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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有父亲。”莲华回答,声音波澜不惊,“不过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可怜虫。”
然美缄默着,心里却不住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因为这些她居然都不曾知道。她想她该一早就发现的。莲华还没有叛逆到会毫无道理地离家一个人生活。他的生活中压根没有父母亲人的影子,好像从石头里蹦出来,天生就孑然一身。
“是阿姨把我带大的,她四年前过世了,所以现在我是一个人。”见然美失神,莲华忍不住要安慰她,“我早就习惯了,也不会觉得难过。”
“……关于你的亲生父母,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知道一点,母亲是女的,父亲是男的。”他半开玩笑地说,翘了翘一边嘴角,很帅气却也很不屑,“反正知道得再多也没什么用。只是偶尔,觉得有点遗憾罢了。”
遗憾吗?那是自然的吧。看着这样奇怪的莲华,然美不觉有些难受。
莲华望着不大的灰色方碑,一副玩味的样子:“我从来没有叫过谁爸爸或妈妈,所以一直很好奇那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然美的心口隐隐作痛。希望能听到猎叫自己一声姐姐,她曾自怨自艾地觉得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如愿以偿,可是莲华的心愿,却真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注定永远无法实现,一辈子无法弥补的遗憾。
“对了,莲华,我还不知道你的生日呢?”她突然笑着问。
“那个呀,随便。”
“随便?”
“你喜欢什么日子就什么日子好了。”莲华双手插进裤袋里,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他对生日压根没什么概念。想要人家送礼庆祝的时候就随便诌个生日,所以时常一年能过好几个生日。
夕阳下,一阵伤感的安静,浪潮声在远方滚滚。
“……苏兰学姐知道吗?你的生日?”身后的然美大缄其口,终于还是悠悠地问道。
莲华诧异地回过头来,一直注视她良久。她眼睛里晃动的光让他心甘情愿地动摇了:“这个星期天,我的生日。”
落寞的口吻,忐忑的期待,然美怔住,头一次看见莲华露出这样矛盾复杂的神情。她努力绽开一个开心的笑:“到时我们一起庆祝吧!”
莲华望望她,忽然撩起一边眉毛:“那是当然。”
“哎?”怎么说变就变,突然又这么强势了?
“既然话我都说出来了,你就要做好奉陪到底的准备。”
然美没听进他的威胁,而是自顾自地琢磨起来:“莲华,按照生日来算的话,你好像应该叫我姐姐……”她的模样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莲华愕然,眸子里火星直冒:“谁要叫你姐姐?!”她就这么喜欢别人叫她姐姐?!
“不……不叫就算了,不用这么凶啊……”然美怯怯地退后两步。她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陈诉一个事实罢了。
“见鬼!你一直把我当弟弟看的吗?!”莲华伸手箍住她的脑袋,凶神恶煞。
这架势很明显,如果回答是的话,她就不要指望今天能完璧归赵了:“没,从来没把你当弟弟看过!”
“不是弟弟吗?”这家伙刚下了火气,语调又忽而微妙起来,“那是什么?”
“我,觉得你更像哥哥……”
“陆然美——”
天哪!好厉害的狮子吼!然美头晕目眩地捂上耳朵,打算接下来任由他发落了。
夜晚,人和医院。
服务台的护士小姐刚挂下一个询问电话,打了个呵欠。医院的自动门左右开启,她纳闷地抬起头来,这么晚了还有人探望病人?
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夜色里渗出,走进医院大堂明亮的光线下时,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惊电般的帅气,棱角分明冷酷的五官,桀骜的淡褐色鬈发,一身黑得发蓝的机车服衬得本来就高大的身材更加英挺逼人。
瞌睡忽地消失了,护士小姐清醒地瞪大眼,目视这个气质冷郁的帅哥,或者说帅弟弟,犹豫着朝她走来。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她迎着表情略生硬的少年,绽放最灿烂的职业微笑,也顺便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酒味。
猎寻思着蹙眉,沉沉地开口:
“我找沈流光。”
双倍的美少年啊!护士小姐压住同人女意淫的念头,忙低头查看起来:“啊,沈流光在505。”
猎略点了下头,转身朝楼上走去。
呵呵,长得帅是有特权不说谢谢的。护士小姐在后头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目送难得一见的美男。
黑暗安静的房间里,短信声突然响起,流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手机上是然美发来的短信:
抱歉,流光,今天去给妈妈上坟了,所以没时间过来,明天下午我会带芒果来的^_^
他笑着读完短信:
没关系 我等你^_^
然后按下发送。
已经很晚了,今天一天什么地方都没去,被关在病房里,让他觉得有点无聊。倒回病床上,高高地举着手机,一遍一遍百无聊赖地读着然美发来的短信。
上一条,上一条,再上一条……
流光放下手机,肺里吸足了气,大喊:“彪悍姐——快来给我开灯啊!我要小解!”
不屈不饶地喊了几声,直到整层楼的病房都传来不耐烦的抱怨声。
啪嚓,灯亮了。流光早已舒服地窝在被子里,很欠扁地扔下一句:“现在又不想尿了,请把灯关了吧。”
他等着听彪悍姐的咆哮,可是随之而来的却只是一片安静。
有人迈着沉沉的脚步朝他靠近。
他疑惑地半撑起身子,转头的刹那,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地捏住他的下巴。
陆然猎!
极其粗暴的动作,猎施加在手指上的力量让流光不由一阵吃痛,骨骼似乎在咔咔作响。他本能地攥起拳头,一拳扫向猎。
猎没来得及躲闪,硬挨了这一击,踉跄地退后。
“你来这里干什么?!”流光暴怒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来。
猎顺势背靠在墙上,眼神迷离,宿醉让他的动作和感官都有些迟钝,他没觉得痛,也没听清流光在说什么,只是倨傲地昂着下巴,冷冷地瞥了一眼流光缠着绷带的脚,语带讽刺:“真是会装啊!你干脆装到棺材里好了,她说不定还会以身相许。”
“你到底想干什么?”褪去天真,这一刻的流光,连声音都低哑起来,他戒备地睨着神情古怪的对手。
“出了什么事?”听到异样的声响,彪悍的护士小姐赶来房门口,困惑地打量着对峙的两人。
“没什么,”流光平静地勾了勾嘴角,猫样的乖顺被一种狼的危险覆盖,“你先出去好吗?”
彪悍护士惊讶于流光身上巨大的变化,怔在原地差点忘了动弹,直到气氛越加古怪,才觉得自己有回避的必要,她带上门,临走时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有事记得叫我。”
门关上,房间里一下子剑拔弩张。
“有什么话快点说,我洗耳恭听,没话就把瓶子里的水喝光了快点滚!”流光冷冷地坐上床,不想正眼看猎。
被如此恶言相向,猎却难得地没有动怒:“我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他说得很慢很慢,鹰一样的眼微虚着,深黑的瞳人里映着流光不耐烦的身影。
流光依旧没有动静,冷漠地望向窗外,只当是在听人发酒疯。窗玻璃上猎的身影一步步走到病床前,高大的影子将他笼罩:
“你喜欢她?”
流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呵呵,被我说中了吧,”猎自顾自地笑着,手按在墙上,“老实说你们两个真的蛮般配的,都那么蠢……”
流光实在受不了地抬起头来:“陆然猎!你有病吗?!”
“不过你不该喜欢她,沈流光。”猎居高临下、依然故我地说着,口吻带着极度的鄙夷和敌意,“你知不知道她因为和你在一起而被全校的学生排斥?”
流光怔住。
“……有人在她的书桌里放垃圾,清洁丢给她一个人做……你当然无所谓了,因为你本来就是外星人,你被人讨厌惯了,但是她和你不一样,被最好的朋友疏远,被班上的同学视为透明人,还被那些根本不认识的家伙针对,像她这样的乖乖女,你根本没办法想象她的烦恼!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明知道自己是个灾星还硬要和她在一起,是你害她每天都神情恍惚……”猎沉了口气,俯身睨着看似无辜的罪魁祸首,声音里滚动着骇人的憎恶,“只要你多一天和她在一起,她就多一天活在地狱里。”
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流光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完全呆住了,呆愣在床上,如断线的木偶。
猎鄙夷地瞧了他一眼,直起高大的身子:
“快点离开她,你这个扫把星。”
临走时的一句话,伴随着冰冷厌恶的关门声。流光讷讷地握住胸口,抗拒着那里强烈的窒闷。
等莲华从鹜岛回来再送然美回家完毕,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离打工的时间还剩不到半小时,赶回去也是迟到,反正都要被扣工钱,还不如索性不回去了。这么想着,他在原地掉了个头,开始百无聊赖地午夜漫游起来。
夜晚的街道上有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和三三两两的情侣,有时温馨有时糜烂。稍微一抬头,就可以看见这座城市最高大的两座标志建筑,68层和72层的摩天大楼并肩坐落在背风处,它们之间那不到100米的距离便是个人工风洞,山那边吹来的风穿过那道门,会发出类似长鸣的声响,长久地回荡在城市上空。有人曾戏谑地称之为龙的叫声。依他看,那更像是恶魔的呼唤。他曾一度迷恋于那诱人神秘的音色。
一阵晚风拂过,他隐约又听到那道悠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很尖锐,很沉重,渐渐地愈加确凿,愈加凄厉,变得全然陌生又再度变回一种久违的熟悉……他的心脏猛地抽搐,不是什么龙的长鸣,也不是恶魔的呼声,他记不得那是什么,只知道是非常恐惧的东西。
夜色尽头急速传来的尖利声音,像把尖刀捅破脆弱的夜,他蓦地想起来,惊恐地回头,巨大的消防车从他眼前呼啸而过,闪亮的红色警笛宛如灼人的火焰,笛声凄厉,震耳欲聋。
循着庞然大物飞速而去的方向,他望见夜空的一隅被火光染成腥红。
人们聚拢来,开始七嘴巴舌地议论:
“是哪里火灾了啊?”
“听说是一栋废弃的旧楼,在中央公园附近。”
“啊,那栋楼不是有乐队在那里表演的吗?!”
“应该就是吧,可惜了!”
……
莲华沉默地站在那里,他憎恨火,它总是一再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茫然地面朝那片暗红的夜空,意识又再度回到两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熊熊烈火、高压水管的冲击声和纷纷的议论中他听到那个惊骇的噩梦!
“又是那群街头流氓,听说还有不良少年!”
“不过还好,人质不是被救出来了吗?”
“女孩是救出来了,刚刚听说里面还有个男孩……”
“已经死了,尸体抬出来,被烧得面目全非!”
“天哪!……”
……
那是他的梦魇。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但对慢性的创伤它却无能为力。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会害怕火,害怕听到消防车的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