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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于一旁的元将奥鲁赤颇通汉语,听罢便先叫嚷起来道:“汝吃下去的东西还能再吐出么,竟叫吾等归还城池,真好生可笑。”
阿术亦道:“汝贾平章无信,扣留吾大元使者郝经先生数年,今日又怎敢前来议和。”
宋京忙道:“今岁初时,贾太师已将郝先生放还,先前之事,却有一些误会。”
奥鲁赤怒道:“那郝经在汝朝被困十数载,岂能如此算了,不如先将这厮斩了再说!”话一出口,便吓得宋京又开始哆嗦起来。
原来那郝经乃北方名儒,自幼家学渊源,其祖父郝天挺乃金朝大学者元好问之师,郝经本人则为张弘范之师。
当年鄂州之战后,贾似道瞒了朝廷,私自与忽必烈议和,许以称臣纳币,对外却谎称大捷。当忽必烈打败阿里不哥,继承汗位后,便以时任翰林侍读学士的郝经为国信使,出使宋朝,岂料似道深怕郝经一入朝廷,便会将其私自曲款议和之事抖露出来,便将其扣于真州大狱十五载,到了本年岁初,因畏惧伯颜大军,方才放还,又命总管段佑礼护送。
那郝经在真州狱中,已全然忘却自己血脉法统,每每以蒙元 “苏武”自居,后来其还于大都之日,还不忘带着一麻袋写给宋廷的信,以示自己尽心竭力,倒惹得忽必烈掉了几滴眼泪。
当下伯颜做手势止住奥鲁赤,忽道:“纳贡能有金银几何?”
宋京本来腿脚已软,脸色苍白至极,现下以为陡现转机,不由喜道:“这个好商量,保管叫丞相满意。”
伯颜呵呵大笑不止,周围一众蒙将谋士亦纷纷大笑,宋京愣在其中,不明所以,也只得跟着干笑几声。
伯颜止住笑曰:“汝江山已在吾手中,吾需多少金银,自取便是,何用这般麻烦。”
宋京一时语塞,口中喃喃道:“这个……这个……”
伯颜道:“本相亦尝读汉家经史,素知昔时汝朝太祖皇帝南征时,曾对南唐使者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今日吾薛禅皇帝便正是此意,方命本相出兵,并以汝朝曹彬勉之,宋使,汝可明白吗?”
宋京忙道:“小人明白,明白,待小人回营之后,定将丞相之意转告贾太师。”
伯颜道:“这个无妨,宋使可在吾营中多歇几日,正好见见大元军威。今夜本相自会修书一封,囊加歹,汝明日便去宋营走一遭,却要多守礼仪,不可粗鲁惹事。”
囊加歹道:“末将遵命。”
丁家洲(四)
这边宋京见伯颜留他不走,心中惊惧,以为自己从此要被扣留,没准还得去塞北放马,却不是比郝经还惨,忙跪下不住叩首,涕泪直流道:“小人素知上邦军威,又一向久闻大丞相之名,知道大丞相最是深明大义。小人心虽仰慕圣朝,奈何家眷都在江南,别的不说,家中老母今岁已近八十,却是忍不得骨肉分离,望大丞相开恩。”
伯颜听罢,已知宋京心思,又笑一阵,道:“吾营中都是草原上的雄鹰,顶天立地的勇士,又怎敢屈留着尊使这般人物,你自可放心,囊加歹归来之时,本相自会送你回去。”
宋京一时不明其意,仍是磕头不止,张弘范上前扶起,笑道:“宋使莫慌,大丞相只是权且留你几日,之后自会送你回去,决无加害。”
宋京听了却才放心,又见自伯颜以下诸将纷纷对己侧目而视,不屑之情溢于言表,想起自己方才确是丑态百出,不由也羞红了面皮。
当下宋京出营歇息,伯颜命手下文士修书一封,内中写道:若欲吾军往返,便可将临安奉上,不然一战便是。第二日一早,便命武略将军囊加歹为使,同汉军千户阮思聪等前去芜湖宋营。
贾似道接着元使,览信毕后已是面色如灰,那囊加歹虽得了伯颜吩咐,谈不上无礼,却神情倨傲,睥睨四方,惹得刘师勇大怒,几欲上前撕拼,幸亏为孙虎臣拦住。
囊加歹等回营后,伯颜放回宋京,宋京回到本营,又来了神气,便大肆吹擂自己如何英勇,不卑不亢,却是无人相信。
贾似道见议和无望,只得强打精神,命孙虎臣等加紧操练,又命淮西夏贵从合肥前来会师,待夏贵见了贾似道,却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以示,只见上书“宋历三百二十年”。
那大宋自太祖建隆元年(公元960年)开国,至此际的德祐元年(公元1275年),正好三百一十五年,贾太师见了,心中虽怒,却也情知有理,又正要仰赖夏贵,因此不便发作,只得默默无言,长吁短叹。
若换作平日,以夏贵这般老成持重之将,纵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如此,如今他见宋祚倾覆只在须臾,自己奋战无果,爱子徒然送命,不觉之间已生出异心,早把平日自比岳武穆、韩世忠的壮怀气概丢在一边。
二月初,伯颜大军将至池州城下,那知府王起宗听闻此事,早已肝胆俱裂,便将官印挂在府衙大堂梁上,连夜率家眷遁走,不知所踪。
王起宗一走,城中政事只得由通判赵卯代管,武备则有都统制张林布置,那张林虽是武将,胆气却不强似王起宗多少,又惧元军势大,心中始有降意。
待伯颜围城,张林便至府衙找到赵卯,故作痛心状道:“虏军压境,吾等外无救兵,内无积粮,如此既不能为朝廷请命,又何必坐等送死,不如降了便罢。”
赵卯义愤填膺,大怒道:“贾太师已率大军屯于芜湖,统制大人怎谓外无救兵?若我等坚守,必可减耗元军之势,再约芜湖王师前来夹攻,未必不可破敌。”
张林不屑道:“那贾太师若能用兵,何至如是?我大宋三百年社稷都将为他断送,相公怎可信之,不若弃暗投明。”
赵卯大怒,斥道:“若降也可以,汝便先斩吾首,自去伯颜处请功。”
张林劝降不成,反碰一鼻子灰,不由手握刀柄,心生恶念,却见赵卯神态凛然,全无半点退让之色,不禁又恨又敬,便道:“相公自做张巡便是,吾却不是那雷万春,现下一州兵权尽在吾手,城中大小文武更不愿战,吾倒要看相公能有何为。”说罢恨恨而出,自己遣使往元营约降去了。
赵卯回家后,前后思量已久,自忖无能为力,便对妻子雍氏道:“虏兵将至,知府潜逃,张林又欲通敌,如此城池将陷。吾既为一方命官,唯有忠死于社稷,汝可快快收拾行李,先于城中亲友处暂避。”
雍氏流泪道:“夫君既为国死,妾又岂能负义偷生。”
赵卯见爱妻如此刚烈,心如刀割,也流下泪道:“真是难为你了。”
雍氏紧握夫君双手,泪眼里尽是刚毅坚持之色,夫妇俩当时默默相顾,一切却已尽在不言中。
次日清晨,赵卯夫妇整理衣冠,便在家中大堂从容自缢,以身殉国,城下张林却大开城门,迎了元军进来。
后来伯颜闻赵氏夫妇壮烈之事,亦是大为慨叹,命将二人厚葬,并亲祭其墓。
池州失陷后,贾似道更加消沉,竟至夜不能寐,便在此时,江淮招讨使汪立信正去建康募兵,船泊芜湖,却正在江边碰上贾太师。
立信一见似道,便摇摇头欲转身进舱,却早被对方瞧见,便唤声:“汪公慢走。”说罢下马登船而来。
立信没奈何,只好行礼道:“下官见过平章大人。”
似道执立信双手,竟似握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禁声泪俱下,边哭边道:“昔日不用公言,竟至如此。”
立信又好气又好笑,冷冷地说:“平章大人,汝不是大骂瞎眼汪贼吗?”
似道暂收眼泪,倒是一脸恳切,凄凄哀哀地道:“现下该当如何,还望汪公指点一二。”
立信长叹一声,愤然道:“如何?吾亦不知如何,现下江南已无寸土干净,老夫只愿觅得尺寸之地,为赵官家而死便罢。”说罢深深一揖,径自回舱中了。
贾似道见问之无果,只得悻悻回去,那廖莹中骂道:“这瞎眼老贼,竟敢如此无礼。”
似道心中烦闷,只摆摆手,一言不发。
又过几日,元军益发逼进,贾太师紧张万分,便日日与孙虎臣、黄万石,夏贵、宋京、廖莹中等商议。
孙虎臣道:“近日末将探察地形,乃知铜官镇东北有一丁家洲,西接鹊头山,乃支流融汇之所,正为扼江要处,吾等可兵陈于此,依地势之利,截击虏军,再请夏制使遣舟师入江接应,一并破敌。”
夏贵道:“此处山势雄奇,诸水汇聚入江,确为兵家要地,老夫也曾去过,孙步帅言之有理,太师自可从之。”
贾似道与宋京一干人等哪懂什么军略,当即应允,命孙虎臣领精锐七万,列阵与丁家洲口,再令夏贵率二千五百战舰横亘江中,贾太师自率剩余兵马于鲁港殿后,布置已毕,各将自去行事。
那铜官镇便是今日安徽省铜陵市,以出产铜矿知名,丁家洲位在镇东北二十里处,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二十七中有言:丁家洲口,县东北二十里。发源县东南十五里之仪凤岭,引而东,会于栖凤湖、通凤心闸,合胡城、顺安之水,一自洲上口,一自洲下口,达于大江。可见端的乃战略要地,孙虎臣、夏贵等毕竟久战之将,眼光倒还不错。
丁家洲(五)
大宋德祐元年二月十六,元军抵达丁家洲,正与宋营隔江相望,伯颜见对方军容齐整,排布得当,倒也未敢小觑。
宋军先锋官乃通州副都统制姜才,濠州人氏,幼时逢两淮战乱,曾被掳掠至河朔为奴,颇受折磨。姜才由此恨极鞑虏,长成后逃归故里从军,为人坚忍骁勇,忠烈异常。
两军对垒后,姜才对孙虎臣进言道:“元军多北人,不习江淮气候,又久战疲敝,吾军可趁其立足未稳,出兵迎击。”
孙虎臣纸上谈兵不错,胸中胆略却是不佳,只支吾道:“元军乃百战强兵,伯颜、阿术等贼虏又多奸诈,吾等不可轻出,且等等再说。”
姜才气得跳脚,怒道:“兵贵神速,如此一来,战机尽失矣。”孙虎臣只是不听。
翌日,伯颜为探虚实,便唤千夫长拜罕领了几百军前来挑衅,宋军得了孙虎臣将令,任凭元兵叫骂,只是不出。
姜才大怒道:“贼虏欺人太甚。”说罢急引十数亲兵,纵马出营。
元将拜罕以为宋军胆怯,正骂的起劲,忽见姜才满脸杀气,一阵风般挺枪而来,不由大吃一惊,忙端起长矛,摆了个架势。
待到近前,拜罕发现姜才身材矮小,身后兵马又少,不由大为轻视,竟狂笑道:“兀那蛮子,但凭你怎赢得过我,快些滚回去便是。”
姜才久在北地,通晓蒙语,见拜罕如此嚣张,心中极怒,叫道:“狂贼,看枪!”说罢催马而来,举枪便刺。
拜罕见姜才招数迅捷,当下不敢怠慢,忙举矛相迎,未料竟架了个空,只见姜才手腕一抖,枪尖已忽至拜罕小腹,又接连戳了两下。
拜罕大叫一声,从马上跌下来,登时气绝。
宋军们见将领得胜,一时气盛,纷纷杀将过来,那百余元兵抵挡不住,一哄而散。
伯颜听闻拜罕丧命,颇为惊异,知道宋军并非不堪一击,便放弃强攻之策,转而造木筏数百只,上面堆满柴薪之物,来往游徼,声势颇大,惹得夏贵水师人心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