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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我看到自己的心,象一朵花一样的苍老。没有疼痛。没有眼泪。只有平静。 。。
■为她
文/乔梦若
这座五月中旬依然温度为9的城,冷到令人疲惫。她惧怕寒冷,手脚永远冰凉,缩在薄被中怯怯的环成一团。睡不着,干脆在黑暗中坐起来,拉开窗帘靠在床头,安静的去望那片漆黑没有尽头的夜空。
这座老房子,她相信里面一定盛满了故事。在她未知的时空。有过双手的抚摸,疼过的眼泪,也许还有过咿呀的琴声。在夜深的黑暗中,她总是听见细微的声音,有时在冗长的睡眠中睁开眼,如同耳边细语。并不曾惧怕,侧耳用力去听,听成一片哀哀哭泣,心下浮出一层难过。
一个没有男人可以依靠的女人,自己照顾自己,散漫的执守。养一盆吊兰,高高的挂起来,藤蔓缓缓爬落,直至触碰地面。她的酒一瓶一瓶的打开,陪她度过一个又一个微醺的长夜。空的瓶子就立在吊兰的叶蔓下面,一只一只的,叠加囤积。
她本身懒散,性情纯真而没有上进心。偏偏做的工作是时刻需要与人打交道。她逐渐懂得应对不同的人,猜透对方的内心。每天微笑,成为淡定的一种表情。只有回到家里,脱掉高跟鞋子,卸妆,头发披散在肩上,电台里音乐声闪回,才是她最放松的时刻。
这是她的空间与时间,她拒绝与人分享。所以,她与约她的男人们吃饭,聊天,看电影。绝不肯带他们回家。因为不爱,所以心底冷淡。他们想玩的,她不肯奉陪。而她想玩的,他们都玩不起。比如,诺言与责任。
年纪一点点大起来,从一开始的信任到失去安全感,到最终的现在,连希望都省略掉了。
她曾经带过一个男人回家。也许是心动了,犹疑间的一念,想过好好爱一场。上天欠奉她一场势均力敌的爱情太久,她松了心,放了感情。结果没多久就开始失望。他把所有见她的时间都用来做爱。
某次对于药物不适应,她出血了两天,隐忍着不说。淡淡的想,也许哪天生了癌,化疗的时候,身边会有谁。他吗?
后来一次去酒吧,他与她及其他人。夜里一辆出租回来,先送她。车快驶到楼下,刻意坐在副驾驶的他居然与司机说话,这就已经进小区了吧?再转头对她,那边还有出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沿路出去。
她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欲盖弥彰都是心里有鬼。她知道他的话是说给别人听,证明与她毫无关联与瓜葛,清清白白。她自己下了车上楼,就觉得全身都失了力气。一阵冷一阵疼。
她为他做了最后一件事情。替他给他母亲送了一件礼物,以他的名义。他母亲是一个传统典型的中国妇女,为操持家与后代付出一生,所有的时光都是在承担。她知道他的母亲很孤单,并不快乐。以这样的一个收梢作为结束,她不知道,他是否在某个时段,想到她时心会隐隐痛一痛。
有的爱情,只是因为寂寞。
她曾看一场电影。黑暗中,是片中那个男人的回忆。
他在酒吧邂逅的落寞女子。艳的红裙,乱的长发。与他聊天,无法袒露她疼痛着的心。他想迅速结束掉这仅仅的一场一夜欢情。女子却坚持问他,他是否爱她。
他答,天亮之前我都会爱你。女子又说,那你能跟着我跳楼吗。他笑答,可以。
他们开始玩一个猜拳的游戏。她赢,他就先跳,她跟着他跳。如果她输,她先跳,他跟着她跳。
结果是女子输。没有任何一句话,她转身往楼下飞身而坠。
可是,他并没有跟着跳。
下坠的那张平静决绝的脸,藏了寂寞与放弃。竟然微微的笑。
阮玲玉最终的遗书上写,我很快乐。
——是纠集太久,终于放手的自在。心绪久积成了心魔,不战而败,不若放手。
她也希望快乐,不过决计不到那么决绝的彻底。只是学着遗忘一些,放弃一些。那么长的人生一点点的走,活着比死去的勇气更大。虽然她每次看见安眠颗粒,都会克制想要取拿。
这个人。她。时常与我对谈。我了解她的渴望与承受。而记录这些,如同小说的笔触。
我也希望她快乐。或许,她只是我笔下的一个角色,或哭或笑。藏了隐匿的,很多人的影子。
我在光影交错中与她对望,看见她柔弱洁白的灵魂,一点点蜷缩进坚硬的心里。带了一些行装,静静离开。
我在心底轻轻的对她说。晚安。请你快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另一个时空的抚摸。
文/乔梦若
今日处暑,暑气应至此而止,而偏偏今日烈日顶空,风都是静的。
仍然兴致盎然的扑去著名的潘家园古文物市场,枉我在这个城市中央生活了这多岁月,竟将日子一点点钝杀掉,纵然有路过也不曾进入过。
这是一个不曾见也无从想的别个世界。
紧密的摊点,左一处琳琅的藏饰,又摆了繁复绣花的裹身裙,藏语谓“邦单”,色条交错,醒目得很。
右一处怕就是满目七色的皮影人儿,薄薄的一层牛皮或驴皮,镂空做了莺莺或张生,亦或关公与沙僧。
小生与小旦,都花红柳绿,裙裾似卷,通体透剔而细腻。
上手摸之,心内暗叹这难得遗留的古文化之精细。
难得多做停留,顺着望过去,又见到印度的檀香。或方盒或柱盒,人还未动身过去,异香已经扑天溢过来。
站着轮番拿起来比较,粗简的纸盒,味道已经挤挤挨挨的冲破而出,钻进脾肺里。
还有各色玉器,或白玉或翡翠,散散的摆放着。间或看见古旧的鱼化石,真假尚不做定论,单是看见已经觉得稀奇的不行。
海底的珊瑚,红艳的一片。紧挨着呈放的白色珊瑚,呈树状散开,细密整齐的小孔,似海底扑升的气泡,甚是美妙。
这边一块布摊开,上面颗颗紧挨,密密的大捧玉白色珍珠,抑或粉色黑色。
又见到鸡血石,凛凛的放着,棱角冷利,挂了点滴的血色红。
一柱斑驳的石头,剖开放着,内沿居然是闪烁的水晶。浅浅晶亮的紫或白,似一块块加了色调冷却下来的糖霜。
你可以一路走而一路抚摸过去,这是一个各色趣味的联展。
亦有半真似假的文物。旧式女人的鞋子,似横截手掌的大小,尖尖的一沿,果然不超过三寸。
多为陈旧的绣红锦缎,却也见到一双黑色皮革的小鞋,不知曾穿于哪位赶了时尚的旧式有钱人家小姐足上。
想到那些已死或尚活的女子们,为顺应这畸形的美丽,用几丈的白布裹断脚掌,头皮紧到一麻,迅速的离开。
翻身看到旧的月历牌,古旧的黄纸上,或坐或斜斜而躺的女子,都有一张圆润的鹅蛋脸,细长的眉眼,朱唇一点。风情的很。
一张为上半身赤裸的女子,以纱半掩腹下,同样的表情,含情望着看向她的人。
这画儿四角平铺的贴着,春色在不大的画幅里卷卷而溢。
原来旧式的喜好与当今并无区分,连我也看过去,再多看两眼。
还有古董手表,老式相机,鼻烟壶,绿釉瓷枕,银质发簪,文革遗物红宝书,以及我研究半天也未知何物的稀奇东西……林林总总,都沾染了陈旧岁月的气息。
这样一个庞大的市场,每个东西都多少藏了故事于其中。
时光沉淀下来的这些东西还在,人已老。或者曾经摸过他们的手,已在多时之前便成了一捧灰。
我在纵横的摊位前流连,心内的奇妙一直牵引,走得甚累也甚是开心。阳光从摊位之间的空隙处兜头泼着,有点热有点闷。
有一点片刻喘不上气,逃到走道尽头,看见路边古旧陈木的铺子,竟恍惚跑进另一个时空。
似《色戒》中逃离的兵荒马乱,也许隔一条街就是戒严的军警。
好吧,我只有从窄小逼仄的道路里抽身。出了市场,返回人间。
淘得两盒印度香,便宜到我要对南锣鼓巷的店主敌忾,那边翻了近8倍的价格,还哄得我开心的很。
一对藏银的耳环,与语调奇怪、不确定哪个民族的摊主侃价。一边学了她的尾音,一边自己也要笑起来。她以极为便宜的价格给我,我便欢喜的很。
这一游,令我知晓,也还原了北京的另种色调。
可以将文化与古旧用这样的方式展示,没有任何距离感。你要做的,就是扑身下去细细的看。这些零碎而稀奇的东西,如同从另个时空被推来你眼前。
唯遗憾,未带相机。有太多陈列值得留以影记。我应该还会再去,挑某个清冷的午后,再去看这些从时光里流落出来,安静而散发着炽热力量的东西。
现在,印度香又燃了一支,一边写着字。满屋异域的味道,真是美妙的很。还有,满足的很。
■即使花开到凋零。
文/乔梦若
京城向晚,骤起的急雨一阵又一阵。我倚窗而立,看雨幕暗光。物景远隔重障,如江南三月。
幼童记事之初,在水势汹涌的梅雨季节,右手被妈妈紧紧牵在掌心,穿了胶皮套鞋深一脚浅一脚跋涉而行。街心都是涌动的积水。有骑了黑色铁架自行车的路人缓缓而行,遇见水底暗礁,啪的车身一歪,一只脚点下来,拍出一片水花,半只裤腿马上透湿。那时我只觉得好玩,但又隐隐觉得害怕,不知道水里潜藏了什么东西,不敢笑。
我爱感念那些久远的时光,而所有的怀旧记忆,都停留在那座江南小城的商品经济之前。最爱路边摊点上的顶糕,大米磨成细白的米粉,摊主用勺子舀出一平勺,撒进暗黄色的圆木小盅里,炉子上是凿了口的木墩,垜上去热气腾升。米粉中间加撒一勺红糖末,迅速的洇在白色米粉之中。
二十秒,圆木小盅翻过来,用木柄一顶,一只热腾腾颤巍巍的顶糕出炉。形状可爱,如一只矮胖的根茎却顶了红色小伞的平菇。
彼时一块钱8个,我多半会黏住摊主撒娇,还能再赠送一个。后来变作一块钱7个,6个,5个……再后来,满处的摊子逐个的消失了,那一片地方开出品牌专卖店,鳄鱼,七匹狼,金利来,红人,还有奇怪的酒吧。
我从不曾对这些促进繁荣的店心存感激,它们招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聚集。拥挤而嘈杂,满处都是陌生的脸孔。
我再也找不到童年放学1毛钱7根的手指小饼干,2毛钱的凉粉,5毛的糖人和糖画。它们隐为我风干长存的记忆。
恋家之中,握了电话挂回去,爸爸接了。得知他戒烟戒酒良久,在没有牌局的时候开始抽空散步,我心知他必是有牌局的时候诸多,但仍然心有慰籍。
提及多次梦见奶奶。我说。我并不害怕,而且希望梦见她,在梦中与她对话。
爸爸说,是因为我思念她的缘故。我默然片刻,说,我从不曾当她已经死去。
与亲人远隔重山,所以记忆永远停留在未曾分别的时光。爸爸依然能够背起我转圈,妈妈依然柔弱美丽,幼小的我和他们在围聚的饭桌前日日欢声笑语,不曾分离。
而现实中,我正在雨中淋湿头发,在人潮之中挤上地铁,奔波在这个城市的不同方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