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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声音清朗的人立在席间,将挑选出来的顶尖好文大声读出。什么之,什么也的。
这等歌功颂德的文字,听听都觉得牙酸。但是荀攸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今儿来的这些人,都是曹操的心腹,至不济也是亲曹派,说话没什么顾忌。文章和诗赋之中,便有不少透露出了让曹操篡位自立的意思。
荀攸待听出这层意思,不由得瞥了荀彧一眼。荀彧半低着头,脸上只是淡淡的。
曹操一边饮酒一边听,类似的桥段多了,他摆手止住了诵文者,一笑道:“诸位之作,过誉甚矣。如今我为丞相,人臣之贵已极,不敢再有奢望。”
荀攸再看了一眼荀彧,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荀攸心中惴惴,赶紧转移话题,躬身笑道:“丞相之功,虽伊尹、周公不及也。”
说完了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拍马屁什么的真是好意思。
曹操点头表示这话听起来很受用。
饮酒,谈笑,奏乐演舞,曹操命乐班将诸位的诗作一一唱来。文人们听得摇头晃脑,击节相和,武将们则不管这些,边吃酒边小声地划拳,外加欣赏舞女们优美的身段。
欢乐的时光过得分外地快,很快红日西垂,天色渐暮。曹操命点上灯火,继续欢饮。
陆陆续续有人告辞离开,留下的人越来越少,且都是曹营的核心人物。
曹操忽然一挥手,止住了奏乐。
众人从喧闹中回过神来,渐渐停了谈笑,抬头望向曹操。
曹操道:“诸位,我有话要说。”
众人静着等他下文。
曹操手中持着酒樽,酒意半酣的模样,只是眼中偶尔精光一闪,又像没醉:“最近,我听说了一些谣言。”
一听这话,荀攸就一抖,筷子被衣袖拂在地上,也没发觉。
“这谣言的内容么,便是因我未立正妻,有人妄加猜测,怀疑我与公达……”曹操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荀攸的心“腾”地提了起来,脸都僵硬了。
老大,我的亲老大,你说这个是要做啥啊!
各色各样的目光向荀攸投来,大部分是好奇,也有一些是惊讶,只看这目光,就知道众人都听说过这个传言了。荀攸僵坐着一动不动,不知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在一片死寂中,曹操不慌不忙,继续说下去。
“我不立正妻,原因有二,一者念丁氏旧情,二者为家宅和睦,嫡庶分别,免招他日之祸。至于我与公达……”
曹操站起来,踱下座位,脚步不大稳,词锋却不稍让:“公达自入曹营,无征不从,屡立功勋。我有八字考语:‘忠正密谋,抚宁内外’。公达当得起这八个字。——长文,你说是也不是?”
话说到这,正踱到陈群面前,陈群脸上一僵,顿了一下,道:“是。”
公事和私事,陈群还是能分清的,现在曹操拿荀攸在公事上的表现来压他,他也只好认账。
曹操对陈群的回答表示满意:“现在传言愈演愈烈,公达为了避嫌,想要请调外任。长文以为是对是错?”
荀攸瞪大了眼睛,曹操你给陈群玩激将法?
陈群涨红了脸,明知道曹操耍赖,还没法驳。
曹操非逼他说话:“恩?长文为何不答?”
“丞相!”被逼到这个份上,陈群也豁出去了,一挺身,朗声道,“你总该顾及声名!传出这等谣言,天下人如何看待丞相?百年之后,史书如何书写丞相?荀攸身为军师,举止不检,理应避嫌!丞相莫要执迷不悟了!”
旁边响起一片抽气的声音,这些人都不傻,听出陈群在直指曹操和荀攸有那种关系。虽然之前就有猜疑,但得到证实……
陈群转而看向荀攸:“荀公达,大丈夫千金一诺,你之前的承诺到底算不算数?”
荀攸咬牙,推案起身,一揖到地,却是道:“长文兄,抱歉,之前的允诺,在下……反悔了。”
曹操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一言一辞全是护着他,他当然不能退缩,就当一次食言而肥的小人好了。
陈群被荀攸噎了个倒仰。想反驳,竟然找不出话来。
曹操大为满意,表情更无赖了:“长文啊,风骨刚硬是好事,但刚极易折,水至清则无鱼啊。不关江山社稷,不妨和光同尘嘛。”
他转头一挥手:“公达请调外任一事,我不允。”
荀攸苦笑:“是,属下收回前言。”
陈群被他俩气得冒烟:“丞相!谣言可以杀人!”
曹操呵呵大笑:“刀山剑海都闯过来了,还怕什么谣言?身后风评,我已无从感知,更有何可惧?”
他挑着眉头看向陈群,语调含刺:“千秋万代之后,人们念念不忘的,将是曹操南征北战立下的功业,而不是你所担心的……断袖之癖。”
陈群接触到他的眼神,一时噤声。
“唔,他们若非要记得,那就随他们去。”曹操却又恢复了醉眼朦胧的样子,一回头,见荀攸呆呆地站在原地,便走过去,伸手把荀攸拉住,脚步微踉地向外走。
荀攸还没醒过神来,只得跟着他。
一直走出门去,来到观景台上,前方是夕阳,身后是众人纷纷跟上。表情各异,却终究没出现抗议的声音。
曹操与他并肩而立,面对着夕阳,和夕阳下连绵远山,无际沃野。似是对所有人说,又似是对荀攸一个人说道:“公达,此万里江山,要由你来帮我平定。”
荀攸一时觉得喉头哽住,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曹操这番话,对所有人坦承了他们的关系,还明确表示绝不放手。
将来,再也不会有人对他们的关系提出异议了……当然,心里有异议,谁也管不到。
……老大你真是够流氓!
……可是,竟然,竟然很感动……原来,这场铜雀台之会,是准备给他一个人的礼物。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感动,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觉得自己坚强,没有什么不能克服,没有什么不能承受。
有了曹操这句话,此生更复何求。
感到身后有人在用手捅他,荀攸茫然回顾,只见郭嘉在他身后坏笑,比了个手势。
翻译为:“你熊!”
第 65 章
长江岸,荀攸立在居石上,看着前方浩淼水天。江风拂动袍袖,衣衫鼓动,脚下惊涛阵阵,偶尔一个浪花拍上来,溅起水珠打在他衣上。
身后有人笑道:“公达,你在这站了半天,化作望夫石了不成?”
荀攸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这话的是哪位:“奉孝?”
郭嘉提着袍角爬上这块大石,一阵寒风吹来,让他瑟缩了一下脖子:“好冷。你因何要在这吹风?”
荀攸指了指对面的水寨,郭嘉也随之望去。
站在这个位置,可以将水寨的情况看得更清楚。孙权军的水寨布阵严谨,气势也颇雄壮,不时有大大小小的战船进出,虽然看不清船上的情景,倒也能感受那种威严气势。
“丞相在北方逐鹿,却放纵了江东孙氏坐大。”郭嘉道,“我军不善水战,荆州新降之卒又未必与我同心。此战有些难呢。”
距离铜雀台之会,又是好几个月过去了。曹操休兵半年,再起兵戈,发大军数十万,南下荆州。可巧荆州刘表得病而亡,夫人蔡氏领长子刘琦、次子刘琮投降曹操。曹操不费一兵一卒,收得荆州之地,又白得了二十万水军,与自己大军合为一处,向江东压来。
曹军多是北方人,不善水战。曹操便让荆州新降的水军将领蔡瑁、张允训练水军,准备与孙权决战。
曹操军威之盛,今非昔比。若站在孙权那方,定是震惊恐惧,惶然无措。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荀攸是站在曹操这边的。
郭嘉感慨一会,又道:“公达,你怎不说话?”
“在想一段故事。”
“故事?”
在这赤壁,曾经演绎出无数经典故事,舌战群儒,群英会,苦肉计,草船借箭,连环计,借东风,乃至义释华容道。每个故事里曹操都是反面角色,就像下副本时的最终BOSS,玩家各出绝学,目的都是打倒他。
在这个世界,赤壁的传奇不会再有了。
荀攸看一眼郭嘉,记得曹操在赤壁大败曾经说过:“若奉孝在,不使孤至此。”现在奉孝是给他保住了,曹操能不能打胜仗啊?
也许有了郭嘉,自己只在旁边看看热闹就行了啊,荀攸不无调侃地想着。
口中岔开话题说道:“此次江东领兵的必定是周瑜。”
“是啊,听说丞相给孙权和周瑜都写了劝降信呢。”
曹操的确给孙权和周瑜都写了劝降信,大意就是:本人领百万大军来长江边上遛弯了,抵抗是没有出路滴,赶紧投降罢!
孙权没搭理他,周瑜倒是写回信来了:投降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可是你手下有两个人,当年曾经谋害了我的旧主孙策孙伯符,我咽不下这口气。你把郭嘉和荀攸绑了送来,我就降。
曹操回信:你妹,我让你把大小乔送来你干不。
……好吧,荀攸意识到这就是“曹操要得二乔”的谣言的根源,不由得在心中为大小乔掬一把同情之泪,真是躺着也中枪……
想想郭嘉也够冤枉,虽然孙策的死有他乌鸦嘴的功劳,也有他的暗中运作,不过周瑜把帐全算到他头上,也太苛了。
“奉孝,你被人惦记上了。”荀攸开他的玩笑,“周瑜怕是恨你入骨。”
“唔,将来同殿称臣,大不了我避着他。”郭嘉倒是很大言不惭。荀攸翻了翻白眼,周瑜会和你同殿称臣?坑爹呢?
和谈不成,便准备开打。曹操不忙着进兵,他还需要训练水军。周瑜也不忙着进兵,他在思考以寡敌众之法。
荀攸望着长江。这滚滚江水,本会淹没曹操的霸业之舟,但如今,却要成为它的浮力。是载舟还是覆舟,端看他们如何应对。
荀攸跳下石头,决定去找曹操。赤壁这一战,最关键的是曹操不能有自矜自傲的心理,人一旦自大,便会失去冷静的判断,即使被下个简单的套儿也能钻进去。
来到军帐里,曹操正在看着墙上的地图,回头见是荀攸,招了招手:“公达,你来得正好,你看我之疆域,已占九州大半,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话语间,颇有些志得意满的味道。
荀攸淡淡地说道:“丞相如今,为山九仞。”
“为山九仞”的后面一句,便是“功亏一篑”。曹操被这不吉利的预言说得一怔:“公达,何出此言?”
“属下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荀攸道:“丞相威震北方,南下以来又所向披靡,荆州刘琮不战而降,孙权兵力又远逊于丞相……此时此刻,正是杯满月盈。安能不畏?”
杯满则溢,月满则亏。
荀攸窥着曹操脸色变化,又道:“袁绍当年大起七军屯于官渡,何尝不是雄心勃勃,指画天下?丞相却能窥其破绽,用奇兵破之。而今,丞相大军压境,江东被逼至绝地,必有非常之举。丞相不可疏忽大意。此战……乃是决定我军命运之战。”
曹操背着手听他说完,半晌,不发一言。
荀攸好整以暇地看着曹操。他的这番话,是对曹操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