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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狐哈哈大笑,卫淳则憋红了脸。缪凤舞不理这些人,自己钻进了马车里。
这一路上,缪凤舞就在打听哪里有卖上好的玉美人。客栈里打听,酒家里打听,卫淳带她去茶庄,她还是打听。
只是打听了一路,竟然没有买到合她心意的玉美人。
开始的时候,卫淳也没有多心,只道她是嘴刁,后来他发觉,缪凤舞倒是不怎么挑嘴,吃饭的时候从不多提要求,他点什么她就吃什么。单单在喝茶一事上,她执着地追求着她的上品玉美人儿。
“凤舞姑娘,这一路上你都在找玉美人儿,只是问,却从不买,请问这里面有什么意味吗?”卫淳有一天终于忍不住,问缪凤舞。
“我在昂州的时候,平日所饮玉美人茶,皆是虹妈妈托人从北方辽地运来,那种清幽的香气,卫公子没有饮过,是想像不到的,唉…如今我们在往南去,越走得远,那茶庄所卖的玉美人就越不是味道,不知道陈放了几年的,让我怎么喝?”
缪凤舞一皱眉头,便一副浅颦轻愁的样子,卫淳的心当即就被敲了一下,赶紧说道:“凤舞姑娘该早说,我这就写信托人,往辽地找上好的玉美人来,等凤舞姑娘到了陈国,就会有可心的茶饮了。”
可是写信托人送到北方,再买来茶南运回陈国,这一来一回,没有几个月是不成的。因此这一路上,缪凤舞依旧在打听哪里有卖极品的玉美人。
这期间,缪凤舞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还真的逃过一次。结果她刚刚跑出客栈没多远,就被一狼一狐薅着衣领子提回去,丢在了卫淳面前。
卫淳也不责怪她,反而扶她起来,嗔那两个怪物一句:“凤舞姑娘细皮嫩肉,两位哥哥以后不要下手这么重。”气得缪凤舞直要吐血。
好在卫淳似乎真心倾慕缪凤舞,虽然偶有动情的时候,缪凤舞脸子一冷,他也就收敛了言行,倒也没有妄为。
缪凤舞生平头一次行这么远的路,而且越往南去,她越是水土不服。
再加上心中始终牵挂着行晔,不知道自己这一遭遇劫,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命运在前面等着她,以后跟他还能不能再次相见。
忧思愁肠,在离开魏境,进入陈国之后,缪凤舞整整瘦了一大圈。
第十七章 卫氏父子
南陈京师迳州,位于皇城以东不远处,有一条顺宁路。尚书令卫辅青的府邸,就在这条街上。
掌灯时分,卫辅青在玉皎厅中用罢饭,便来到书房。书僮给他点上了灯,研好了墨,便走了出去,侍立在门口。
卫辅青拿起笔来蘸了墨,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字,自己看了看,很不满意,抓起来揉成团,扔了。从身旁的书架上抽下来一本书,没看几眼,就觉得那烛火跳得厉害,晃得他眼睛不舒服,叫来书僮剪了烛花,还是不行,便将书丢到桌子上,皱着眉头发呆。
这几天里,卫辅青一直就是这般的坐卧不宁。事情的起因,是三天前早朝时,他在金銮殿上跟南陈启嘉皇帝贲允炎的一次争执
前几日吴国的使者来访,称吴国今夏大旱,主要的产粮地欠收严重,目前吴国境内米价暴涨,饥民流窜。因此前来陈国请求援助。
所谓援助,实际上不过是开口要粮。这两几年吴国和梁国经常以各种借口,向陈国伸手讨援,真正是让启嘉皇帝头痛不已。
最开始陈、吴、梁三国联盟,纯粹是为了拮抗强大的北魏。三国势弱,如果不联起手来,早就被北魏个个击破,不复存在了。
可是陈国从贲允炎的父皇那一朝起,隐忍周旋,暗中图治,国势迅速提升,已经强过了吴、梁二国。到了贲允炎的治下,沿袭他父皇的治国方略,陈国繁荣兴旺的气象已逐渐显现。
三国联盟中,本来大家比肩平坐,现下陈国跑到了前头,吴梁二国不免存了别样的心思。今天这个与北魏相接的边境城墙破了,要银子修,明天那个征兵募马,缺饷少粮。
总之借口有的是,目的只有一个,要陈国出钱出粮。
吴国使者朝见贲允炎,道明来由之后,殿上群臣便起了争执。
依贲允炎的意思,不能再纵容两国继续刮搜陈国,白占便宜,这笔支出实在是太过巨大,陈国经年积蓄下来的国库粮仓,不是为了供养两个不图进取的前朝尹氏宗室。
而以尚书令卫辅青为首的一班大臣,则认为三国联盟还有存在的必要,万万不可在此时撕破脸皮,北魏虎视眈眈,一旦发现三国联盟出现罅隙,必然会从中挑拨,个个出击。
因此,这批粮还是要出。
君臣为了此事,在殿上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贲允炎一甩袍袖:“朕养了一群胆小鼠辈!”便愤然离座,下朝去了。
一连两天,贲允炎上朝时,都是铁青着一张脸,也不提援粮一事,将吴国的使者晾在馆驿中,不召见不回话。
卫辅青回到府中,左思右想,总觉得自己那日的言辞有些过激。贲允炎最后的愤怒,也不光是因为一批朝臣主张援吴,大概也有臣工驳他太过的原因。
想个什么法子,给贲允炎一个台阶,缓和一下君臣的关系呢?
卫辅青正在定神思索,一个家仆走了进来:“老爷,五少爷回来了。”
家仆口中的五少爷,就是劫走了缪凤舞的那位卫淳。卫辅青府中妻妾众多,儿子生了六个,卫淳排行第五。因为他的亲娘不得卫辅青的宠,不受卫夫人的待见,卫淳跟着吃瓜落儿,在六个兄弟中,最不受卫辅青的重视。
他自己也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吃喝玩乐倒是样样在行。因此卫辅青每见了他,不是打就是骂,恨不能将他塞回他娘的肚子里,就当没这个儿子。
此时卫辅青正心烦气躁的时候,一听他回来了,将眉毛一立:“这个混帐东西!一声不响就跑出去!还知道回来?死在外头才好呢!”
“老爷…”家仆没领会意思,不知道卫辅青要不要见卫淳。
“把他给我绑起来,院子里掌上灯!请家法!看我不打得他皮开肉绽!”卫辅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迈步往出走。
而这个时候,卫淳就站在书房门外,战战兢兢地等着卫辅青传见。突然听到自己的父亲那一声吼,吓得他两腿一软,汗就下来了。
家仆得了卫辅青的令,齐齐上来:“五少爷,老爷的吩咐,小的们不敢违,得罪了!”
一条绳子紧接着就缠上了卫淳的臂膀,三五下将他捆得结结实实,推着就来到了院子当间儿。一个家仆摆好了卫家行家法的刑凳,将卫淳往上一摁。
卫淳虽然知道自己这一次离家远游,因为没有请示过父亲,也没有留个话儿,回来必然受罚。但是没料到他回来的当口,正撞上了卫辅青焦烦的时刻,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让他说,先就被摁在这里捱一顿打。
若不是因为银子花光了,他哪里会回来受这份罪?如今可好,他像一条砧板上的鱼,等着被人下刀刮鳞。
他在这里股股颤栗,卫辅青已经走到了他的头顶:“逆子!你当这里是你的钱庄吗?没银子使就回来讨要,有了银子就出去混作!不思上进,不尽孝道!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混帐,也免得人家笑我卫府家教不严!”
“爹…”卫淳听卫辅青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气怒,知道这一顿打轻不了,赶紧出声讨饶,“爹…儿子不孝,儿子知道错了…啊!”
还没等他说完,一杖已经下来了。卫淳痛叫一声,只觉得从屁股到大腿一条筋连下来,整个都在疼。
“爹饶命,儿子以后不敢了…哎呀!”卫淳叫一声,身上就挨一杖。
卫辅青在一旁敦促着行杖的家仆:“往死里打!谁敢手下偷懒,跟他一起挨板子!”
家仆们一听这话,哪里还敢耍诈?手中的竹杖结结实实地往卫淳身上的招呼。十几杖下去,打得卫淳眼冒金星,痛得撕心裂肺。
眼看着卫辅青没有罢手的意思,卫淳怕自己今儿真会被打死在这里,求生本能,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大叫一声:“爹!你冤枉儿子了!儿子这次出去,是给爹寻宝去了!”
“寻宝?就你这不学无术的混帐!还能识得宝贝?不好好反省!倒有这些奸滑的心思!接着打!”
家仆手下未停,卫淳觉得意识正在渐渐地离体,再不求得饶恕,怕自己就没机会活命了,于是他强撑着继续说道:“真的…儿子不撒谎,真是寻宝去了…爹见一见就知道了…”
卫辅青见打得差不多了,又听他这样说,便一抬手,家仆会意,赶紧停杖住手。
“哦?你还有这样的孝心吗?倒让我吃惊了!宝贝在哪里?若敢撒谎…”
“儿子若撒谎,情愿被爹打死…”卫淳总算缓过一口气来,赶紧讨好,“只是…儿子想跟爹单独说一说这事…”
“你们先下去吧。”卫辅青一挥手,身边的人纷纷撤离,“人都走了,你寻了什么宝贝?亮给我看一看吧。”
卫淳开口之前,内心先是揪痛一下子。可是保命要紧,他也没有办法了。
“爹…儿子这次前去魏国京城,见到了一位绝世佳人,本欲替爹爹重金买下,结果那家舞馆的老板娘很是强硬。儿子觉得爹为国为家操劳,原该享些清福,身边多些人伺候,这样的绝妙美人儿伴在身边,可为爹解去多少烦忧呀…因此儿子就求了江湖上的朋友,把她偷了出来…”
第十八章 惊受滋扰
自从进了陈国境内,缪凤舞就感觉到自己获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这一路行来,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虹骊珠发现她的行踪,早该追来了。
尤其是被卫淳带到陈国的京城迳州之后,缪凤舞更是感到了绝望。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儿,无论虹骊珠在昂州是如何的手眼通天,也施展不到迳州这地界上来。
一进城,她被安排住进了一处普通的民宅。
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好歹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有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伺候着。只是那小丫头对待缪凤舞,总是一副醋吃多了的样子。
这一路上,无论缪凤舞如何地刁难,卫淳总是一副大肚能容的神态。缪凤舞感觉得到,卫淳是真心喜欢她,想讨得她的欢心。
从这一点来看,她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到迳州后的第一天晚上,缪凤舞勉强用了一些粥菜。她不愿意支使那位白眼珠多黑眼珠少的丫头,自己去院子里提了水来,烧热了,简单地梳洗了一番。
收拾停当,刚要更衣睡下,听到外面院门有响动。
缪凤舞现在很是警醒,赶紧走到窗边,扒开一条窗缝往外瞧。竟是卫淳来了,只不过他不是走来的,而是被两个年轻的小子抬进来的。而在他的前面进来那位,是近五十岁的男子,天色黑,看不清长相。
缪凤舞清楚地看到卫淳抬手指向她的房间,心中开始“突突”乱跳。她想了想,跑过去拴好了门,拔下头上的银簪,紧紧地攥在手中。
“嘭嘭”,两声沉重的捶门声。缪凤舞咬着嘴唇,握着簪子,不出声。
“凤舞姑娘,是我,你开一下门。”卫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缪凤舞仍是未动,只是稳了稳声音,答道:“卫公子,天不早了,我已经歇下了,有事明儿再说吧…”
她的话音还未落,只听“哐”的一声响,那两扇木门就被从外面踹了进来,半歪在了门框边上。刚刚面目模糊的那位中年男子,抬腿迈过门槛儿,走了进来。
缪凤舞受了惊吓,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事。
那男子穿一身绛色的家常袍子,束紫铜镶玉的腰带,白面膛,短须髯,五官与卫淳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