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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吕能平素并无这么大胆,今日究竟吃错了哪门子药?
他掩下心中思绪,请道,“大人既是无恙,我们又赶着去匈奴,就算了吧?”
大汉军制,长安城置南北二军,南军掌宫门内防戍,北军掌巡械京师,北军素勇武于南军,是从全国各地抽调而来的精锐,切切实实打过仗的,威名远播。但再勇武的军士,刀戟面对的也是敌人,而不是京中权贵。碰到如今这种情况,只能是息事宁人了。
四周,长安百姓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是吕家人呢。”
“看样子,这位和亲使的哑巴亏,只能自己吃了。”
“吕家人干嘛和这位和亲使过不去?”
“谁知道呢?”
……
张嫣听得这些私语,怔了一怔,脸涨的通红。她是吕雉的外孙女,不自觉的吕家人就跟自己有扯不开的联系,如今看到自家人在街上仗势欺人,不由羞惭难堪。
“莫不是前些日子听说本要鲁元长公主和亲的,鲁元长公主是吕皇后的女儿,吕家人自然深恨提倡和亲的和亲使了。”
“嗳,到底自己的女儿就是心肝宝贝,别人家的女儿就是不值钱啊。”
“也不能这么说,这位须平长公主的父亲本是隔的远的宗室,陛下要了他的女儿去和亲,日后自然得待他好一些,送了一个女儿,为自家得了无数好处。这个买卖,值。”
……
中道之上,刘敬咬牙,但理智让他不愿意多事误了和亲,隐忍摆手道,“我知道了。咱们继续走吧。”
他言罢回头走到坐骑面前,不再看二楼窗前吕能哪怕一眼,自以为已是忍让至极,却不料吕能见他退让,愈发嚣张。又搬起一个漆盒,大笑道,“就是这个样子,哎呀,刘大人,我又失手了。”朝着刘敬面门砸去。
这次刘敬不似上次那般毫无防备,即刻闪身一避,避开了呼啸而来的漆盒,却没有避开漆盒之中的汤水,满盒的汤水,有一小半溅在刘敬的面上,前襟之上,尚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伴着吕能哈哈大笑之声。
饶是刘敬能忍,也气的脸上变了颜色,站在街中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吕能,气息森然。
长窗之中,吕能张狂而笑,渐渐在他的瞪视之中停了笑,尚嚣讽道,“你能奈我何?”
张嫣远远的望着面上一片森寒的刘敬,忽然间觉得他着实有些可敬又可怜,可怜他行事鲁直不肯变通,此次因和亲事重重得罪后族,日后定处境艰难。当鲁元横剑欲自戕的时候,张嫣是曾经恨极刘敬的。然而事过境迁,这个时侯看刘敬因鲁元之事遭吕家为难,心中却有些惘然。
撇开个人立场而言,刘敬一生一心一意为大汉国家利益着想,提出各种当时看来天外行空但的确对大汉有益的意见,并不惜得罪权贵富豪,实在可敬。这样一想,再看着他面上衣襟之上肮脏汁水,就觉得有些刺眼。
“公子,”荼蘼惊异问道,“你去哪儿?”
张嫣走上前,越过不知所措的北军军士,越过和亲宫车,走到刘敬面前,递出自己的绢帕,道,“擦一擦吧?”
清幽的芬芳透到刘敬嗅觉之中,刘敬微微低头,看见一条长寿绣如意纹黄丝帕子,以及帕子后眉目歆秀玉雪的脸。
“是你?”他怔了一怔,才认出来她。刹那间,适才心中对吕能乃至其身后整个吕氏的愤恨如流水一般从心中泄去。
“嗯。”张嫣点点头,正在此时,楼上吕能觑见有人居然敢站出来维护吕家要打压的人,怒喝道,“哪来的小兔崽子,敢——”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拉着,说了几句话,吕能脸上面色变幻,最后嘟哝了几句,退回去了。想来他身后有别的吕家的人,认出了张嫣,告诫于他。
张嫣转回头,微微一笑,继续将帕子递给他,“须平长公主已经在车中等了很久,若再耽搁,未免折损长公主的面子。你暂时放过他好不好?”
她说话的时候,后面的宫车动了动,年轻的十七岁长公主微微打起帘子,好奇的看着她,目光澄澈而不带恶意。
刘敬愣愣的接过帕子,机械的将脸上冷去的汤汁抹去,又擦了擦前襟,最后将之还给张嫣。
张嫣怔了一下,勉强笑道,“一条帕子而已,就送给大人好了。”
刹那间刘敬心中羞愧如潮水涌上,本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虽不是儒家弟子,于此道却看的极重,如今当众发肤受污,纵是高帝来说情,又或吕皇后亲临袒护,凭他耿直的性子,也是不肯轻易罢休的。但唯有面对这个雪人一般的男装女公子,竟将所有怒火忘的干净,侧过头去,不敢直视这个身高不盈五尺的女童。
刘敬咬牙将帕子掖入袖中,左手压右手,俱拢入袖中,举至齐额,同时身体直直鞠躬下去,直到齐腰,停了一会儿,复又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竟是行了一个极敬重的揖礼,低首惭道,“敬愧对张娘子,日后不敢言见。”不再看她,转身翻身上马,高斥一声走了,驱马前行,之后三百仪仗策骊迤逦,夹着须平长公主的车驾很快往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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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最近评论区很热闹啊。
我想说的是,第一,我想写的不是万能女主,虽然可能最后还是不得已一步步走到穿越文的老路去,不过暂时,6岁的孩子我就想让她有6岁的样子。
至于今天这章,刘敬遇到张嫣就发不出火来,绝对不是因为他被女主美貌给迷住了,而是因为,他的确有对不住女主的地方。
第二,小说刚开始,关于某些历史上的人物,表太早有定论。
以上。
粉红票。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三十五:留侯子
为暴风雨前的宁静,唔。
情人节快乐。
祝福每个人都能找的到一起过节的人。
今天继续双更。
求粉红票扎成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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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和亲车驾迤逦走的远了,荼蘼这才赶上前,好奇问道,“公子,那位刘大人干嘛那么恭敬的对你行礼?”
“我也不知道。”张嫣愣愣的瞧着和亲车驾过后扬起的烟尘,尚回不过神来。论理,她是不该受刘敬此礼的,只是当时被他的郑重吓到,没有来的及反应避过——“他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么?”她困惑的想,然而随即将它抛到身后,“不管他了,”她捂着肚子可怜兮兮的摇着荼蘼的手,“荼蘼,我肚子饿了。”
“公子还不回去?”荼蘼惊叫,随即苦了脸,小声劝道,“天色已经不早,你身上还有禁足令呢。咱们若不早些回去,侯爷会骂的。”
“既然已经要挨骂了,干嘛还要巴巴的送上去?”张嫣笑眯眯的,同样也小声说道,“还不如吃饱了东西再回,至少不怕罚不给吃饭。好啦好啦——”她硬拉着荼蘼回头,迎面撞上了一个布衣少年。
这人的骨头很硬。张嫣揉了揉被硌到的肩膀,反射性的想。市井之中摩肩接踵并不少遇,谈不上谁对谁错,张嫣仰面笑笑表示歉意,便想要绕开。少年却认出了她,笑道,“好久不见,张娘子?”
张嫣惊疑不定,回头仔细打量少年上下。
这少年一身灰色布衣,显然并不是权贵人家子弟。十七八岁年纪,浓眉大眼,眉宇之间斯文英武并存。
“你是?”她尴尬问道。
“娘子不记得我了么?”少年微笑,肌肤略略犁黑,笑容却亮人,“娘子那次去神仙殿见陛下,是寻我带的路。”
“哦——”
张嫣想起来了,那天是鲁元产弟弟偃儿的日子,鲁元难产,她惊吓交集,只存了去找刘邦求他放自己父亲陪一陪母亲的心思。那时候她对长乐宫路径还不熟悉,曾经求过一个校尉带她去神仙殿。
“张娘子那时候哭的泪眼纵横,看不清我的样子,也是应该的。”他抿唇笑道,温柔的为着自己找借口。
张嫣低头有些羞愧,这少年诚心为她指路,她却在事后将他给忘的一干二净,虽说那日心情激荡之下情有可原,也委实有些不厚道。
“那那天我进了神仙之后你去了哪儿?”她问。
“出宫了。”少年微笑,“宫中侍卫,换班之后不得滞留宫中的。”
“嗳,你知道我是谁,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郦疥。”郦疥眉眼舒扬,平和道。
郦疥曾经见过这个女孩三次面,其中两次和她说了不止一句话,这个女孩却一点儿也不记得他。然而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女孩,因为每一次他见她的时候,她都在为保护她爱的人拼尽全力。
郦疥想,她是一个很努力努力爱的女孩。
“张娘子今个儿是出来逛长安的么?”
张嫣点头,“我是偷偷从家中溜出来的呢。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逛长安,还不知道这东市有什么好玩的呢。”偷偷拿眼睛瞧着她。
郦疥被她逗笑了,“需要我领着你们逛么?”
嗯,两个女孩同时大大的点着头。
其时长安城初立不过数年,远没有多年之后天下第一都市的繁华,但天子脚下,毕竟不同凡响,这时已经初具风貌。郦疥远远指着道,“临华阳街这边有几家食肆,坐在楼上可以看到华阳街。张娘子你们想不想试试看?”
“好啊。正好我肚子饿了。”
⊥知道你肚子饿了我才会这么说,郦疥思忖,“其中又以尚食和琼阳两家最好。你们想挑哪一家?”
“嗯,”张嫣将手搭成凉棚张望,“适才那个泼皮似乎就是在尚食食肆,我们去琼阳吧。”
因处在东市闹市口,琼阳食肆生意颇好,一楼大厅人满为患,张嫣沿楼梯上二楼,未到楼梯口就听得楼上有人说道,“适才那场戏着实精彩,可怜须平长公主命运孤苦,风头却被别人抢去了。说起来,阿偕,那个后来刘敬揖的小孩,你可认得?”
张嫣略略翘唇不满,真是到处都有八卦的人,然而她入长安未久,多数时间都是在宫中或是侯府,除了自家亲戚和宫人,应当不会有人认识她。
一人淡淡答道,“不知,但看吕能对他颇多退让,应该和吕家有些关系。”
说话的声音斯文悦耳,听着很是舒服。入得张嫣耳却如一声惊鼓,只觉得百般熟悉袭上心头,竟与记忆中莞尔的声线有七分相像。
她自嘲一笑,走上楼,逡巡说话的人。
其时天近正午,正是用午膳的时辰。二楼堂上已经坐满宾客七八,而其中最好视野靠窗一案边,相对坐着四人。其中三人容貌,她看来皆模糊,只因眼中唯见了一个他。十五六岁的清丽少年,一身服帖绛裳,掩不住他的灼灼之华。
“公子,小公子——”郦疥停在她面前,疑惑唤道,“你怎么了?”
好像忽然丢了魂似的。
“没事。”她回过神来,掩饰道,被郦疥牵引着走到一厢空食案旁坐下,仿佛有食肆小厮上来,问他们欲点什么菜肴,她一律胡乱点头,眼神愣愣的,几乎不曾在那人身上移开半分。
怎么可能?
相像的不仅是声音,就连容貌,也和莞尔如出一辄?
是她思念成疾,于是上天可怜,让莞尔也来到这里陪她,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