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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是亲婆婆,却胜过亲婆婆。兴许是隔了几层,彼此心头都有顾忌才这般好,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安静茹很明白。有些好不是嘴里说的,相对于甜言蜜语,安静茹也更倾向于真实情况,而非面子上那些功夫。
陈氏见女儿虽憔悴,却比自己当初好了不止多少,又想起安静雯回来说的那些话,本来想要提提,叫安静茹注意一下,现在却也不是提的时候。只是道:“才生了孩子,好歹要调养一两个月,身子是自己的,自个儿不爱惜,也别指望别人爱惜。”
“女儿都省的,娘就别担心了。倒是三妹妹的婚事,预备的如何了?总不能让她等着弟弟娶了媳妇再出阁。”
陈氏也为安晋松的婚事着急,又恐女儿多心,笑道:“杨家哥儿虽然失力,到底有真才实学,还预备三年后再考,婚事已经提上日程,等你出了月子,指不定就要吃喜酒。”
杨家哥儿失力,韩睿钦也失力,从放榜后,又埋头苦读去了。刘氏只怪韩睿钦时运没来,三老爷却知是韩睿钦心里负担太过,才临场发挥失常。如韩睿华那般,一路无阻顺利过关的本来就少有,否则也不会那么值钱了。
倒是姜家的三爷考了二甲,已经去了翰林。顾家二爷三甲,还在韩家住着,想谋个空缺。
安静茹听韩睿华说过,这一次参加的春闱的人员本来就比往年多了许多,因此名额就显得少,韩睿钦还年轻,三年后再考也才二十几岁。族里人再帮着打点一二,韩家睿字辈的再出一个两榜进士并不难。
两场大考,韩睿钦瘦了不少,三老爷也不忍心责怪他,只是求了大老爷,希望大老爷能给予多的指点。
像韩睿华、韩睿钦这样的世家子弟,考个举人就十分难得了,朝廷虽不会重用花钱捐官做的人,但这样的功臣之后,确实受祖上荫庇的,只是走的不顺畅,但不至于熬不出头。
陈氏留在韩家吃了午饭,明儿洗三礼,作为外婆无论如何都要到场,因此午饭后就先回去。
再有人得了消息,也是打发体面婆子见贺礼送来,安静茹这里又有卢氏过来帮着打点,下午没事儿又睡了一觉,醒来时才发现桌上堆了好些礼品盒子。
春香笑着解释,那些人送了那些,又指着好几件道:“这些却都是咱们姑爷的同僚,是各位夫人奶奶亲自送了来。因姑奶奶睡着,她们并不曾进来打扰。”
“既然是同僚夫人,怎么也不叫醒我?怠慢了可不见得好。”
春香道:“是她们不许奴婢们吵了姑奶奶休息的。”
又说姑爷请了假,明儿在家,说着见韩睿华进来,春香乘机溜出去。韩睿华走到床前坐下,看了看熟睡的儿子,笑望着妻子,问道:“现在觉得好些没?”
安静茹点头,却苦恼着没有奶水奶孩子,想起韩睿华说过的话,不免脸红耳赤起来。幸亏屋里没人,韩睿华也不知她怎么了,十分紧张地问:“是不是又觉得疼?”
却因为急,碰着了朝哥儿,小孩子动了动“哇”的一声扯开嗓子大哭,韩睿华又急急忙忙去抱孩子来哄,闻声赶来的赵嬷嬷、乳娘一瞧韩睿华抱孩子的姿势,哭笑不得,竟将孩子倒着抱,孩子小浑身都软绵绵的,抱得平稳伤不着孩子,却叫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韩睿华竟对着孩子脚丫子那一头,哄着孩子别哭……
安静茹叫韩睿华将孩子给她,她抱着哄了哄,孩子又睡过去了。韩睿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赵嬷嬷笑道:“头一回抱孩子都是这般,姑爷得闲多抱抱就好了。”
韩睿华点头,想着自己哄不住孩子,妻子抱过去哭声立马就低了,汗颜不止。
旁晚时分,太夫人来瞧过安静茹一回,小坐一会子因为有事儿便走了。到了外头,一位婆子便急急忙忙上前见礼,小心翼翼窥着太夫人的神色,低声道:“奴婢去柳大人家里找过柳夫人,却说柳夫人病了,奴婢侯了一个时辰,才见到柳夫人,瞧着脸色却是十分不好。”
太夫人蹙起眉头,当即冷下脸来:“什么病了,怕是想要推脱了吧?”
那婆子却不好说,柳四姑娘毕竟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姑娘,这样着急,柳夫人身为母亲哪里不难过?这进了门指不定二夫人立马就没了,新婚还没过,就要守孝,谁遇上心里能舒坦?
太夫人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叫如意扶着回到寿禧堂,思量一番道:“明儿我亲自去瞧瞧她去!”
如意却是想劝的,柳夫人当日带着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来,分明是不想自己生养的四姑娘来做继室。太夫人这般为难,柳夫人面上不好说什么,万一那柳四姑娘心里存了怨怼,以后和二爷闹腾,岂不是家宅不宁?
说的远了,对怀哥也不利。
但想来想去,却不知如何开口去劝,如意明白太夫人的意思,但着急真没用,现成的例子。六姑娘出阁,嫁去甄家,沈氏办得急,也不曾细细打听甄家,六姑娘又是那样,竟闹得现在这样。
万一柳四姑娘和六姑娘容珠一样的脾气,因为不满意,便从开始就不打算好好过日子,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二爷还念着二奶奶,奴婢看来,倒不如等二爷好些了再说。”
这意思便是,二爷现在娶了新人,也一时半刻忘不了丧妻,没得新二奶奶心存怨怼。这后宅女人看似不过是照管家里日常生活罢了,其实不然。后宅不宁,男人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的?天天被家事缠住,想要有所作为也不能够。
太夫人喟然长叹,浑浊的眸子愈发浑浊:“若是老二媳妇去了,我还能不能熬到三年后还不知道。新媳妇进门,不用调教如何能管好一个家,上头没了婆婆,一个长辈没有,遇上大事儿自己不能拿主意,去求谁去?”
如意垂下眼帘,走到太夫人身后给太夫人捶背。
夕阳静静洒下光辉,窗格子被染得像是涂了一层胭脂,然而那暖暖的色调,却进不了这晦暗的屋里。阴霾像是挥不去的渔网,紧紧笼罩着。
那头刘氏听说太夫人明儿要去柳家,禁不住冷笑道:“太夫人这辈子没有养个女儿,不知女儿在娘眼里也是心头肉,就是穷人家的女孩儿,不是生活所迫哪里就舍得送出来做奴婢?奴婢就罢了,有些不过几年,到了岁数便放出去自己家里配婚事,人家却还要讲究这成亲后日子好过不好过。这为人继室,那里是个人都能做的好的?”
但想着柳夫人和太夫人有些亲戚情分,也不觉得多可惜,“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必然天怒人怨。”
三老爷回来就听她念叨这些,少不得说了两句,刘氏撇撇嘴道:“老爷怕了她一辈子,如今也不求着她了,这般怕她做什么?”
三老爷最是爱那些孝礼大义,被刘氏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作势就要说教,刘氏又最是受不了他满嘴的仁义道德,忙摆手道:“妾身不过说说罢了,老爷别气了,我这不是关上门才说的么?”
又嘀咕一句:“真该以前的沈氏多听听。”
不过沈氏那么狠,估计也听不进去。几十年的夫妻,三老爷知刘氏的性子,嘴里说得厉害,却也不敢真做什么。否则,三老爷也未必有那个心去说教了。夫妻之间看似吵吵闹闹,却也难得和睦。
不和睦,三老爷也不会有今天。妻子聪明固然好,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也不见得好,要三老爷说,刘氏不聪明也有不聪明的好处。至于当年太夫人给他找这样一位妻子,当时的怨怼,这些年也彻底没了,现在想想太夫人一把年纪,还要操心孙儿的事儿,反而觉得凄楚。
可说到底,却也怨不了旁人去。
二更天才把韩睿华赶回正屋,赵嬷嬷忙完了朝哥儿洗三礼的事儿,已经三更天,有些东西明儿还要预备。
安静茹劝她回屋里歇着,只留了品翠、春香两个大丫头在屋里榻上挤着睡。头一晚朝哥儿夜里醒了两次,乳娘抱着喂奶。到了五更天,安静茹才觉得胸膛涨得难受,稳婆还在府里,要等孩子洗三礼过了才离开,安静茹便叫了稳婆来看,乳娘琢磨着道:“怕是三奶奶的奶水来了。”
安静茹心里一喜,欧阳倩坚持了那么多天,就望着给孩子为口奶,当即就叫乳娘把孩子抱来,结果孩子不给面子,因为吃饱了,已经沉沉睡去,叫也叫不醒。
春香道:“奴婢以前听老一辈的说,奶水若是不吃,就要回了,不如叫……”
后面没说,却彻底红了脸,安静茹心知肚明,瞪着春香道:“姑娘家的,随便乱说,还不掌嘴?”
乳娘笑呵呵道:“倒也是,奴婢奶头一个孩子时,不知遭了多少罪,孩子力气小,吃不出来,却是家里那位帮着弄出来的。”
安静茹真怕孩子不吃就没了,坐起来背过身自己挤,却是越挤越涨得疼。正屋那头,韩睿华根本就睡不着,批了衣裳出来,就瞧见耳房窗格子上人影晃动,就想着过去瞧瞧。
春香听得韩睿华的说话声,捂嘴笑道:“才说到姑爷,姑爷就来了,莫不是……”
和儿子抢着要吃第一口奶?
想着理了理衣裳,便开门请韩睿华进来,乳娘会意将孩子放在安静茹身边,便拉着品翠,三人都去了隔壁屋里。
韩睿华见她们都走了,才道:“我就说夜里睡这里,你却不肯。”
安静茹正被春香她们弄得不好意思,索性摊手,道:“儿子吃饱了,我这里的奶水却没人吃,你要不要尝尝?”
于是,属于朝哥儿的母亲为他预备的第一顿口粮,被他老爹给抢了先机。
朝哥儿泪眼汪汪——娘实在太偏心了!
……
且说隔日,太夫人一早就打发了人去柳家传话,彼时柳四姑娘正服侍柳夫人吃药,听得这消息,柳夫人顿时红了眼眶儿,正好柳五姑娘解了足禁来请安,柳夫人气急,抓着手边的茶盏扔过去。
柳五姑娘也不避让,柳夫人因好些日子没正正经经好好吃饭,手里力气不足,最后在五姑娘脚边落下。茶杯碎了,柳五姑娘当即跪在地上,满腹委屈却无法说出口。柳四姑娘见状,也慌忙跪在地上,劝道:“母亲莫要着急,这全是女儿的主意,莫要错怪了五妹妹。”
五姑娘也到了议亲的岁数,身为庶出,她深知得罪了嫡母不会有好果子吃。本来嫡母待她也不错,给嫡姐相看婚事也不曾彻底忘了她。若不是韩家来横伸一脚,嫡姐的婚事定了,就是她的了。
而柳夫人给她相看的那户,虽不是顶顶富贵人家,那人她却偷偷看过,指不定以后就是第二个韩睿华,虽情况略有些不同,是靠着亲戚读书,而她去了,上面也不过一个婆婆,并无姑子小妹,只要自己好好经营,总是能好的。相对而言,比四姑娘那人却还好些。
可嫡姐叫她帮忙她却不能不帮,从小儿一起长大,说是姊妹,自己在嫡姐跟前却是挨了一头,嫡姐若是在嫡母跟前念叨什么不好的话儿,她也别想好过。
横竖柳夫人是极爱面子的,婚事不可能不好好看,嫁妆就是不多,也可以婚后靠自己经营……嫡姐念着她帮过她,以后有什么事儿也能帮衬一二。柳五姑娘倒是巴不得姐姐嫁去韩家,未来姐夫是国公府的当家男主人,对于连襟那里会没有助力?
她若是能去自然也好,只是,身为庶出,身份低了一等,娘家若是不肯帮衬,她在夫家的日子指不定多难过。一时的风光,不及长久的日子,她这一辈子还很长很长。
柳四姑娘一直劝着柳夫人莫要动气,柳五姑娘一言不发,跪在地上,腰板打得笔直。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