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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芬的辛酸让陈晓飞也辛酸，他听了这句话后多少有些失望，他想问难道你的眼里只有他么，难道你一点也不在乎我么。但是没问，也不敢问，犹豫了一会他说：“想哭你就好好的哭一场吧，只要可以让你好受些，我想告诉你，想自杀的人便是不敢面对现实，这不仅是一种软弱，而更是一种懦弱。”
“我不懦弱！”
陈晓飞冷笑道：“这只由你做的事来决定。”
阿芬沉默了。
从西山回来，陈晓飞躺在床上，虽然是深秋了，却还有尖嘴蚊飞到他脸上来寻求生存，他先任由它们吮吸，最后才一巴掌打去，满以为蚊虫们要付出代价，不料它们非常精灵，早呜的一声飞进黑夜中去了。他反而自己挨了一巴掌。屋里一阵让人窒息的闷热，陈晓飞想到屋外去吹风又怕打扰的别人，就这样躺着，回想起童年时候的许多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乍然响了一个货车的喇叭声，天崩地裂一般，吓得他的心狂跳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噌的立起身来，穿了鞋，跑进阿芬的房间，拉亮电灯。只见阿芬满脸大汗，赤足坐在床沿，喃喃的说：“枪响了——”陈晓飞安慰她说这是汽车的喇叭声，但阿芬还说：“枪响了，你给我一把刀，让我随天灵去——”说完挣扎着要起身，陈晓飞见她的苍白的脸色也被吓坏了，说道：“阿芬，一切都过去了。”阿芬还是目光呆呆的，但她突然直辣辣地盯住陈晓飞，叫道：“你这混蛋，你杀了他，你也杀了我吧。”说着双手在陈晓飞身上脸上乱抓。
陈晓飞哭道“阿芬，没事，你别吓我，没事，你快醒过来。”一面说，一面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阿芬咯咯的笑道：“他在叫我，我要去了。”又使劲的挣扎，陈晓飞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说：“阿芬，你在做梦，没事的，过了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这时阿芬才清醒过来，见自己被他紧紧搂住，伸手猛地一推，陈晓飞竟被推倒在地板上了。她见状便很自责，忙赤足跳下床来说：“我不是有意的，你没事吗？”陈晓飞听了这话高兴万分，喜道：“原来你没有疯，原来你没有疯……”阿芬说你才疯呢，人家好好的，陈晓飞赔笑说：“我误解了，我们的好阿芬怎么会疯呢，怎么能疯呢，你疯了我怎么办呢。”
何忠付与林凤兰站在门外，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屋外，秋风扫落叶，哗哗的声音响过不停。
又过了一段时间，陈晓飞见阿芬的心情逐渐好转了，才决定回家。虽说不久便下来看她，二人仍是依依惜别。又去向何忠付和林凤兰辞行。
陈晓飞回家来，在家里还未呆上十分钟就去看望少洪能夫妇，又逗少天英开心。他虽然乐呵呵的安慰别人，心里却强忍住巨大的悲哀，他问了少天灵的坟址，跌跌撞撞的来到少天灵坟前痛哭了一回，又跌跌撞撞的回来。
转眼天就黑了，张明英背了喷雾器回来，陈晓飞埋怨她不早些回来，说她这样会累坏了身子。张明英说：“你不知道，那里打了就只剩一点点了，明日再跑一趟不合算，所以就喷完了再回来。哦，你们还没有吃饭？”陈晓飞道：“等你呢，明日我和你去喷。”陈晓花摆好了饭菜。张明英洗了手了，三娘母吃了饭，张明英问他考试情况，说假期都过了一两月了，你们怕是又要开学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成绩呢。他不敢说出真相来。张明英又说：“没几日你们又要开学了，因小天灵的事你是荒废了一个假期，待开学后得快点把它补回来，你也得多学学小生。你表叔娘说了，人家的成绩是拔尖儿的。”陈晓飞故意岔开话题道：“妈咱们村的田里怎么都种了玉米了，上回回来看见我就觉得奇怪，只是没时间问你。”
张明英道：“你不知道哩，这都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咱们的那渠倒了。”陈晓飞颇为奇怪道：“倒了——去年，那渠道不是全部重修了一回吗？怎么就倒了？”张明英冷笑道：“虽然重修，却修得还不如从前的那条好，所以就倒了。”陈晓飞更奇怪道：“哪儿倒就从哪儿垒砌起来不就行了吗？”张明英道：“有你想的这般简单，那全村的人也不会拿田去种玉米了，那渠不是一两处倒，而是到处倒，唉，说七说八，都是别人把钱装进腰包的原故哟。”
陈晓飞冷哼道：“又是童韦凤？”张明英道：“还有江正立呀……”突然想起“高人”的事，忙道：“哎哟，我说你可别把这话拿到外面去谈论，这逗人恨哩，你不知道，上回大院坝里贴了一张骂童韦凤的纸，他们也怀疑到你和天灵的头上来了呢。”陈晓飞听了，笑道：“她怀疑就让她怀疑去，怕她做什么，若有机会我还想写了骂她呢。”张明英责怪道：“你说什么话，上回真的是你写的吗？我可告诉你，你不要去招惹人家，你们小孩子与大人瞎搅和什么，既是我们，说话也要注意哩。”陈晓飞怕母亲担心，忙分辨说他没写，张明英便松了一口气道：“没写就好，你不知道，童韦凤被小车抓去了都能大摇大摆的出来，我们还怎么敢惹她，你若得罪了她，即使去了学校妈也担心呢，她当面倒不敢，就怕她背地里叫人整你。”
陈晓飞好笑道：“看你又说了些什么，难道她还请得起杀手杀我不成，我人高马大的，不说两个，一个总还胜得了吧？”张明英瞪眼道：“你看，你看，又不依教了是不是。”陈晓飞忙说：“好好好，我听你的，绝不惹童韦……哦，童大娘。”说得陈晓花也笑了起来，插嘴道：“我哥这次回来可是乖了许多哟，以前你说什么他反对什么的，现在却这么听话。”陈晓飞接口道：“我有史以来就是这么乖嘛，到是你这小调皮，有没有惹妈妈不高兴？”陈晓花道：“我才没有。”陈晓飞问：“是真的吧，妈？”张明英道：“才不真呢，你的妹妹可是调皮透顶的。”陈晓飞取笑一回，陈晓花受了委屈，笑道：“你别高兴，妈这是重男轻女……”张明英听了，笑骂道：“这小蹄子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一碗水没有平着端的，你哥有吃你没吃？你哥有穿你没穿？吓，打小来你和你姐姐都是吃蛋花长大的，你哥却大约连蛋花是什么味儿也不知道哩。你倒在这里发恼骚了，你若不服，把我的蛋花还我，我全给你哥吃去。”陈晓花道：“哥你听妈这话，我比你还享福呢，妈其实适合去演讲，你说对不对？”陈晓飞道：“不是去演讲，是适合去骂街。”还未说完，三娘母都笑了。
突然门外一人问道：“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呀？”陈晓飞忙起身开门，见是李云惠，请进屋来坐了，陈晓花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李云惠也笑道：“你妈不适合演讲，的确适合去骂街——泼妇骂街！”说得众人又笑，张明英就又问了些张小生的学习情况，然后对陈晓飞说道：“你都听见了，你的表弟是怎么专心的你就得学学他。”李云惠为儿子谦虚一番，说起别的话题来，道：“我说童韦凤的那事情好象到是真的了。”
张明英立即肃然起敬来，问道：“你都打听清楚了？”李云惠道：“就她会法术那事，听说算得比谁都准，还有人上她家向她求男孩呢，说是向她的神求了以后，准能生得男孩了，只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张明英道：“怎么神呀，那要这么看来，她真懂些门道了，只不知她是怎样帮人算的？”李云惠道：“这倒不知道，要知道我也去算了。”
陈晓飞问道：“表叔娘，你们说什么呀，什么算不算，猜不猜的，又是什么迷信事儿呀？”李云惠笑道：“你不知道呀？童韦凤自从被抓以后就扬言她有法术，先大家是不信的，但逐渐的人们就相信了，因为已经有人请童韦凤办过事了，说是十分的准，于是就有遇了困难而不能解决的人们去找她。出来的说法也是很准。”陈晓飞对这村长摇身一变而成为神婆的事很觉得可笑，说道：“你们又把这种事信以为真了，这世上竟有那什么高人那什么法术，国家还不乱套呀，你们却会相信！就比如一点，假如她都能帮别人生男孩了，那以后男孩子哪里去找媳妇，没了媳妇，这个世界不是要被毁灭吗？”张明英道：“你别乱说，我知道你不信，从小到大你信过什么了，但你不信你也不要说出来，自己闷着。”
陈晓飞道：“我说的是实话呀，你们若真的相信那些关神婆那么灵的话，为什么以前你给我看了那么多回鸡蛋，都说我将来是要做大官的，哪料今日我的成绩竟是如此差。”张明英忙呵斥他道：“神家的话自然是真的，咱们的老祖宗再有点德行，你不就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当上一个大官吗。”陈晓飞想为什么如今农民们总是希望把自己的子女培养为一个大官，为什么他们的心里对当官的愿望是这样的强烈，他想明白了，那是现实让他们有了这样的心思，现实中当官的人是多么的风光，大官们有了权势壮胆的时候又是多么的呼风唤雨，应酬帷幄，这样的风光是农民们不敢想的。他们生活在别人的压迫下，便感觉到了自己这一代的悲哀所在，他们要把希望赋予下一代，所以他们要把下一代培养为一个也呼风唤雨，也应酬帷幄的大官，这样就可以“一人成仙，鸡犬升天”，把他们和他们的亲人都带入一个好的生活圈子。
陈晓飞又想，为什么人们总是相信神，这不只是农民们才做的事，那些达官贵人，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信起神来比农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为什么呢？陈晓飞似乎也明白了。首先，关神婆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总有那么一两件一两句会吻合了求神者的心愿，求神者们就会宣扬着神婆的神通广大，但那些没有说准的呢，人们又是如何去解释它了。他们为了不亵渎神灵，为了不歪曲自己所崇敬的神灵，他们不愿意在关神婆没有算准的地方发泄不满，对于已经请关神婆做过的事，真也罢，不真也罢，信神者们都会自己为不准的地方找一个借口，方能满足了他们的心灵里面的安慰。要找这样的一个借口是很容易的，他们只要尽量的为虚幻的神灵掩饰，就一定会找出这样一个借口来，他们从身边所发生的事里面一件一件的找，总会有那么一件与那关神婆说的稍稍吻合，找到吻合的他们就笑了，因为他们又一次知道，他们所敬仰的神存在。人们解释关神婆不准的地方就像有时候我们看天边的晚霞沉思时，觉得某一朵云彩形如某一样动物，越看越像，最终跟那动物几乎没了分别，而事实上那云彩其实什么也不像，它只是一朵西天的晚霞，被我们第一感官蒙骗。其次，在生活中，有的人在追求物质的富足，有的人在追求精神的充裕，而有的人在追求这二者的和谐，前一种人我们称为现实者，第二种人我们称为发疯者，第三种人我们称为大智慧的先驱，但生活中第三种人太少，少得有时候让人觉得是不是要把他们忽略去。
现实者因为过度的追求物质，使精神领域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黑洞，外面看着是充实的，中心却是那么的空虚。而且因为追求物质的不得志，他们会在物质的贫乏和精神的空虚里，为自己寻找一点可以安慰的东西，这样，流传几千年的虚幻的神为他们所青睐。他们在崇敬神灵的时候，心中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