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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娥、夜娥、婵娥都还是贪睡的年龄,忆娥十四岁,夜娥十三岁,婵娥只有十一岁。清晨的火炕热得更体贴更香醇,没人愿意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从热被窝里爬出来,蹚着大雪,翻过大岭到缫丝厂去上工。可是谁敢不去,阿玛就要像老虎一样把她们全部吃掉。
忆娥生性懦弱,见阿玛那屋出了声响,就急忙跟着爬起来。夜娥脾气躁,可是忆娥一起,她也嘟哝着,气急败坏地穿衣。只有婵娥,依仗着年幼,可以在被窝里多赖一会儿,所以婵娥每天早上都要因为贪恋热被窝而遭到赵一普的喝骂,有时喝骂不起作用,赵一普就要虚张声势地拿了门杠进来,直到这时,婵娥才哭哭啼啼地把小棉袄穿上,吃了饭,抽抽搭搭地跟着姐姐们去缫丝。这个家,谁都不能闲着,甚至连耗子都要扎上围裙推磨,赵一普要发家,他容不得任何人偷懒贪睡。
赵关氏在丈夫刚睁眼时就动作迅速地先他而起了,她要点火烧水洗脸,喂猪做饭,晚一点赵一普就会吼,再惹他发急,他就会毫不客气地拿树条子抽她。
灵芝一听到对屋里公公咳嗽,就急忙穿上棉衣起来。近来灵芝觉得身上懒懒的,她以为是夜里睡不好觉的缘故,夜里赵文举不但需要翻身撒尿,还因为他面对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所产生的欲望,让灵芝难以招架。
只要到了夜里,赵文举无论怎样拼命压抑欲望结果仍是欲望比他本人还大,他越深刻地了解女人,就越为自己的命运伤恸。灵芝的乳房又圆又大,像两只雪白的馒头,衣服一脱就在身边蓬勃地冒着热气。热气带着女人特有的体香,撩拨着他,让他热血沸腾,让他悲愤自己的命运。只要看到灵芝丰满的身体,赵文举体内熄灭的*就“腾”地燃烧起来,他的手痉挛着,像新婚时那样痉挛。灵芝忍无可忍,一只有力的手终于狠狠地在黑暗中掣住了他。他们的眼睛对视着,黑暗中,灵芝的眼睛异常明亮。
赵文举清醒并委顿下来,说:“我不会……不这样,你说,到底咋样?”
灵芝并未彻底了知赵文举的身体,只好心一横,把手伸到他的裆里,碰了碰那个东西,可是她顿时感到不对,赵文举的那个东西松皱得像个放了尿的猪尿泡,连跑卵猪(种猪)里面的蛋都理直气壮,自己男人的卵却似有若无,摸一把,一层皮,睡着了一样。尤其是那个命根子,怎么摇它都睡死了一样。
灵芝吃惊地低叫一声:“我的老天爷!你这是怎么了?”
赵文举酸楚地转过头,敏感地把后背送给了灵芝。
灵芝望着他窄窄的后背,怜惜着问:“你身子不能动,可是这个地方,咋是这样儿的呢?”
赵一普和赵关氏谁都没有对赵文举说起过他三岁时的事,赵文举一直相信着他们的话,说:“我命苦,一出娘胎就是这个样子。我想死,可又偏不死,急也没用!”他终于明白那个地方在他的命里死了,早就死了!突然号啕起来,随即怕阿玛和讷听到,又马上止住,屋子里响着他压抑的抽泣声。
《寂静的鸭绿江》6(2)
灵芝彻底明白她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了,她厌恶地皱着眉头,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涌满了怜悯和同情,细心地替他拉了拉被子。赵文举一把握住了灵芝的手,仿佛抓握到了一根人生的稻草,细弱的哽咽断断续续在黑暗中响起来。很久,赵文举才绝望地说:“你说,这事,咱是不是就不能弄了?”
灵芝干脆地说:“不能弄咱就不弄!”
赵文举疑惑地说:“你愿意?”
灵芝替他掖了掖被子:“愿不愿意都得愿意,这是命!”
赵文举抱着灵芝的胳膊流下眼泪:“你嫁给我,就是个比黄连还苦的命!”
灵芝强忍着泪,“唉”了一声背过身去。她听到赵文举在身后痛恨地拍打着自己薄薄的胸脯子:“世上为什么会有我这种命?哪怕能让我站起来到外面走上一回,就是立即要我去死,我也情愿!”他的黄眼珠上镀着一层薄薄的眼泪,两眼像屠宰坊里的牲口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灵芝,灵芝回头受不住他的眼神,“唉”地叹了口气又背过身去……
白天,赵文举的话不多,躺累了,就看书。那些看过许多遍的书已经被他摸得发黏,可他还是怀着初次阅读时的心情一遍遍地读下去,灵芝小心地观察,发现赵文举除了可怜之外,并不讨厌。夜里,赵文举渐渐安静下来,身边有了说话的人,日子有了奔头,他接受了身体上的现实,嘴巴倒更加勤快起来,开始悄悄把书上的内容讲给灵芝听,《斩华雄》、《七侠五义》、《三请樊梨花》,微弱的声音竟然讲得绘声绘色,灵芝不免奇怪:“你天天躺在炕上,怎么会认字?”
赵文举得意地把自己写的字从枕下抽出来,举到灵芝眼前说:“我不但会认字,还会写字呢!文晖读私塾时,下了学,就把先生教他的字再教给我……你要是愿意,我明天也教你认字。”
灵芝看了赵文举一会儿,眼里闪动着点点柔和的水光,摇头说:“我一看字就头晕,有你认字就够了!”
可是播下的种子总有一天要发芽,灵芝胆战心惊地发现,她怀孕了!眼下这颗种子正顽强地犁开她的肉体,悄悄萌发着幼芽。开始时幼芽只有山梨大,后来就变成鹅蛋大了。变成鹅蛋大的时候,它就会转动了,只有灵芝才听得到鹅蛋转动时的声音,在她的体内,在她的血液里,“扑通”一声,灵芝一旦听到这个声音,灵魂就要吓得从喉咙里蹦跳出来。黑暗中,她出神地抚摸着腹部,两只望着屋梁的眼睛充满了忧虑和恐怖,这时只要赵文举轻轻碰一碰她,灵芝就会大大地吓上一跳,随即,她又把希望移植到赵文举身上,把干活太多而变得粗糙的手放到赵文举的裆里,焦急地抚弄着,激发着,希望它能够坚挺起来,那样至少会给她腹中的孩子一个借口,给她一张活人的脸面,可是这里仍是一片沉寂,一片苍茫。
她火烧火燎地跑回了鹿染撒贝,可是九住一气之下远走他乡,杳无音信。天寒地冻,灵芝在冈上哭过之后打定主意:她不能留下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孩子从她身上拿下去,村里女人不想养孩子时都干重活、跳崖、卧冰,为的是把胎从身上甩掉,灵芝也想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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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7(1)
清晨,星星还在冈上闪烁,赵家已经做好了早饭。灵芝干完了活儿也跟三个小姑一样到大方桌前坐下了,仰着苍白的脸对赵一普说:“阿玛,从今天起我也跟妹妹们去缫丝!”
赵一普眼睛眨了眨,说:“这冷的天……”他把儿媳妇当成家里人,倒比对闺女更器重些。
灵芝说:“家里有讷和玉多,我想跟着妹妹们出去挣钱。”
赵一普感动得眨着眼,挠了挠花白的头发,心里说:“是我老赵家的媳妇,嘿!知道过日子!”前些天文晖又来信了,想买一些要紧的书,要家里寄三元钱,赵一普正为这笔钱懊恼着。赵一普在脑子里迅速划算了一下,连连点着头对灵芝说:“好吧,去吧,家里忙时你再回来。”玉多感激地看着灵芝,三个小姑也因为嫂子同去,高兴得眼睛闪亮起来。
灵芝和小姑们一道吃完饭,带上赵关氏给准备的饭盒就出了门。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漫天的繁星已经冻得发白。开了门,等于把寒冷的空气撕开了一条缝隙,寒冷一下子扑到热乎乎的身体上,然后,更大的难受接踵而至:身上露在外面的部位仿佛要被刀子削去,脸蛋子冻木了,鼻子要冻掉了,吸进肺子里的冷气也扎得胸部隐隐作痛。天亮之前一切都是青色的,地上的雪也变得透青,脚踏上去,嘎吱嘎吱地叫着,使寒冷更加具体更加难受。为了防狼,忆娥、夜娥、婵娥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根青冈柳木棍,上下岭时往雪坡上狠狠一戳,人就站住了,然后一步步攀上岭去。如果来了狼,青冈柳木密度大,铁一样坚硬,朝狼腿上一打,再凶的狼也受不住。灵芝出门时赵一普也给她削了一条青冈柳木棒。
婵娥最爱哭,有事没事都见得到她的眼泪。几乎是惯例,婵娥一出门就小声哭叫起来:“哎呀!冷啊!”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迈着碎步跟在忆娥、夜娥身后小跑着。寒冷的风剐肉一样拂扫着脸颊,她们光着身子穿着家织的土绢棉袄,只要直腰说话,冷风就会从袖口、领口灌进来,只有把双手笼在袖子里,抱紧了身子朝前走,才会觉得暖和了一点。忆娥和夜娥都习惯了婵娥的哭叫,不理她,只顾蹚着雪在前头走。她们脚上的鞋都是自家做的,一边走,鞋子里就一边灌进雪,雪被脚上的热气烘化了,鞋子就变得湿湿的,这时的双脚就又冷又难受。婵娥又忍不住哭了:“冻脚啊!哎冻脚啊!”一边哭一边爬山。皑皑的白雪上,飘落着婵娥单调的哭声,显得悠长悲切。要上岭了,忆娥才回头低声喝道:“别叫!小心叫狼听着!”婵娥闭了嘴,骨碌着恐惧的眼睛四下里察看着,空旷的山里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爬到岭上,天亮了,太阳出来了。雪地上顿时涂了一层金光,每颗雪霰都变成了小金珠儿,不时闪跳着金光,茫茫的雪山空寂无声,这时可以看得清每个人的眉眼。忆娥的脸圆圆的,放射出温柔敦厚的光芒;夜娥眼睛又圆又亮,里面的神态永远是烦躁的。婵娥一脸哭相,看不清长得到底是丑还是俊。
岭下的泰和生丝坊冒着炊烟,四周的山路上正有一个个小黑点在悄然移动,远远看去,她们的影子小小的,在雪地里麻雀一样跳跃着。那是别个村的闺女们来上工了,她们也像灵芝和小姑们,正往泰和生丝坊走。
灵芝这才觉得浑身已经给汗水湿透了。
婵娥又嫌身上出了汗,哭道:“身上返潮啦!难受啊!”
夜娥一路上对婵娥已经烦透了,这时愤愤说:“叫,叫!早晚有一天叫狼吃了你!从出了家门你就哭,天天哭!哭死鬼托生的……”她突然转脸对忆娥说:“姐,我倒要问问,咱们是不是阿玛的亲闺女?”
婵娥顷刻收了哭相,恨恨说:“亲闺女哪能这么冷的天往岭上赶?这个时候连狼都不出窝呢!咱们根本就不是他养下的!”
忆娥听惯了这样的抱怨,用一贯的语调安慰妹子们说:“快走吧,去晚了要扣工钱了。”
“发了工钱还不都是邮给了二哥!”夜娥翻着大大的白眼愤怒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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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7(2)
忆娥却愁闷地不开口,她听说阿玛正在给她说一门亲事,要把她嫁到遥远的摇钱树村去,自然是为了筹措二哥的学费。听说那户人家有房子有地,又隐约听说那户人家的男人瘦得像一副担架。
夜娥不知忆娥的心事,仍旧倔倔地说:“哼!阿玛要卖了咱们的骨头供二哥念书呢!要不是供二哥,咱们挣下的钱能买一块东洋花布,做件花小褂穿穿,也不枉托生一回人!”
灵芝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劝慰着小姑子们:“别生气啦!等你二哥念下书来挣了钱,再给你们买洋花褂穿,还不是一样?”
抱怨的心沉静下来,闺女们被洋花布褂鼓舞着,不再说话,而是使足了力气下岭。
下岭的道路更加难走。一簇簇的树丛,长着荆棘,从雪里钻出来,剐着裤脚。羊肠小路覆满积雪,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