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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叶九妃抑郁亡故,今朝送葬,于出宫的大道外,高坐马上的胤华在围观默哀的百姓中,就是看到了一双同样深邃不见波澜的星眸。
彼时,胤华年方二十,登基为君半年。
而沧叶寒十五岁,与十年前的稚**样相较,愈发冷峻得宛若坚冰,眉宇间却赫然隐了三分桀骜不羁,手里提着一柄破布包裹的戾刀,冷冽寒光与人一样,莫名散出一腔孤寂苍茫之感。
“你是谁?”胤华一字字问道,声音已然微颤,“你和九妃……是什么关系?”
沧叶寒微怔,继而苦笑,语声淡漠且苍凉:“没有关系。”
“那与十年前救我的那个孩子,又是什么关系?”十年前三妃下毒戕害自己,只有胤华心里了然,那个不顾一切扑过来打翻自己玉杯的孩子,是真真救了自己,可惜十年前自己毫无主见,一切听凭主母之言,任由那无辜孩子被冤枉责骂,如今主母操劳过度身染恶疾,雪鼎国的实权不得不全权转移到自己手中,这才算真正做回了自己,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对如何褒奖、错如何惩罚,只可惜,一切真相都揭晓得太迟。
“你为什么今天才来?九妃临死前,一直唤你的名……”
就算他不肯承认,胤华心里却十分明白:从小到大,都是主母将自己立君的道路铺展得一丝不苟,却因此丧失了母爱,而老国主的几位侧妃中,唯一能给自己贴己关爱的,只有九妃。
多年来胤华不是没有从九妃口中依稀得知:他原是有个弟弟的。
九妃临死前唯一一句只对他的交待就是:“你会是个好国君,要善待百姓、善待兄弟……”
然而这所谓的“兄弟”究竟是谁,胤华终不曾通透知晓,如今虽然只是揣度,却从沧叶寒微变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胤华起身下床,对着沧叶寒,蓦地跪拜了下去,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下跪拜,却跪得问心无愧:“我深得叶九母妃的宠爱和信赖,却是贪图了她本该给你的一切,如今九妃亡故,我欠下的,一辈子也难以偿还了。”
第二十七章一个淡泊一个霸夺
“我深得叶九母妃的宠爱和信赖,却是贪图了她本该给你的一切,如今九妃亡故,我欠下的,一辈子也难以偿还了。”
胤华就这样跪在沧叶寒面前,斑驳遍布的脸上扭曲过惭愧和痛心,只一瞬抬头的注视溢满奢求原谅的期待,然后便垂首无声,只等待沧叶寒的发落。
然而沧叶寒从来不曾怨恨他,又何来原谅?更休提发落,彼时俯身扶起他,宽慰的语声淡漠,却莫名诚挚:“这些年谢谢你照顾她,我虽不在她身边,然好在你是个好哥哥,令她不曾白白付出了爱。”
听得这一番话,胤华才算真正相信了自己的猜测:他就是九妃日思夜想的“远在南边、数年未见”的孩子。
沧叶寒儿时,九妃常常带了心腹奔赴东海探望他,然而长大之后的沧叶寒,却哪里都呆不长,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最不幸的,是九妃一次在九毒岛等了他整整七个月,终不见他回来,不得不回了雪鼎国,一回去便娇体崩摧卧病不起,若不是胤华照顾得周到,唯恐那时候便没有了九妃,而胤华也是在那段时日,从九妃口中陆陆续续得知了沧叶寒的消息。
这一次兄弟两的见面,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沧叶寒是来送九妃最后一程的,顺道来探望胤华,为当年不慎将之毁容表以歉疚;而胤华对沧叶寒,亦是怀了一腔的歉疚,如此两人相互宽慰一番后,自小分离的兄弟,虽一个养尊处优、一个落魄流浪,眼下,却好得只差抱头痛哭了。
胤华心中宽慰,九妃终是可以瞑目了,而自己的弟弟,也不曾因为命运的坎坷而心怀恨意;沧叶寒亦觉坦荡,胤华不似自己那昏庸的父王,一生骄奢淫逸、碌碌无为,他明辨是非、心怀天下,如此必是雪鼎国的福泽了,只可惜胤华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沧叶寒安慰的心再度悬了一下:
“我本无意执掌雪鼎,如今你回来,不若你来当这个国君?想来我那卧病的母妃即便心有不甘也无力阻拦了,而我们的父王,如泉下有知,定会体谅支持的。”
沧叶寒一怔,继而暗自苦笑:老国主到死也不曾料到,自己一生幸存的两个儿子,都无意于争夺他的江山,而雪鼎国母也定然悲摧恼恨,自己狠辣一生铺垫的道路,胤华压根不屑,如今拱手相让的,正是自己处心积虑要除掉的侧妃之子。
人世纷争,总是如此可笑又可叹。
“这个烫手山芋,你可别丢给我。”
“权当是父王生前留下的遗憾,而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谢过了,但真真受不起,这样的决定纯粹是害我一生不得逍遥,也不知是补偿还是受罪。”
“可是……”
“没有可是,大哥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定当全力以赴,独独这件事,往后也再别提了。”坚定不移的,是沧叶寒抵死拒绝胤华的雪鼎大权拱手相让,自此再不愿多留,携刀踏风而去,头也不回。
往后,也真如承诺那般,只要胤华开口,沧叶寒便奔赴雪国替他出谋划策、稳固雪国,一如彼时的大龙王朝,有一位六王爷,为长兄皇帝守卫江山,戎马操劳,无怨无悔。
只是左龙渊与沧叶寒不同的是:沧叶寒是真真的淡泊权贵、摒弃名利,而左龙渊,若非是自己敬爱的兄长执掌龙朝,胸膛里那颗蠢蠢欲动的野心,还是会时不时发作上一阵的。
譬如,在得知沧叶寒拒绝了胤华的让贤后,左龙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沧叶寒老半天,才隐忍着几欲喷泄的怒火暗沉沉喝道:“你真是个不开窍的瓜!”
“不开窍的人是你,是你一直放不下俗尘杂念。”
“说得你好似遁入了空门似的,你怎么不干脆剃度去得了?”
“我与遁入空门,走的可是完全不同的道!我自有我的逍遥,我开心我畅快便好,佛门高僧修的却全然是个无果,清规戒律一条条,还云云不知生前死后图的是个什么空虚的名,我看不透,只想自在活着。”
“你的孤高我不懂,我却只要把江山踏在脚下,就满足了。”左龙渊信手捏来一直墨黑的鸟儿,递到沧叶寒面前,笑得高深莫测,“送给你的,只属于我俩的信鸽,往后再有**方到要把江山送给你,可得及时通知我,你不要,我要!”
沧叶寒苦笑无语,却接了那只红血蓝,是看在它娇小玲珑、好生可爱的份上才决定拿过来养着逗趣,却不料左龙渊紧接着抛出一句:“后院还有一窝,都是你的,足够多的鸽子,才能保证你这个笨蛋不错失大好江山。”
自此,沧叶寒漂泊天涯的生命里头,便多了好几只墨羽红眸的鸟儿,而五年以后,这群本是左龙渊送给沧叶寒的鸟儿,却不为左龙渊的宠妃所认得,只道那一直是浪子的宠物,殊不知,这私通的两位美男,打小就是同生共死的金兰之交。
如此,左龙渊在野心边缘苦苦挣扎了一年多,直至先皇驾崩,愣是没见沧叶寒再度接受胤华君的让贤,而苦心协助左龙轩稳固了江山后,实权却在半年内落入了黎媚手中。
某一朝,在黎媚与南荣国结盟失败后,不慎将凤眸一下子由南往北挑了一挑,瞄向了雪鼎国。
于是立马唤来朝中心腹,扬言要与雪国缔结盟约,左龙渊得知这一讯息后,立马休书沧叶寒,要亲自跑一趟雪鼎国问问胤华的想法。
沧叶寒虽然利落地为他铺垫好奔赴雪鼎国的秘密之路,却不甚赞同他的先下手为强:
“我大哥定然拒绝与黎太后的合作,你也别插手了,留雪国一个安定吧?”
“不是你大哥拒绝就可以平安无事的,我以为黎媚的野心之大,远远超乎了我的预期。”彼时,左龙渊已有九分把握:黎媚是想妖成一代女皇了。
“那你就这样出发?不带上你那新娶的尚书王妃?”在一起混了这么多年,沧叶寒对于左龙渊的调侃,已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第二十八章美人赠英雄
“那你就这样出发?不带上你那新娶的尚书王妃?”
面对沧叶寒的调侃,左龙渊唯有付之一笑,那不过是黎媚钳制自己的手段,以此既威胁了当朝韩尚书,又可以充分利用对尚书小姐的掌控,监察左龙渊的一举一动,然不料尚书小姐非常懂事,知道监控左龙渊是于尚书一家更为不利的选择,所以只听凭左龙渊安排一切,深入浅出、诸事不管。
而左龙渊,则很悲摧地发现对自己房里的女人提不起兴趣,哪怕洞房之夜相对而坐、为韩水歆那双含情脉脉、钟情切切的水眸深深凝望了半日,终挑不起半丝男女**,只好出离新房,自个儿躲书房去了,是夜就给沧叶寒修书一份表以抱怨,彼时非常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出现了严重问题,直到后来遇上楚伊薇,自然,那是后话了。
眼下与沧叶寒秘密前往雪鼎国,瞒着两国多少双关注的眼睛,胤华也秘密接待了他们。
“黎后的要求很诱人,但是再诱人的条件,都于我雪国百姓安定生活非常不利,我们不愿卷入大国的纷争之中,只想过平顺无波的日子。”胤华看着左龙渊,不是看不出他深眸中潜藏的霸权和野心,却莫名对之袒露了求助心声,“我知道我若不答应,黎后夺我雪鼎轻而易举,到时候任你大龙王朝奴役压迫,自无法再有安宁之日,而你若能护得我雪国百姓不受牵累,这份大权交与你,又有何妨?”
左龙渊微怔,不料深居浅出的胤华对眼下的局势如此清楚:他知道黎媚的条件,是要雪鼎国参与大国之间纷争的帮手,雪国百姓参军入伍在所难免,而一旦卷入血战,死伤之惨烈是它小小一个雪国无法承受的,黎后的私欲,妥协是死,拒绝也是死,不若将雪鼎交与左龙渊,只提出条件一条:雪国百姓不参与战争,他相信左龙渊自有他自己的一支甚至无数支所向披靡的军队,雪国只需提供给他容身、隐藏、训兵、统筹的地盘和幌子,百姓依然安居乐业,便是眼下最好的路了。
于是左龙渊坦然浅笑,深眸肃穆,果然给了胤华一剂定心丸:“护得雪国百姓安定生活,自然不难,我只需借你宝地运筹帷幄,我自有我的军队,不敢动用你国百姓的一兵一卒,而将来的逐鹿中原,也断不会令这片冰雪世界,沾染一丝一毫的鲜血。”
胤华暗松口气,在此之前也想过左龙渊辣手狠心的结局,却是拼了自己的地位与自己搏上一搏,搏这位大龙王朝的六王爷尚有几分爱民之心,否则这么多年来,他不会深得民心甚至深得军心,于是展颜一笑,应道:“那便好,我愿意忍辱负重,协助你推翻黎后,还你朝和我国一片安详。”
于是两人一番商议谋划,愣是议了整整一日,晾着事不关己的沧叶寒在一旁嗑瓜子喝茶,愣是堆砌了一座不小的瓜壳山丘。
直至日落西山,沧叶寒实在等得不耐烦,想要吃点荤的,便径自传唤了晚膳,倒甚有当家作主的姿态,胤华看得欣慰,彼时与左龙渊的谈话也即将完结,便玩笑道:“往后,你的一举一动将备受黎后关注,不宜常来此地,不如就让叶寒作为我们之间的情报传达员,也顺道收一收他闲散流浪的心,你意下如何?”
左龙渊失笑:“终是我比你了解你这个弟弟哪,我是毫无异议的,却认为他断不肯答应。”
果然,沧叶寒忒不给面子地颔首拒绝道:“往后你们的事情,尽量少找我麻烦,我最不喜这些尔虞我诈的谋算争夺,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