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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英一动不动,也不回答他,陈林周还叫了两声,再无动静时他感到异样了,伸手触摸到了女人额上的冰凉,却探不到她呼出或呼进的鼻息。陈林周大惊,轱辘滚下床,一时三刻说不出话,陈晓花正在做饭,听了响动跑到房门旁问:“妈,怎么了?”但张明英听不到陈林周的话,自然也听不到陈晓花的话,陈林周这时醒转来了:“啊呀,你妈……你妈……昨夜胡乱吃东西没有?”陈晓花疑惑道:“没有呀,怎么了?”陈林周再没说话,起身冲出屋去,直往肖医生寻救了。陈晓花觉得奇怪,进房去叫了两声,还没得到张明英的回应,上前也触摸得张明英额上的冰凉和鼻孔里没有的呼吸,脑袋里嗡的一声,双膝齐齐跪下,一口气包不住,嚎啕大哭了,引来左邻右舍,也引来张明英的好姐妹们,李云惠、谢忠琴、陈玲、张天锦。她们都上去摸了的额角,试了鼻息,知道人已去,大家跟着垂泪不已,有心要帮忙又无从下手,有了五六分钟光景,有人说:“肖医生来了!”大家自动让开一条路,陈林周含泪带肖医生进了房间。半天没有出来。
外面陈玲等商议,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怜老张辛苦一辈子,连儿子最后一面也未得见着。他爹这时大约也急得没了主意了,晓花还不知事,我们想个办法把晓飞叫回来,其余的亲戚呆会儿叫人去报丧是了。”大家说:“最好,只不知陈晓飞在哪里?”李云惠说:“这不难,我家小生是知道的,若有人到三中去找我家小生,便可找到晓飞了。”李兰五的女人旁边道:“若是这样的话叫李兰五去,他本也决定今日进城的,只是你家小生在几班?”李云惠忙告诉了张小生的班级,李兰五的女人回去与李兰五说了,李兰五也是个好心人,不免伤心一会,出了村,一溜烟而去。先找了张小生道出一切原委,张小生忙来找陈晓飞,怕陈晓飞太过伤心,不敢说出真相来。待见陈晓飞走远了,他也要走。
阿芬后面抓住他的衣服说:“你知道的,你倒说说,他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张小生搪塞不过,只好告诉他们,阿芬听得泪如雨下,心中担心陈晓飞,不知道他能否经受住如此的打击。何忠付与林凤兰也叹息连连。阿芬伤心落泪一会忽然说:“不行,我要去他家看看。”何忠付与林凤兰说可是你的病才好呢,经得了风吹吗。阿芬说他不知道要如何伤心,所以我一定要去安慰他的,二人知道阻止不了,只好让她带好了药,嘱咐她在路上小心,并要小心着冷风,阿芬答应了,追赶陈晓飞而来。
陈晓飞下了车,走得也不很紧急,阿芬却急急的追赶,半路果然就撵上陈晓飞,使陈晓飞大为奇怪,于是问她:“是不是小生与你说了什么?”阿芬不知作何回答,低着头,寻思怎样开口。“你告诉我。”陈晓飞追问着,阿芬喏喏道:“没,没说什么,我只是想去你家玩!”陈晓飞道:“你骗我,你一定有什么事瞒我,快告诉我什么事?”阿芬说:“别问了,我们先回去吧。”陈晓飞索性坐到地上,倔强的道:“你若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阿芬左思右想,没别的法子,早流下一汪泪水,反吓住了陈晓飞,心疼道:“我说了错话吗,你不要哭了,我不说错话就是了。”阿芬黯然说:“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坚强起来。你说的猿进化为人为的就是要站着生,不能在困难里倒下。”从阿芬的表情,陈晓飞已经觉得了事态的严重,他等着阿芬继续说下去,阿芬道:“我在伤心欲绝,濒临死亡时,你成了我唯一的支柱,你有困难的时候我希望你也把我当作你的支柱,所以我才会追赶来。我要你知道我在你的身边,陪你度过将要到来的苦难。一切都会过去的,无论什么都会过去的。晓飞,我爱你,让我做你的依靠!”陈晓飞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忽然抱紧了阿芬,心中却急噪起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呀?”
陈晓飞受到了重锤的一击,身体里所有的脆弱都显露出来了,在大的悲痛里,仿佛成了一个植物人,两个眼珠大大的欲破眶而出,仿佛瞠裂了眼眶,泪水从那裂缝里不停的流出来。天底下已无一物,只有宇宙的空虚和无穷的黑暗;忽而似又万物聚在一起,前奔后涌撞击出各种声音,似呜咽,似悲泣。他不知道发生这一切是否与他进城有关,但他已经内疚了。阿芬紧抓着他的手,说:“你别难过,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与你共同面对,我说过我爱你,所以我们同悲同喜……”陈晓飞回过神,口中自语:“我害了她,我害了她,我不孝……”阿芬说:“我们回去看看!”陈晓飞说:“对,我们回去看看,回去看看——”眼泪似断线的珠子,在地上碎成一地的水晶花瓣。
一路哭泣回来,路上遇见了人也不打招呼了,他们的手紧紧的抓在一起,仿佛从此成了一体,不容任何的理由来分开。到了家,闻不到半点哭闹,陈晓飞哭着叫喊了几声,冲进屋里,两人都似没有走入自己的家,到像进了迷宫似的疑惑。屋里虽然零乱,但没有人,没有一点死人的迹象。
阿芬纳闷道:“怎么没有人呀?”陈晓飞悲痛难耐,哭道:“我怎么知道呀,我怎么知道呀!”阿芬说:“你先别哭,不如先问问邻居。”未说完,屋外一个人叫道:“呀,你可回来了呀——”两人看见了陈玲,忙问她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陈玲道:“你可回来了,我可来这里看了四五次了。你别哭,你妈已经没事了。”陈晓飞忙止住眼泪问:“二姨,你快告诉我。”陈玲道:“你别急,你妈现在在肖医生那里,我们一路走,我一路告诉你。”陈晓飞与阿芬随陈玲往肖医生处行来,陈玲一边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昨晚还来陪你妈说了半夜的话,后来她说头晕,我们也就先回去了。今天早上忽然听见你妹妹的哭声,我们就跑来看,才知你妈身上冰凉,鼻子里没气儿,你妹妹正在旁边跪着哭呢。你爸爸却请肖医生去了。当时你家里围了一大堆的人,都误以为你妈去了,大家伤心不已,我们寻思着你妈就你这个儿子,忙想了法子,让你李兰五大叔带信叫你回来。可是后来肖医生为你妈把脉听诊后说人是好的,只是昏了过去,叫做休克什么的,我叫不来。她又说你妈患的什么病我也没记着,只是忽冷忽热的,冷了身上冰得不成,热了又烫得不得了。”陈晓飞的一颗心仿佛经历了一次大劫难,压的石块都在这一瞬间落下来了。他还来不及让心完全平静,陈玲又说起来,道:“我们都很高兴,在家神前为你妈求了菩萨,竖了筷子,说是撞了一个吊井鬼,这倒不打事,晚上一碗水饭泼出去就好了。我们还为你妈滚了鸡蛋,这时还压在枕头下呢,过两日拿去让关神婆看看,驱驱邪气,也就全好了。至于那水饭是晚上要睡的时候站在院窝里朝外一泼便成,你要记得做。这叫做神药两解。”
已到了那小医院里,陈玲正说得意犹未尽,陈晓飞却巴不得早到,道谢进去,陈玲阿芬随了进来。只见父亲妹妹及几个叔娘大婶都在旁边,张明英正看着门外,看见陈晓飞很欣慰。众人道:“好了,晓飞来了。”他们仿佛是看见了自己的希望一般激动,陈晓飞不及理会他们,扑到病床边,竟无语凝噎,细看母亲,脸上苍白无色,瘦削不堪,仿佛仅能包住骨头的脸上生出一条一条皱纹来,像她头上的白发不断的生长着。再看手,母亲的手上开了一道道冰口,用胶布缠着,很是使人惊心。
张明英伸手抓住了陈晓飞,道:“儿,你回来了,妈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勾起陈晓飞千般愁肠,哽咽道:“妈,你好些了吗?”张明英微笑道:“不防事了,你不要焦心,肖医生说了,这是小病,吊几瓶盐水就好了。”母子两人手上同时用了劲,张明英看见了身后的陌生女孩,料想就是阿芬了,却故意问道:“她是谁呢?”陈晓飞见问,忙拉阿芬近前来,说:“她是我的朋友,听到你——生病后陪我来看望你的。”张明英便问:“你叫什么名字?”阿芬心里有些紧张,小心回答了,又道:“伯母您要注意身体,不要累着了,我今天来得很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来孝敬您。”又向陈林周问候。
张明英的心里又不大舒坦起来,大家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阿芬的事,把她细看,生得不凡,体态娇柔,小巧的嘴,小巧的鼻子,大的眼睛,弯的眉毛,上身穿一件白色羽绒服,配着蓝色的牛仔裤。大家看得喝彩,不信此女就是李云惠口中的放荡之人,阿芬被看得垂了头,红色眷念着她的脸,不再褪去了。张明英躺在床上,自闭了眼不再睁开。
人们已经传言,说陈晓飞带来一个天仙般的女孩,生得均匀饱满,温柔典雅。李云惠听了,跑去医院里,见那女孩果然不同一般,陈玲等人都围着她问长问短,十分怜惜她似的,李云惠说起风凉话来:“奇怪了,昨天我家小京拿了一个苹果吃,看着外面脏吧拉稀的,洗干净后却好惹人爱。但今天也拿了一个来,外面看着是好的,用刀划开,里面却烂了……”阿芬红了脸,陈晓飞虽不知李云惠与母亲有什么约定,也听出其中的讽刺意味,他是愤怒了,但在母亲的病床前不便发怒,故而干瞪了眼睛,无奈的带了阿芬出医院来。阿芬脸上的红色还没有散,幸喜谢忠琴听到阿芬来的消息,忙来要阿芬到他家去玩,就像意外的为陈晓飞找了一个退场的台阶,说:“阿芬,你先去那里玩着,我呆会儿便来找你。”阿芬听不得李云惠的话,忙说:“好的。”她就去谢忠琴家,看着二老苍老的面容想起少天灵来,心中不免落泪,却还强颜欢笑。
人们来看看,都回去了,陈晓花也回家做饭,医院里只有陈林周陈晓飞照顾。看见张明英沉沉的睡着了,那神情不甚安稳的,脸上的皱纹不经意的蠕动,像细小而繁多的爬虫在那里做游戏。
陈晓飞放心不下阿芬,与父亲说了一声去少洪能家看阿芬,路上遇了谭永菲,从鼻孔里冷哼出声音来道:“大哥,好福气呀,带回天仙般的好姑娘来了,我们若与她相比怕是沾不上一丁点的边罢!”陈晓飞应筹道:“你说哪的话,她也只是个平凡人,只是我们彼此有情有意罢了。”谭永菲说:“有了这个天仙般的姑娘陪着,大哥从此会干干净净的忘了我——这个弟妹罢?”脸上有一抹似笑非笑表情,含蕴着嘲讽的意味,好象她不是用嘴在说话,而是用笑来说话。陈晓飞想起那天晚上她的举动,脸皮的底层躁热起来,像是随了血液流遍全身,浑身不自在了,无奈地道:“怎么会呢。”谭永菲忙抓住了这句话的机会,仿佛是抓住了蛇的七寸不放,问:“真的么?”无奈得到了升华,陈晓飞把窘迫的头点了点,犹如在空气里寻得了一个孔隙逃离出去,留给谭永菲远远的一个背影。刚转过墙角,又遇见了李清,忙与她打招呼。李清不关心他昨日进城之所为,却很在他乎今日带回来的女孩,有些沮丧的问:“听说你带回来了一个姑娘,是你女朋友么?”
“那——我同学罢了。”陈晓飞有些腼腆,违心的说,因为在他的本意里是不打算骗任何人的,然而在李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