悟了。
不、不知道她们在搞什么。真是的,明明对她们那么大声,结果还是微笑的做衣做鞋,明明每天都很忙,闲下来都在缝补他的衣裳和琐碎…
都没有人怕他了!他都没有尊严了!
「爷最讨厌消暑饮,没事喝什么药?」好不容易找到发泄怒气的缺口。
但是,这些讨厌的丫头,每天放学,都端上放在瓦罐泡井里的、凉丝丝的绿豆汤。
我没有这种分例。让我习惯了怎么办?不要对我太好,讨厌鬼。
尤其是佳岚,最讨厌了。她居然缝了一个书包给我。明明用包袱包起来就好了,大家都这样。谁会用这种单背褡裢,跟别人不一样。
被人羡慕。
「…不要再这样。」纪晏发现自己的声音怎么这么软弱。
「这是应该的呀,公子。」佳岚依旧淡然,「公子没有发现吗?婢子们都不是家生子。能够依靠的,就是公子而已。公子为官拜相,婢子们能够继续服侍公子和少夫人,或者是将来的小小姐和小公子,才是婢子们最好的出路。」
…主子有出息,奴婢才有出路,是吗?但的确,都是外面买来死契的丫头呢。家生子的小厮玉砚,在他养伤的时候,已经换去二老爷的书房了。现在上学,只有一个老车夫跟着。
没有书僮,没有小厮。谁也不想跟他,谁也对他没信心。
「烦死了。」纪晏咕哝着,「一群蠢货。」
还不太会控制自己脾气的纪晏,学会对着墙壁发脾气,面对自己的丫头,虽然还是僵着脸,不怎么口出恶言了。
佳岚说得有一点对。这种卖死契的奴仆,没有关系可走,补不了好缺。连他都不要,这些丫头太可怜了。
我、我只是同情你们喔。不要以为我被感动,没、没有很相信,只有一点点。
纪晏对四小水果的态度的确比较软化…起码不会随便迁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