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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白的小子交给你,多半不是因为信任你,而是要消去你的警惕之心!其实这小子对宫主来
说,并不重要,而在你看来,那小子是宫主交给你的人,身份特殊,就绝不敢让他在你手上
出什么意外……唉,寒老啊寒老,宫主之妻死于你手上,你是凶多吉少,在劫难逃了!”
※※※
三个月后。叶飞飞在风宫虽不是地位超然,但要见一见白辰,仍是不会有人拦阻的。
大概是对牧野静风不杀之恩的感激,寒掠甚至亲自陪着叶飞飞去看白辰,走在寒掠身后,
叶飞飞心如潮涌:“身前三尺之距,就是杀害敏姐的凶手,而自己却不能为敏姐报仇!穆大
哥有为敏姐报仇的机会,却莫名其妙地放过了!难道,这血仇就永远也不能报了吗?”
正自思忖间,忽听得寒掠道:“白辰何在?叶姑娘要见他!”
叶飞飞猛地清醒过来,抬眼望去,只见两名风宫弟子正垂首立于寒掠身前。
当叶飞飞走进白辰几尺见方的居所时,看到白辰盘腿坐于地上,弓腰低首,手中拿着一
根草茎,口中念念有词,他的头发凌乱如草,直到叶飞飞走到他的跟前,他才被惊动,猛地
抬起头来,见是叶飞飞,眼中立时闪过惊喜之色,一跃而起,叫了声:“姑姑!”
叶飞飞这时已看清白辰用草茎拨弄着的是一对蟋蟀,其中个头稍大的那只断了一根长须。
叶飞飞心中顿时很不是滋味,她皱眉道:“这虫子是你喂养的吗?”
白辰用脏兮兮的手摸了摸脸,顿时在脸上留下五道指印,他道:“这叫蟋蟀,大的那只
是‘冲天将军’,小的那只叫‘小斗士’,‘小斗士’可凶了……”
叶飞飞打断他的话,有些不满地道:“玩物丧志,整日提笼架鸟多半是不成器之人。”
说到后来,几乎有些声色俱厉!
白辰转着手中的草茎,低声道:“寒老身边人多,很少用得着我,我便整日闲着——再
说我们临安老家养蟋蟀的人颇为不少,我七岁那年,有一个叫黑七的人驯养了一只叫‘翼龙’
的……”
“别说了!”叶飞飞的声音很轻,脸上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孩子,在这儿三个
月,你过得还好吗?”
白辰嘴角轻颤了一下,随即道:“他们待我都很好,有人还表示要传我武功,他们说我
小小年纪,就能跟随寒老,只要努力用功,将来必有所作为……”
叶飞飞越听心情越沉重!她像是不认识白辰般,怔怔地望着他,久久无语!
她多想责问白辰,责问他是否忘了他的大哥白隐是死在谁手上的,责问他是否忘了白家
上下是如何遇难的!但,他终究是一个孩子,问这些话,是否太过残忍?
屋内气氛凝重至极!一声干咳,寒掠缓步而入,他似笑非笑地望着白辰,道:“临安白
家为风宫所灭,你身为白家幼子,难道不恨老夫吗?”
白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曾经恨过。”
寒掠哈哈一笑,道:“曾经?那么,为何如今不再有恨?”
白辰目光投向了冰凉的石壁,道:“因为现在我明白仇恨的对象是自己永远也胜不了的
人,若要报仇,只会自讨苦吃!”
寒掠大笑!笑罢方道:“无论你所说的是真是假,能讲出这一番话,便说明你极不简单!
以后你常在老夫身边,杀老夫的机会自然不少!”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轻了些,像是自语般:“但你要记住,你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出手,
否则,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白辰一字一字地道:“多——谢——教——诲!”
※※※
幽求与范离憎向西而行,但见竹林延绵,顺着山坡起伏有致,行出二里,果见一山谷中
隐约现出房舍一间。当二人走近那间屋子时,幽求忽然轻轻地“啊”了一声,脸上神色惊愕
欲绝!
但见此屋门前有一青石路弯曲延伸,四周以竹篱隔挡,屋子西侧有三株枣树,绿荫苍翠,
东侧则搭了个凉棚,下摆方桌四张,桌上各有一筒竹筷,一条黄白相间的狗趴在地上,正怔
怔地望着两个不速之客。
屋顶上则树了一杆旗帜,一个大大的“酒”字迎风飘扬!
这分明是一家酒铺!范离憎甚至闻到了从屋内飘出的淡淡酒香!
但此地周遭皆无村镇,纵是傻子,也不会在这荒谷中开设酒铺!幽求是因为这一点而吃
惊吗?
却见他脸现茫然之色,喃喃低语:“为什么这儿也有三株枣树?为何屋子里陈放的也是
老烧?”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只黄白相间的狗身上,忽然轻轻地唤了一声:“小高……”
范离憎一怔,却见那狗猛地立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幽求。
幽求神色更为古怪,他又轻声道:“小高,过来,过来……”
狗迟疑着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走出十几步,便一溜烟直窜过来,在幽求脚边蹭着身子,
发出呜咽般的叫声。
幽求叹息一声,低声道:“它果然叫小高……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在范离憎看来,幽求一直是冷漠傲然,仿若天空中遥远而孤零的寒星!但自从神秘莫测
的柳风出现后,幽求忽然有了让人吃惊的变化!
幽求仿佛猜知了范离憎的心思,他看了范离憎一眼,道:“假若你与我一样,在四十年
前就见过与此完全相同的酒铺,就会与我一样吃惊了!”
范离憎目瞪口呆!
幽求缓缓地接道:“一样的枣树,一样的狗,一样的桌子、竹篱……惟一不同的就是四
十年前的酒铺是在遥远的北方,那儿的冬天常常是冰天雪地。”
他苦笑了一下,又道:“甚至,连狗的名字、模样与当年的那一条狗,也是一般无二!”
范离憎虽未开口,但吃惊之色尽显脸上。
※※※
四十年前。四十年前的一个冬天。
那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冷得连人的思绪都已冰封。这是一间很简朴的酒铺,来
这儿喝酒的多半是一些穷苦人。经过一天的辛劳后,他们就会来这儿用一碗烈酒,换得短暂
的兴奋与飘然。对有些人来说,生活永远是那么的沉重,快乐永远是那么难求,唯有在微醺
的醉意中,才能淡忘一些东西,获得片刻的轻松。
酒铺由一老一少打理着,老的是爷爷,花白胡子,少的是孙女,不很漂亮,但却生活得
十分快乐,因为快乐,便有了另一种美。喝着酒,看着一个快乐的女孩忙忙碌碌,其实几乎
可以说是一种幸福!
酒铺门前有青石板路,有竹篱,有枣树——还有一只唤作“小高”的黄白相间的狗。小
高本是老人儿子的名字,后来小高被毒蛇噬咬,不幸身亡,几乎每一个酒客都听老人说过他
儿子遇害的经过。
快乐的女孩就是小高的女儿。酒客们心中暗想:“为狗取一个与自己儿子相同的名字,
这是否有些不合适?”当然这样的疑问只能存于各自的心间。
那一天,酒铺的生意很好,但客人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酒铺中的烈酒固然可以
让人热血沸腾,但坐久了,酒意一退,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返回家去,绝非妙事,倒不如趁
酒意尚在燃烧沸腾时离去!
客人走了一阵又一阵!火炉中的薪木添了一次又一次!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北方冬日
的黑夜,总是那么的漫长!
最后酒铺里只剩下一位酒客了,他静静地坐在远离火炉的那张桌前,重复着两个简单而
机械的动作:倒酒、喝酒;喝酒、倒酒。
酒是烈得像北方人性子般的老刀烧,一碗饮下,如刀割喉,体内如火焚烧。
这是一个年轻人,他的身材高大伟岸,容貌俊朗不凡,衣饰华贵。但他那孤寒般的眸子
中,有着深深的失落与悲愤!
他是今天第一个出现在酒铺中的客人,从清晨到傍晚,他只说过一个字:酒!也只做了
一件事:喝酒!
他与这样简朴的酒铺是那般的格格不入!他手中所持的,本不该是瓷碗,而应是金盏玉
杯;他饮下的不该是廉价的老刀烧,而应是陈年佳酿;坐在他身边的不该是一些粗俗的农人,
而应是“巧笑嫣然”的美女。更何况,他的腰间还有一柄古雅的剑,这更让他人敬而远之。
一碗。又一碗。沉默如石!沉默如死!女孩几次想上前劝止,但都被她爷爷的眼神阻止
了,是老人数十年的人生阅历在告诉他,这不凡少年绝非他们这样的人所应该接近的。祖孙
二人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只等年轻人离去,他们就可以打烊了。
当年轻人喝下第二十碗——也许是二十一碗酒时,他忽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从腰间解
下佩剑,将剑缓缓抽出。剑芒如秋水,照映着年轻人英俊却又落寞的脸容。他的手指修长,
却显得很有力量,握剑时的手势,几致完美无缺,优雅至极!纵使如酒铺中的祖孙二人不谙
武学,也能感觉到这是一双为剑而生的手!默默地端详着手中的剑,年轻人的表情极为复杂!
蓦然,他“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污秽之物!秽物喷洒在那柄古雅的剑上!
女孩几乎惊呼出声!她觉得那样出色的剑,应该擦拭得一尘不染,然后小心存放着,如
此糟踏,未免可惜!剑之光芒,顿时为秽物所淹没!
年轻人呆了呆,忽然放声长笑起来。没有人听过如此凄厉的长笑,笑声中的无尽悲愤与
难以渲泄的痛苦深深地震撼着他人!
寒风更疾!快乐的女孩竟在年轻人的笑声中流泪了!那一瞬间,她忽然领悟了许许多多
的东西。
正 文 第十章 笑悟人生
第十章笑悟人生笑声中,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其疾如风!未等祖孙二人反应过来,三匹快马已迅如
奔雷,掠驰而至!
马是蒙古良驹,身躯较为矮小,但耐力极好,而且擅于在冰寒之地行走。
马上骑士皆身着劲装,奔在最前面的是位中年人,面如重枣,背上斜插着一柄厚重大刀,
紧随其后的是二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神色间有股年轻人所特有的激情。
快马疾驰而来,转眼即至!在离酒铺几十丈远的地方突然止住!
由极快化为极静,仅在瞬息之间,可见来者骑术之高明!
三骑士单掌一按,矫健跃下!
老人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招呼时,那三人已快步奔进酒铺内,来到饮酒品剑的年轻人面
前,突然齐齐跪下!
祖孙二人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面如重枣的中年人恭声道:“宫主大喜在即,请少主移驾回宫!”
年轻人的目光依旧落在了那柄已污秽不堪的剑上,仿佛根本没有留意三骑士的存在!
中年人微微偏头,向跪于他身侧的两位年轻人使了个眼色!两年轻人齐齐点头,突然暴
起,身在空中,“呛啷”一声,已有两剑在手!剑芒如雪,直取酒铺中的一老一少!
攻势突如其来,祖孙二人但觉两团隐泛杀机的寒芒疾袭而至,心中惊骇至极,却又全身
僵硬,动弹不得!
尖锐的破空之声倏然响起!随即是两声短暂的闷哼!两个人不分先后地倒下了——但倒
下的却是突出杀着的两位年轻骑士!
砰然倒下之时,鲜血由他们的喉间标射如箭,遇风化作凄迷的血雾,微甜的血腥之气顿
时弥漫于酒铺之中,与酒香混作一处!是两根竹筷自后而前,贯穿了他们的咽喉!
女孩脸色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