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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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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又一片……灵芝一边喘息,一边由衷地微笑,被汗水模糊了的视线越过九住肩头,她看到九住的背后是瓦蓝瓦蓝的天,洁白的云静静地停在天上一动不动,白云投下的影子把一片山都遮暗了。四下里滚动着热浪,偶尔有一声鸟叫冲破了热浪,接着是鸟儿振动翅膀,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的声音。这样的生活,灵芝很知足。
  事毕很久,他们都紧紧搂抱着不动,彼此瞪着黑眼珠儿看着对方汗津津的脸,两张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铲完了二遍地,再蹚二遍地,农忙就和缓下来,赵一普开始为九住和灵芝的情况伤脑筋了。他没有准确地把握住什么,但凭感觉,他觉得事情进行的正热烈。两人都被疯狂的情欲烧灼得渐渐消瘦,眼窝下发出青乌的颜色,他们还年轻,还没有学会怎样压抑澎湃的激情,有时当着赵家人的面儿,他们的眼睛里就迸出了火星子。赵关氏已经不敢看灵芝的眼睛,她黑灵灵的大眼睛简直流光溢彩,嘴角含着笑意,整个的人像一块糖,只要一看到九住,马上就要融化掉。不论九住在院子里干什么活儿,她都上前去帮忙,不看手中的活儿,而是火辣辣地盯着心上人。赵关氏又急又气又怕,可是她已经无法说服当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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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10(3)
赵一普心头怒火已近饱和,他皱着眉头看九住在桌上吃饭,胃里顿时装满了石头一样吃不下,刚端了碗就放下筷子。见九住逗着景玉哈哈大笑,就更加扼制不住满腔愤怒了。他常常在磨房里眨巴着冒火的眼睛愤愤地想:“这还是我们赵家吗?嘿!简直成了外姓人的天下了,他在这里有老婆有孩儿,只等着霸占赵家的家产了!”一想到这里,他脸上就呈现出不打麻药摘除肿瘤的痛苦表情,从牙缝里吸溜着冷气,可他却无法准确地表达愤怒,甚至也不知怎样才能既让赵家完好无损,又让九住滚蛋:“割了耳朵连着腮,再说他挺能干活,有的是力气,呸!这事怎么办才好呢?”事情有些难缠,把他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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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11(1)
日子仿佛江水里的漂浮物,慢慢向前流淌。
  盛夏时节的星星钻石一般闪亮,冷静地眺望夜空,清晰可见星星眨着快活的眼,在银河两岸无声地打着招呼。满目繁星,辉映灿烂,有时响晴的夜空里,会忽然从江面上飘过来大团白色的水雾,仿佛舞台上的冷气一样慢慢向村子里移动。星光被白雾冲荡着,摇晃起来,变得恍惚不清,四周的一切悄悄地潮湿起来,牛身上濡濡的……
  天快亮时,灵芝悄悄从牲口棚里出来。她的身体上还留有九住的体温和汗香,内心带着舒泰和酣畅,看了一眼寂静的院子,穿着一件粗布白小褂,手脚麻利,提心吊胆地进了上房。她刚一溜进厨房的过道里,就见公公和婆婆穿戴整齐地站在透明的黑暗中,她心里一惊,腿软了一软,硬着头皮站住了,一颗心跳得仿佛自己都听得见。
  赵一普气得胸脯一起一伏,老虎眼盯了灵芝好一会儿,才放慢了语调,明知故问:“闺女,你到哪去了?”
  灵芝不说话,受审一样站在公婆面前。
  赵一普理直气壮地跺脚说:“说说吧,你深更半夜的到哪旮旯去啦?”
  赵关氏胆小地躲在赵一普身后,她虽也气愤,然而心虚。
  灵芝的心咚咚跳着,既到这个份儿上,只好豁出去了,她眼睛看也不看公公,鼓足勇气小声说:“我到我男人那去了。”
  “呸!好不要脸!好不要脸哪!你男人在炕上躺着哪!”赵一普气急败坏地跺脚说。他的大手在背后不停地握着拳头,可他分得清这拳头是打闺女的,可不能打儿媳。
  灵芝听到公公这样骂她,火星子顿时从眼睛里迸跳出来,反倒不怕了,黑亮亮的眼睛逼视着赵一普说:“阿玛,你说句良心话,炕上躺着的,是我男人吗?我过门那天你不是说我男人在城里上学堂没回来吗?”
  赵一普想着自己撒下的谎,一下子慌了,眼珠乱转,抵赖说:“唔——,我这么说过了吗?我怎么记不住了?”
  灵芝说:“你记不住,我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本来是你赵家一头毛驴一头犍牛换来的,我就是头牲口,也到了该配对儿的时候了,阿玛,讷,你们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了,你们说该怎么办吧!要杀要剐,我领受就是了……”说完梗着脖子坐到了锅台上。
  赵一普没想到刚刚他还胜券在握,眨眼之间事情竟出现了这样的局面,他以为真理在他一边,他只要捉了现形,灵芝就输了理,服了软,人的脸面终究最要紧的……
  气氛尴尬起来。
  赵文举躺在炕上,厨房里的对话他听得真真切切。他在屋子里微弱地叹息着,呼叫道:“阿玛,阿玛呀!”
  灵芝在接受九住时,她的潜意识里已经为这种生活找到了出路,她的行为也正是按这个思路进行的,见公婆发愣,她就干脆地说:“阿玛,讷,文举也醒了,我说个话儿,他要是同意,以后咱就这么办,要是不容我,我也没办法,只能跟他走,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呢?”说着走进屋子。赵一普一听灵芝要“跟他走”,顿时慌了神儿,刚刚的理直气壮早飞到了九霄云外,被动地跟在灵芝身后一迭声地问:“你要说啥话?嗯?你要说啥?”灵芝不理公公,进屋坐在赵文举身边坦坦荡荡说:“文举,我招了汉子了。他就是景玉的亲爹……你说咋办吧!我俩是一个村的,打小一起长大,现在,他找来了……我想要跟他走,唉……要是不跟他走,咱总要想个法子……”
  赵文举不让灵芝说下去,悲鸣道:“……我都知道了知道了……”
  灵芝说:“你既让我说,我就说明白了:咱这个家,不能没有壮男人。你要是愿意,咱仨就在一块儿过,以后不管过啥样的日子咱都是一家人,我俩就是要饭吃,也要先让你吃饱……”灵芝的意思是坚持维持着现有的家庭原型,不抛弃丈夫,要九住揳进来拉帮套。
  在这苦寒之地,生病软弱不能养家的男人为了使日子能够过下去,就不得不让另外一个男人帮着他拉扯家口,与他平分着女人,谓之“拉帮套”——犹如一个辕马身边又套一匹骡子。夜里,三人共处一铺炕上,生了孩子各算各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可赵家养得起儿子,也养得起媳妇,犯不着让别的男人来拉帮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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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11(2)
赵文举低声抽泣起来。
  赵一普一见儿子的眼泪就软得彻底没了主张,心疼地叫起来:“文举,你说话呀!阿玛听你的!阿玛全都听你的!”赵一普有些后悔事情揭了盖子,搞得他在灵芝面前低下来,可他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呢?
  赵文举握紧了灵芝的手,流着眼泪说:“你说咋办就咋办吧!我知道我是个累赘,坑害了你,可咱俩好歹都是拜了天地君亲的夫妻,你咋也不能扔下我呀!”
  灵芝忙安慰赵文举并说着暗语一样的誓言:“你放心,你待我的恩情,我一辈子报答不完……我这一辈子咋也不能扔下你。老天在上面看着,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丧良心!”
  只要灵芝不扔下赵文举,赵一普最担心的事可以不必担心了,可他在村里的脸面哪!赵一普愁得身子矮下去,蹲到门槛上,抱着老头连连打着唉声。
  天亮时,为了赵家的脸面,赵一普和儿子赵文举分了家。九住为了灵芝,不得不抛开了乡亲们的闲话和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在赵家住下,做了赵文举的帮套,正大光明地睡到了灵芝的热炕上。
  

《寂静的鸭绿江》12(1)
九住像一个青涩的楔子揳入了赵家的生活。除灵芝之外,赵家所有的人都觉得九住多余、别扭,即使他自己,一旦和灵芝的关系定了位,这种既不是长工,又不是主人的身份也使他感到越来越尴尬,熊熊的爱情火焰反倒受了抑制。尤其是夜里三人共处一铺炕上,九住羞恼得如卧松针,连觉都睡不着了。他几次恼怒地让灵芝跟他一同回到下屋牲口房里去住,可是赵文举夜里要翻身,要撒尿,身边离不了灵芝,九住就只好忍着羞恼,为了灵芝,硬掐着自己睡在炕上。
  虽然他们克制着,等到赵文举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再做动作,可是两个青春勃发的躯体内强壮的激情一经澎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把炕梢帷幔里的那个人惊醒过来。每到这时,被抑的激情和巨大的辱耻感就会让三个人同时窒息过去。
  为了赵文举,灵芝开始推阻着九住火一样的激情,不得已,只好让交欢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小心翼翼,可无论怎样小心,事情都越来越别扭。有时,九住正进行着,突然就会停下来,像豹子发现猎物一样谛听着帷幔里的声息。
  帷幔里远古一样沉寂,可这沉寂却并不让人放心。九住只好一边小心谛听,一边行行止止。有时放了心,可是正当身体狂风大作时,却似可听到帷幔里窸窸有声。这声音仿佛昆虫在夜里走路,细细的触角迅疾仓皇地拂掠着草尖儿。灵芝以为赵文举要翻身,并借给他翻身之际悄悄察看他的脸,可他的脸上依旧白蜡蜡的,什么都看不到。
  这样涣散着心神,快乐就打了折扣,纵然确认赵文举已然熟睡,烈焰一样的激情还是不能尽情澎湃。一次,九住终于压抑不住,身体如铜壶里的沸水一样嗞嗞作响起来,渐渐,他感到身下的肉体也和他一样沸腾,就更加不顾一切,青壮的身体排山倒海地顶着热浪赤足狂奔。他像天龙下界,如飞珠跳沫,在波峰浪谷间自由驰骋,好像山野里的风一样直往他的毛孔和关节里钻,他舒服地哼哼着,拼着全身的力气……突然,他感到灵芝给了他一个暗示,接着,他听到一个在别人听来微弱得不能再微弱,在他听来却石破天惊的声音——喉咙响,是一个干燥的喉咙在屈辱地吞咽泪水!赵文举没有睡!九住愣了一下,仿佛突然从奔驰的战马上摔下来,头着地,跌得他眼冒金星,又仿佛他是一株粗壮的青藤,正奋力向上攀缘,突然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在他身体上用力一砍。青藤里流出浓绿的汁液,那是一腔绿血,之后,青藤就疼得卷曲了叶子……
  屋子里静得只有喘息声,刚刚还交缠得如火如荼的情欲,仿佛淬了火的犁铧,在无声地冒着淡蓝色的烟雾,被迫着慢慢冷却。夜风从热辣辣的身体上掠过,他们都没睡,然而又都故作熟睡一样了无声息。突然,一声沉闷压抑的抽泣声在黑暗中响起来,灵芝拨开帷幔,见赵文举满脸都是泪,灵芝的手刚刚接触到赵文举,就被他一把攥住。他的手又凉又湿,冷汗水一样寒浸入骨……
  九住怀着气恼和羞愤,没头没脸地推开房门,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碾盘上。身体上的难受还在其次,心里的难受却让他一刻都不想忍受,他眨巴着眼睛像赵一普那样“呸呸呸”地乱吐着唾沫星子:“我还是个爷们儿吗?呸!”身边没有烟叶儿,他就用哆哆嗦嗦的手把木杖子上挂着的陈年芸豆叶儿揉碎了,按到烟袋锅子里,回身到灶膛扒出一块还没有化尽的炭火……芸豆叶子的味道有点儿邪性,比不得关东烟,可是眼下抽着也好受多了。
  牲口房外的骡子在悄悄吃着草料,黑黑的眼睛不停地向九住张望着。九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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