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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越来越冷清。走到尽头,便是绿荫丛中的一栋旧楼,大门口上挂了牌——隆回第五中学,红色的行草书体。
我怯怯地,心欢地过了铁栏门。
眼前,是绿树成荫的大道。三栋主楼朝南坐北,中间偌大的空地隔开。南面那栋刚修,楼二层,长长的,瓷砖墙壁,琉璃瓦顶;西面这栋是旧房,北面那栋是后来修的;宽阔明亮的教室,给我心里一种向上的感觉。学校北面,除了学生住宿楼新修,接连的是些老式平房,红砖石瓦,木玻璃窗。主楼过去,正对校门进口是会堂和饭堂;一眼便知,这是五十年代的建筑,屋顶插了面五星红旗。会堂过去,北面有栋二层小楼,上住老师,下面是学校粮仓。粮仓前有一条小路,石阶直下这是澡堂;这里古树成荫,乱石堆砂,乌黑的夜,秋风悲泣,一片阴森恐怖。再走二百米,从粮仓平直过去,围墙上开了一扇铁门;这是学校的后门。站在门口,可见坡下的辰河。高高的,孤零零的红砖墙向两边延伸,与前门那三层楼连成圈,圈起约五百亩宽的一个院落,院落围墙至楼的大片空间,种植了花草树木,阳光直射的平整土里,住校的老师种了些菜。进学校大门右方,有二块操场,下块方形约八百平方米,上块椭圆形,铺了沙石,这是学校的大操场,或远动场所。沿着跑道走二圈,有五千米。大门左边,过一片竹子林,便是厕所。主楼教室后,北面菜地也有一条小路,过去是座要塌的土瓦屋,也是厕所。我进了校门,排队办完入学手续,后沿着围墙走了一遍,陌生的美丽校园,我就熟悉了。
九零届,整个年级分三班;每班有五十来人。全校三个年级,共九个班。我在九十四班,班主任是个戴眼镜的小老头样的青年教师。在这里,既有乡中学同学,更多的不认识,但都很亲切,还有很多不知名的老师。
家里穷,我吃住在大姐家。
火星村至学校约四里路。每天清晨,早早起床,热饭菜,吃了小跑到校来早自习。记得初冬一个清晨,姐夫叫我跟去后山挑沙,到家晚了,我饭也没吃,抓起书本便冲向学校。全是田埂小道,又刚下过一阵雨。在上粮站那个陡坡,脚滑了一下,我摔倒了,新裤子在膝盖处破了,血流不止。但我还是不敢迟到,准时到校。放学回来,吃了饭给姐挑满水罐,又拿起书本去学校晚自习。一天三回,三顿饭,我就这样累月不息地匆忙。我基础不牢,进校也不是最优,班上有许多外乡尖子,还有复读生,所以我只能埋头苦读了。转眼,期中考试了。结果出来,我在班上名列第十;心底没有的自信回来了。
父亲来校拜访班主任。前夜他睡在大姐家,木凳子上没坐十分钟,父亲就张着嘴巴,鼾声四起。眼前的父亲太疲倦了!他满脸苍老,头发全白。父亲形象太老土,我心里有些自卑,不情愿他去学校,心里又不好劝阻。后来,我为自己有这样的卑劣想法后悔了。第二天,父亲跟着我去学校,提着东西去见很不好意思。胡老师,他很客气与父亲聊了起来;他俩在房里聊了很久。
大姐家住了半期,姐夫的脸色便不好看了。
农忙时节,早上要去帮他干二小时的活。放学回家,饭菜冷了,自己去热。天黑下来,再去学校晚自习。老师同意我不住校,但要求在校早晚自习。就算老师答应在家晚自习,外甥吵吵闹闹,我也没个安静的地方。分秒必争,活干完总是拿起书本。有时看到十二点,会听见姐夫恶声,说人家的电灯不要钱。听了,我伤心流泪,总是在熄灯之后的黑暗中,蒙了被子。
有一回秋农忙,我忙完了家里秋收,便走三十里山路返校,月光里也要走一半路。至姐姐家,已是晚上十点。干了一天活,又走了半夜山路,人疲惫极了。大姐不在家,外甥们早睡了。一进门,姐夫丢给两只死鸭子,要我扯毛。边扯鸭毛,边想睡觉。没想到,又遭了一顿臭骂,很伤自尊心。当夜,我又流了很多泪。后来,他更多的指桑骂槐。我已是十六七岁的人,懂得了寄人篱下。
事后,我把这告诉了家里父母。
高一下学期,我搬出大姐家。来到学校寄宿,而家境更不如以往了。姐姐都嫁了,弟弟在上小学,父母年纪大,家里没一个劳动力。农村活多又杂,父母忙累一年,手里没几个钱,我们的学费是靠母亲喂猪,二口壮猪,一条母猪。快六十的母亲忙里忙外,一年不到,背就驼了。这一切都是为我累的。
我不敢回家,怕看见父母的凄苦。然而,每个月底都需回家拿钱粮。米还好说,在农村收成好,还可节俭出来。可每月二十元的生活费,牙缝里省油盐钱都要一年。回到家,夜里睡在低矮木楼的老床上,屋后人家欢歌笑语,我心里却是眼泪。父母面前,我从不提生活费;他们心里明白,早准备了;实在没准备,父亲这夜会到村里四处求借。第二天,从母亲手里接过生活费,我每一次都要流泪。这样的困苦岁月,没亲人资助过我家一分钱。大姐夫,甚至我在他家住吃的米,母亲说还多称了。这些,便是造成后来我与姐姐们心照不宣,冷淡的情感所在。
姐姐如今提求助,我总是尽力而为。
父母那时的钱,来之不易。学校回来,我只有尽力帮家里干重活,因为住一夜,第二天下午就要回学校去。有时晚了,路上摸黑我也不怕。整整三年,我就在石亭子这条山路上来来回回,回家或返校,舍不得坐次五角钱的车。我那时个子瘦小,没力气,背一袋三十斤的米走路返校,太辛苦了。后来,父亲在家拿米与村里的一退休老人对换,我去区粮站称国家粮。这个老人现在不在了,他给了父亲很多帮助,成了晚年父亲的朋友。我喊他大表叔,这是强认来的亲;多年以来,我心存感谢还有他的儿子。他们父子确实给了我们帮助。村子里还有些乡邻,见我们兄弟不在家,父母累坏了,他们总会及时伸手帮忙;尽管出的是力气活,我至今感谢她们,深深地感激。
人渐渐地孤独起来。总爱独处,爱思生活中深刻问题。身体瘦瘦的,脸很白,我就像个女孩;她不管在何处,总独自一人躲在黑暗中,藏在某个角落张望,双眼望向身边,这个嘈杂纷乱的世界,我没有话说。
在这段最困苦的年月,我至亲的乡邻,没有谁给过我帮助,也没人对我说过半句鼓舞话;在他们眼中,八十岁的父亲拼着老命送子读书,又是在这样破五中,谁能相信我有希望?就算我努力考上大学,也不知家里能供得起?这时他们更担心,怕父亲要向自己救借。父亲狠了心,硬着头皮,还是让儿子来试探命运。在这样的困顿中,贫困已给了我心灵的巨大压抑,后来更多的一些闲话,使父亲孤立无助,他总在我眼前控制不了眼泪。每个新年的开始,在别人计划着新年打算和希望时刻,我们一家人,我,父亲,母亲,弟弟,便只有围着柴灶火哀声叹气,或伤心。
我的精神几乎崩溃,有时真想到了死!害怕回家,尤其是在新春佳节,亲人来给父亲拜年,我不得不下楼去见满屋子的亲戚。他们笑着;这个时候,孤寒中的我,更觉心淹灭在嘲笑中。害怕嘲笑,我只有逃避。
回绝与惶惑;我所能做的,就是忘掉这身边的贫困和压抑,或去学校才会忘记。日夜浸在课本里,我在书籍中似乎找到了安慰我心灵的药剂。学校里规规矩矩,课堂上分秒必争;而熄灯之后,夜里每想到家境,父母,人生苦途,总要流一滴泪。假期回到家,我一个人深锁在自家的木楼上,触景伤情。
年长日久,我的性格全变了。
身体縮在蜗牛壳般的房里,灵魂的孤独挣扎,一个人苦闷的寻觅,泪汗之后,我怀抱着收获的梦。至高二,历史、地理、政治,这三名功课,不管平时测试,还是高考命题预试,我总会夺得年纪第一。班主任胡老师,他过早地指点我去考文史科。会考已过,没想到省文件下来,方案改了:“3+1”成了“3+2”。心一下子愣了。我的强项失去了优势,加了数学,这名刚过毕业的课。选报的文史科,即语、历、政、英,我自信很有把握,如今文理分科,数学我还得从头学起。
人生的关键时刻来了!
尽管如此,但我仍抱着信心。语、数、历、英、政,这五名科目,我数学最差,英语要弱,其它三名仍是年级前列。我比以往更勤奋了。班里的大多数同学,会考之后,他们都命赴在这一年;我怀念这段高三生活,如今过了十年。父亲不同以往,身体弱了,母亲的背更驼了。我心里很苦,但从未想过要放弃学业。大表叔的儿子,这时来到我身边,他在精神上指引了我。
高三这期,换了班主任。表哥来校看我。这天,我不在学校。他与班主任相聊,没想到自己与教我历史的周老师是校友。询问了我的学习成绩,并向我的班主任坦白真实,我老了的父母,那陷入赤贫状态下的家;这是一段欢悦的时光,冲碎了过去二年,我为家境贫困的人生苦闷,以及自卑的心态。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剖析自我,让我面对着赤贫生活,并要为之拼搏下去。半年努力下来,高三模拟考试,我夺得年级第五。前三名全是复读生,我与第一名只差十几分;我是有希望的。
老师也认为我有希望。
但我心里仍在担忧;机会就这一回,我没有复读的一点可能,如果失败了。正视了现实,在表哥与老师的鼓励下,我全力以赴这场命运会战。心里宽松了,不再有别的杂念和私欲。学习上,我也有了朋友。下课后,常常带着计划要复习的课本,二三个人去辰河边上散步,或躲在粮站的僻静阳台,很安静地读书。你出道题我回答,或我又出题你回答;这样的学习利于巩固。每天睡前,我还要在脑海里温习今日所学。填报高考考志愿,我首选了中国人大,其次是西南政法大学,最后才是邵阳师专。这一年,我分秒没有虚耗过,我把贫困忘记了,人生看到了前景。
毕业前夕,别同学们忙着照相,互送留念信物。我只有与整个年级的一张毕业照,个人单照一张也没有。家里没钱,我心里也不奢求这一份留念。我把自己全浸在书里,投入这场大战的准备。可谁又知道,我三年如一日的努力,所得结果却是失控;我的泪水控制不住,哗哗地倒了出来。
九,梦醒后,我去打工
(—)
高考之后,我绷紧的心弦松塌了。
白天,我坐在木楼里,劳动之后看书或睡觉;夜里,望村后大青山顶上的明月和漫天繁星。这个时候,心里总会浮现出很多惊人的想象,睡梦中也见到了微笑的脸。但那结果在火烧流油的夏日里,一天天拖着,直到八月来,我仍在等待。
这段空闲的热天,我离开了学校,心里不禁有些怀念。翻开这三年的日记,心里又满怀感伤。如今一切都成了过去。我的心成熟了,尽管个子仍是瘦小的,几乎没长过。而母亲的背更驼了,行走起来头几乎碰到了膝盖。父亲头全白了,牙齿也开始脱落。我想到这些,心难过起来。
风凉夜静的秋似乎来了。
煤油灯下,昏昏黄黄的光令我的视力又差了几许。我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