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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哭诉。陈晓飞垂了半日头,支吾道:“大伯,大妈,天灵现在还是好好的,一根毫毛不少,我们不妨想想办法救他,我对法律也不了解,但我想它在遵循事件证据的同时也应该重视前因后果,以及杀人动机和理由,虽然天灵以前干过坏事,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是要知道悔改,天灵做到了,可是姓冯的缠住他不放,多次威胁殴打他,他都不曾还手。这回他把阿芬骗出去,强暴了阿芬,这种伤尽天良的恶魔,人人得而诛之。天灵也是在一种失常的情况下杀了他,是为社会除害,我们若能找关系融通一下,或许天灵是能够被免去死罪的——”少洪能与谢忠琴听了这番话,心灵上的确得到了一些安慰,仿佛看见了依稀的希望,也权且把死马当作活马医,便胡乱收拾了,一家三口要进城,一面去看一看少天灵,一面去找那位朋友柳长青。
几人便出了屋来,陈兵独自回了家,陈晓飞与陈晓友走在路上,二人的心如泰山压顶一般沉重,喘不过气来。陈晓友愧疚道:“我发觉阿兵对你的成见很大。”陈晓飞苦笑连连,作答不出,两人又说起少天灵的事来,陈晓友道:“你平时对拉关系走后门等事是恨之入骨的,不想这个时候你想起的还是权利这个武器。”陈晓飞苦笑道:“你认为会有用吗,真的是神仙再世,怕也难得救出天灵啊。我说那么一篇话,不过是为了宽大伯大妈的心啊。不过提到走后门的问题,你不要笑我,人家说大丈夫一言九鼎,但我决不是大丈夫,因为我所仇恨的事我也会做。我也相信,这个世界上的大丈夫没多少了。这就是人怪,人的思维怪,人的感觉怪,有些时候你根本不想做某事,也知道做这种事是错误的,但你却必须要去做,因为你不做别人也会做,你不做别人做了你就会被淘汰掉。所以为什么说孩童是天真的,而天真的童年一过还是斤斤计较了,就是因为人的感情,思维,理智,灵魂,或者某一样东西在被社会熏陶时受到了影响的缘故。人们拉关系或者可以称为是在竞争,就如狼为了存活而要尽量吃掉别的动物,人为了存活也要不断吃掉比他们软弱的人。我想,有很多很多的人面对困难时会想到权力,想到拉关系,权力也许能使你起死回生,能使你转危为安。前不久奇鹿城宣判的一伙人中不是有一个恶不可赦吗,他偷、抢,他做白粉生意,杀了很多人,即使是枪毙十次也抵不了他所犯下的罪……但他没有死,而只是判了二十年。因为什么,因为他爹。若天灵有那样一个爹,天灵的爹有那样的权力,那我们就不用为天灵担心了,因为天灵所做的还情有可言。唉,人呀,人呀,环境呀,环境造就人才,环境造就逆才,环境造就英雄,环境造就了狗熊……真留念天真烂漫的童年,什么都不用想,又什么都想,无论想多少都不会有烦恼,因为那时我们还没有真正的落入环境的圈套中,现在大了,不同了,会想事了,也会爱憎分明了,一面想要追求自己的理想,一面要去研究这个环境而使自己可以得到物质的享受——不同了……”
一句话勾起了陈晓友的感触,对天真烂漫的童年伤怀无限。到了叉路口,他问:“你还进城么?”陈晓飞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不去呢,我要陪伴天灵走这阴暗的路。”陈晓友伤感道:“你们真自由啊,我行我素,为了朋友真的可以两面插刀,可我不行,我已经被一个怪圈套住了脖子,没了自由,没了理想,抛不开身边的凡尘琐事——飞哥,我真羡慕你……”陈晓飞拍了拍他的肩道:“不要想太多,天灵会理解你的。”陈晓友苦笑道:“但我不理解我自己啊。”说完,转身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一阵风吹扬起他那颇有些宽松的衣服,凸显出了他那孱弱的身体来。陈晓飞本想问一问陈晓友结婚以后的生活,但每一次话到嘴边,他都使劲地将它们吞咽回去了。
不知是过了多少天,悲伤的人们无心去记载时间的流逝,脑海里却无法抛弃沾满血腥的日子——少天灵的死日。那是一堵浓黑的阴云,使每一个人的心都感到压抑,让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少洪能的确找了柳长青,柳长青也尽力找了许多有权力的人物,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冯家的权钱交易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散布在每一个角落,无论大虫小虫,一个不留的全把他们网住。冯家不但市里有关系,省里也有几个做大官的亲戚朋友,他只动了奇鹿城的关系网就足够打败柳长青。
所以,少天灵被判死刑,行刑前一晚,少天灵想了很多,他不愿见亲人,其实是不敢去见,见了如何,也只是徒增他们的伤感。人有时候怕伤害人胜于怕死。
在刑场上,少天灵看着一起执行死刑的别的囚犯,有的在死亡面前已经双腿发软,整个身子瑟瑟发抖;有的却昂首挺胸,临死还要掩饰内心的恐惧而强装出一种无畏的气质,嘴角生硬的笑意似在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二十年后已经完了,一切都完了,连一根白骨也不可能留下,他们一死就要被送往火葬场,留下的不过是半杯灰土。昨日的一场雨洗刷过这个世界,空气里的潮气还未散尽,少天灵抬头看着多云的天空,不停的想生死、爱憎、美丑、正邪的问题,突然觉得生很平常,死亦很平常,他虽然想通了这一点,但他对生仍然产生了一种抹不去的眷念。宇宙是一个规律,生死也是一个规律,他的生和死却没在这个规律里。
刑场在一个山凹里,少天灵留念的双眼打量着四周,四周围了一圈圈看客,被堵在警戒线外,有的献出同情与可怜,有的在冷嘲热讽,有的在等待着一场死亡的游戏。
昨日的那场雨并未把天空洗得湛蓝。深秋的日照射着大地,人们的脸上流了泪。那一刻就要到来,阿芬觉得有一条鞭子在抽打自己的心,突然抬头看了少天灵最后一眼,转身冲出人众,陈晓飞一惊,也抬起头来,准备看少天灵最后一眼去追阿芬,恰这时少天灵也正看着他,虽然隔得那么远,但他感到少天灵的目光里附带了他无法承受的重量。他留下了一个苦笑算作为好兄弟的送行,追赶阿芬去了。他在这一瞬间,心中已经没有了痛苦,但事实又并非如此,他是痛得不知道疼痛。他在追赶阿芬的时候,心中不停地浮现出少天灵的脸来,那脸上的表情复杂多变。他想,好兄弟的路就到这里了,就在在深秋的一个湛蓝的天空下,好兄弟的路走到了尽头。这恰也是另一件事——死亡的开始。少天灵在死的时候会哭吗?会害怕吗?他会喊出“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吗?或者他就低着头端详将要埋葬他的黄土地吗?陈晓飞什么也想不清,但他还在追问,当枪响之后,好兄弟的鲜血将喷溅多高,他是痛苦的死去,还是安详的死去……
陈晓飞无从想下去了,因为向前奔跑着的阿芬突然转过身来,扑进了他的怀抱中,悲伤的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于是他的问题都有了答案。死亡的开端,正是路的尽头,无论死者在痛苦的挣扎,还是安详的离去,从此都可以不计较世俗琐事,不必思想苦闷烦愁,然而,生者却要为他加倍地承担——阿芬的眼泪就是见证。
每个人都在伤心,少洪能夫妇抱了儿子的骨灰盒回到黄缪村寨,少天英扑在骨灰盒上哭得死去活来,谢忠琴再次哭得肝肠寸断,只有少洪能强忍住没流眼泪。满院满屋子的乡亲们,陪着流泪者居多。
陈晓友看着少天灵的遗像,想起往事,伤感叹息不住。陈兵也来了,脸上露出悲伤之色,发了一会呆,蹭到陈晓友身边来,问道:“大哥还没有回来吗?”陈晓友眼睛看着少天灵的遗像,随意答道:“好像没有,他好像要在城里安慰阿芬。”陈兵哦了一声,看着陈晓友对他不理不答的表情,心中很是落寞,嘴角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来。
众位妇女在少家院里闲聊起来,张明英说:“真是奇怪了,我总觉得黄缪村寨今年怎么总出事,你看先是李湖才,现在小天灵又去了。”这话触到陈玲痛处,接口道:“都过去了,还提他干什么,李湖才进去了,但关一两年就回来了,小天灵去了确是永远的事,也不知道老谢要伤心到哪里去呀?你看这样的好人,什么时候做过半点缺德事,现在却要遭这横祸,真是天不长眼啊。咱们再看别人,做了多少缺德事,我们都以为要去蹲它三五年了,不料人家只去了十几日就回来了,倒神气了。”张明英道:“陈玲,瞧你又瞎说了,我们在这里唠嗑就唠嗑,不要拉三扯四的说别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村里,话是不能随便讲的。”陈玲不服气道:“你还别评我的不是,我可是说实话,你看那次李湖才的事上,她不但要吃我的,连吕大哥吕大嫂的也吃呢,这可够狠心了,亲戚都不放过,是人吗?”小二狗的母亲旁边听了连连道:“陈玲你别扯上我们,我可不愿听着那人,什么亲戚,人家是官呢,我们攀不起。”陈玲道:“大嫂,我不是要扯你,但我是真的知道你是个好人,不然李湖才把你家二狗打成那样你对我们还这么好……”
张明英咳嗽了一声,同时屋里静了一下,只见童韦凤来了,显得比以往更加神气。细究上回她被抓之故,是因镇上的老黄贪污受贿败露,便牵扯了她进去,黄缪村寨的村民自然欢喜,以为她将有几年牢狱,可没想到童韦凤靠山极多,老黄倒了还有别人,便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事情平息下来,不过是在镇派出所里呆了几日便出来了。这使童韦凤庆幸高兴,更显得不可一世,觉得以后这黄缪村寨就是她的天下,“惟她独尊”了。然而如今权势已不是童韦凤最在乎的了,虽然村民们还议论她,但是她不觉得面临四面楚歌的悲哀,在她的打算里有了另外一条路,那是她在派出所里蹲着的日子里想出来的一个好法子,她知道用这个法子可以得到村民们的许多钱,而且让他们心服口服,不像用权势获取好处后带来那么大的反响。黄缪村寨的人对她没好感,她对黄缪村寨的人也生出恨来,那是一种被人抛弃后而产生的恨。她的心有些变态,她只希望自己过得好,自己家过得好;只希望别人都有悲剧,而没有喜剧;她只希望她还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提高自己的威信,然后高高站在别人的头上;她更希望可以用一种方式驾奴所有人的心。
童韦凤想的也太多,但她要用的是什么方式呢?当年她有能力当上村长,如今她就还有能力实现这一个目标,因为黄缪村寨的人们是那么的淳朴和善良,又是那么的容易迷途而不知返,又是那么的守旧而顽固不化。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命该如此》(二十三)
童韦凤来到少家,她现在只要看见黄缪村寨有悲剧就要高兴得忘乎所以,所以她要亲眼见这悲剧的现场以增添她的快意。谢忠琴的泪已经流干了,坐在堂屋里发呆,陈老太陪在旁边说话。少天灵的骨灰放在八仙桌上,家神上下、大门旁、灶头旁都点香烧烛,有两个赶急请来的法师正敲着木叶,念着经。
童韦凤走进来,除少洪能外也无人与她招呼,她走到谢忠琴身边来坐下道:“谢忠琴,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