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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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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大夫,我是吴大帅的副官,曾在‘广德堂’见你给大帅诊病。我已在后面追赶你两日了,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你!”跳下马来的是黑龙江督办公署的苏副官,后面跟着两个马弁,带着三匹马。吕鹤年十分困惑,苏副官却如同见了救星,恳切地说道:“自你走后,大帅病体忽转沉重,我们是来请你回双河镇的!”
  “请我回双河镇?”吕鹤年闻言一惊。虽然他对吴督办的病情早有所料,但见苏副官带人踏雪追踪百余里而来,情知大帅的病情远比他当初看手相时估计的还要危险三分。但如果让他原路返回,心中又感到为难。因为吕鹤年自在铁岭银岗医院出徒并来双河镇坐堂行医以来,眨眼一年有余。家中不仅有老母还有亲友,且年关将近,他更要与家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如果随苏副官等人沿这盈尺的雪路再回双河镇,就失去了这次回家过年的机会,于是吕鹤年向苏副官问明了吴督办的病情,然后说:“承大帅相信,我可在此处方,按方服药,相信病情就会有转机。”
  不料苏副官根本不听吕鹤年的建议,脸色一沉说:“不行,大帅已经发话,无论如何也要请你返回,不然,可要军法从事了。”吕鹤年见事已至此,只好把行李等物存放在客栈里暂住一夜。次日天色未明,苏副官已催促吕鹤年起身,他便骑上一匹马,在三人的前呼后拥之下,沿着原路向双河镇踏雪奔来。
  隔日黄昏,吕鹤年随苏副官来到古镇东街大帅行辕。进了大门,就发现三进四合院都亮起了灯盏,几层院落内人影慌乱,家眷、侍从、女佣和守门士兵人人面带惊慌之色。吕鹤年见吴家这种景况,不觉几分紧张。几天前他虽从吴督办的手相上,判断出其手臂、双腿上的红斑如医治不当,极可酿成病变,然而当时有魏有轩和萧汉卿劝阻,吕鹤年不敢在吴督办面前细说病情。但他没想到病情会突然转危,莫非病人真发生了他担心的阴斑泻血之症吗?如果真是如此,他又该如何插手呢?这病当初毕竟是魏有轩接治的,而他又是自己的恩人。当初魏有轩是因事前往铁岭银岗医院,无意间发现了在药房里打杂的吕鹤年。几句对话,没想到从双河镇来的名医魏有轩,忽然喜欢上了眉青目秀、谈吐文雅的吕鹤年。魏有轩还当场考问他一些中医医理,吕鹤年满腹才学,应对如流,顿时让魏有轩喜出望外。“没想到你如此有才,却只能在药房里碾药。如果不嫌,何不随我到双河镇上的‘广德堂’坐诊?”
  当时正苦于无法施展才华的吕鹤年,见邂逅于银岗医院的魏有轩豁达仗义,再想想眼前他在铁岭无法行医的困境,当即感动得泪花婆娑,说:“只要能有为民诊病的机会,无论先生把我带到何地,我都求之不得。”就这样,刚在铁岭银岗医院出徒、被困在药房里碾药的吕鹤年,随魏有轩来到了古老的双河镇。虽然他在“广德堂”这样的百年药店里行医,暂时无法出人头地,但他毕竟在魏有轩鼎力成全下做了独立行医的大夫,因此吕鹤年从心里深深感念着魏有轩。可如今,只因他在吴督办面前一席话,竟惹来了这样的麻烦。他后悔当初不该给吴督办看手相,更不该轻易否定魏有轩已做的诊断。想到可能因此而引起的后果,吕鹤年一时心中没了底。
  

《手相》2(2)
中套院是吴督办的下榻之处。正房和东西厢房都亮着灯火,吕鹤年刚进院宅,就见正房门前廊庑下集聚着一些神色慌张的女眷们,屏声静气地在窗前窃窃私语。他虽看不清那些女人的神情,但从她们交头接耳和不时向房内窥探的紧张神色上,吕鹤年已经估计到吴督办病情远比他在路上想的还要危重。
  “吕大夫,请!”苏副官把他让进客厅。吕鹤年进门一看,一位身材矮瘦、身穿长袍的男子心神不安地绕室踱步,正是从前在“广德堂”里遇事不慌、诊起病来应付自如的魏有轩。屋里还集聚着几位古镇名医,德高望重的都显峰、麻一谷和张汉臣等,都已经请到了。都显峰等人见浑身雪尘的吕鹤年风尘仆仆而入,都围拢过来,魏有轩更显得亲切,上前紧紧抓住吕鹤年的手说:“鹤年,可把你盼回来了,大帅如今病情出乎我们意料。我处方投药本是有把握的,可谁知反而越发加重了。”麻一谷和张汉臣也都搓手叹息:“是啊,我们可都是行医几十年了,哪见过大帅这种病势?如今几乎无药可医了呀!”只有都显峰凝然不语,心中似想看一看这小中医的能量。
  吕鹤年没想到从前在他面前名重一时的老前辈们,几天不见,忽然对他改变了态度,特别是将他引进双河镇医界的魏有轩,此前一直把他视若弟子,今晚竟拽住他的手说:“鹤年,现在只有你能救驾了,大帅说你会看手相,莫非你真会看手相吗?大帅病发以后,就下令一定把你请回来。大帅说你肯定能治他的便血之病,所以,才……”
  “大帅已经便血了?”吕鹤年听了又是一惊。那天他虽从吴督办手上发现阴斑泻血的迹象,但他绝没想到仅仅几天时间,病情竟发生急剧的恶变。吕鹤年也不多问,便在魏有轩等名医的簇拥下,小心步进内室。他见室内灯光幽暗,一张床榻前垂着幔帐,有位年轻女子正神色慌乱地在床前照料。他看那女人眼睛哭得红红的,猜想肯定是吴督办的内眷。那女人见吕鹤年进来,便悄悄将幔帐掀了起来,再将一盏美孚灯移向榻前。吕鹤年近前一看,不由暗暗一怔。
  原来前几日在“广德堂”见过一面的吴督办,此时已经变了模样。本来胖胖的面颊不知为何瘦下一圈儿,双眼深陷,印堂黝黑,呼吸若有若无,从前指挥千军万马精神抖擞的一省军务督办,忽然沉入了无边的噩梦之中。吕鹤年蹑足近前,小心拿起病人的左手,感到那只手好似冰一般凉。他凑近灯下一看,发现手相比他前几天看过的要危重许多,一丝失望的神情隐现在吕鹤年眼中。吕鹤年再挽起吴督办的衣袖来看,发现当日所见的点点红斑,居然不见了,再看腿上的斑点亦然。吕鹤年发现魏有轩在灯影里悄悄打量他,心里更加不安。他知道魏有轩虽然面上恭维,心里却该早已恼他,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毕竟是个外来的年轻医生,根基尚浅,但他的所作所为,对在古镇上素享盛名的魏有轩而言,却无疑是一次公然挑战。吕鹤年有心不诊,然而面对病入危境的吴督办,见死不救已不符合他行医的宗旨。所以,吕鹤年避开魏有轩的目光,索性将身子侧过去,专注地检查病人的身体。
  查过病人的关节、膝盖、肩膀和尺泽、环跳等部位、穴位后,吕鹤年骇然发现,凡吴督办身上重要关节处,几乎都出现了让人吃惊的血红斑块。吕鹤年以手轻轻触之,血块则坚硬突出。他长长叹息一声,忽把惊异目光投向准备给吴督办送服的一剂草药上,问身边女眷说:“我可否看一看大帅近日的药方?”女眷哪敢怠慢,急忙取出几张处方,吕鹤年捧到灯下,见是如下几味草药:豆蔻2钱 、吴茱萸半钱、香附3钱、良姜5钱、官桂2钱、槐花2钱、地榆3钱、金银花2钱、山楂10枚、枳壳1钱、乾姜半钱。
  “请问,这是哪位先生的处方?”吕鹤年见了处方,神情有些激动。他回身环顾双河镇上颇有名望的医生们,忽然看见一双熟悉的小眼睛,正是“广德堂”的挂牌名医魏有轩。吕鹤年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了。魏有轩没想到自己从铁岭请来的小中医,今晚竟以责怪的眼神面对他,不过他不敢动以肝火,只是近前悄悄说:“鹤年,我记得你走前曾反对我用清凉解表之剂,所以你走后第二天,大帅服了药后,发生大便走血,我就按你说的主意改了药。莫非这几味药有什么不当吗?”
  

《手相》2(3)
吕鹤年知道,这几味热性草药如果是在几日前吴督办之病初发时使用,也许会见效果。而今吴督办病情已转危重,若再服热药,后果不堪设想。但他在众人面前不敢伤害有恩于他的魏有轩,只问:“这药服下后,大帅的病情有何变化?”
  魏有轩对吕鹤年以这样的口吻问话,纵有几分不悦,但他身处窘迫之境,只好忍气吞声地报告吴督办病情:“我为何改凉剂为热药呢?也不是没有道理。鹤年,你当时不在场,当然不知大帅病情。大帅服下我的清凉解表之剂后,身上红斑虽褪了许多,可不知为什么竟连连作呕,胸间似有郁气阻隔。不过我诊大帅脉相,也转细速。再加上大帅有偶感风寒的迹象,忽然发热,又忽然转冷。所以我和几位医界前辈商量,决定以热药驱寒。唉唉,我们做梦也不曾想到,这剂药下了之后,寒热反倒加重了,大帅不但仍然干呕不休,更要命的是他忽然大便利血,唉,那血有时竟像小便一样喷射出来,鹤年,正因为大家都被这怪病吓住了,所以才搬你回来救驾呀!”
  “呃……” 吕鹤年正在灯下聆听魏有轩讲述病情,忽见昏睡的吴督办蓦然惊醒了。他连连干呕,睁大一双昏浊的眼睛,忽然发现了床前的吕鹤年,眼睛一亮,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说:“吕大夫,快来救我!”
  吕鹤年俯下身说:“大帅不必急,此病定会治好的。”吴督办听了,精神一振,又问:“那天我见你看我的手相,又说什么阴斑可转血症,就知你肚子里有点学问了。后来魏有轩把我治得屙血不止,才忽然想起了你。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身上的红斑不见了,不知为何屙起血来?”
  吕鹤年想了想,终于不顾魏有轩等前辈在场,对吴督办说出他对此病的初步诊断:“大帅,便血并不可怕。恕我直言,大帅前日手臂和腿部的红斑,原本是因天气寒冷,风邪入表引发的疾病,如果当时不服凉药解表,也许不至于如此。但热药进肚以后,使本来寒阻肺中之气不得宣泄,这自然就会造成了气逆而干呕。加之辛热之剂的突然服下,切断了血络,从而致阴络受损才无法散聚在体表的淤血流通,这样一来,血从下泄也就不奇怪了。”
  “有理有理!”病情危重的吴督办听了吕鹤年一番入情入理的解释,顿时来了精神。他问:“看来你真有些学问,那你告诉我,身上的红斑不见了,为何膝盖和肩膀等处竟起了红色的血包?这又作何解释呀?”
  吕鹤年不动声色地说:“这也不难解释。大帅,由于您大量失血,所以血不养阴,而正气必然下陷,大帅身上那些红斑必然随气而行,都积郁在关节上,就成了积血的包块。”
  “你们这些庸医,真是害人啊!”吴督办指着榻前那些行医多年的老中医们说:“如今看来,能救我吴某一命的,只能是这个青年人了!来来,既然吕大夫诊病透彻,索性就请他处方,不得了,我已经折腾得快死啦!”
  吕鹤年没想到吴督办竟这样当众训责魏有轩等各路名医。他有心遵命处方,但瞟了一眼魏有轩,难免有些投鼠忌器。魏有轩那时已顾不得面子,只求有人尽快治好吴督办的病,万一吴督办仍大病不起,天大的罪责都是要他承担的,于是在旁怂恿说:“鹤年,既然大帅信你,也就不必客气,不妨说出你的治疗之法,也好让我们也长长见识。”被吴督办骂得狗血淋头的名医张汉臣心里有气,但也随声附合着说:“吕先生不必客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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