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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姐腹中有了饭,慢慢清醒了过来。她看洞外依然漆黑一团,辩不清是什么时候,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可冥冥中,总感心神不安。突然看到洞外似乎有身影晃动,定睛看时,似是丈夫陈博,待要张口呼喊时,却又忽然无影无踪。她的心不由一阵疼痛……
她想起白天和丈夫的偶然相遇。一大早,隐藏在猫头山一带的八路军和山东党政机关,发现大批日寇前来搜山,同志们按编队各自转移隐蔽。在大古村口,她突然与丈夫相遇。
陈博时任山东省政府工作委员会副主任。他带警卫连和蒙山独立支队,率机关和抗日军政大学的同志转移经过大古村。匆忙中,陈博对她说:
“目前我们面临的形势十分严峻。由于国民党妥协抗战,日寇已集中主要兵力,在伪顽反动势力配合下,对付共产党。此次日寇纠集了五万多日伪军,由日本派遣军总司令官田俊六亲自指挥,对我沂蒙山抗日根据地进行空前规模的大扫荡,妄图一举消灭我山东八路军主力和山东党政领导机关。敌人异常狠毒,实行拉网式清剿,叫嚣要把八路斩尽杀绝,鸡犬不留。情况十分危机,你们姊妹剧团要多保重。”
辛姐点头道:“放心吧,我们虽然大都是女同志,但人不多,行动还比较方便。我最担心的是你,是你们领导机关。你们的安危,对抗战生死攸关呀!”
陈博笑笑说:“有八路军主力,有党中央和毛主席指挥,我们天塌地陷也不怕,但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将要分手时,陈博郑重而又关切地问道:“我担心你的身体,上次见面,你不是说怀孕了吗?”
辛姐突然垂下头,小声道:“行动不便,我……做掉了……”她知道丈夫已是四十多的人了,做梦都想孩子,十分内疚地说,“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你做得对。”陈博庄重地点点头。尽管心中突然感到一阵疼痛和失望,但他又非常理解妻子。她要演出,要打仗,怀着孩子怎么能行呢。
陈博紧握着辛姐的双手,深情地注视了许久,想说什么,又似乎无从说起,更似乎是来不及。于是掏出一个红色笔记本,挥笔写了几行字,然后将本子塞进她的上衣兜里,叮嘱道:“多保重,原谅我不能照顾你!”眼睛已不由湿润。
辛姐的眼睛也红了,清澈的泪水顺腮而下,和丈夫依依分手。未及看丈夫给她写了什么,即匆匆率队转移。想不到,就在和丈夫离别不到一刻钟,辛姐负责的姊妹剧团即与日寇遭遇。
此刻,辛姐担忧起丈夫,担忧起他领导的转移队伍,又想起丈夫给她写了什么。她摸了摸上衣兜,小本子硬硬的紧贴着她的心,她想掏出来看看,可是洞里漆黑一片。小徐霞打着酣,睡得很甜很甜,她不忍喊醒她点上蜡烛。
辛姐依然感到虚弱无力,又渐渐昏昏入睡,不觉进入了梦境。朦胧中,一个人突然掀开洞口布帘喊道:“玉娇,玉娇!”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亲切的呼唤!她睁开眼睛,啊,是陈博,是亲人!她惊喜地一骨碌爬起来,陈博一把抱住了她,许久许久,陈博心疼地说:“听说你负伤了……”
她透不过气来,从陈博怀里挣扎着说:“轻一点,我……怀孕了……”
“啊,是真的吗?”陈博半心半疑。
“是真的,已经三个月了!就是中秋节假日那天夜里……”她说得千真万确。
陈博高兴地跳起来,孩子似地拉着她的手说:“
双喜临门,真是双喜临门!”
她不解地问道:“怎么是双喜临门?”
陈博抑制不住喜悦,说:“鬼子投降了,我要抱儿子了,这不是双喜临门吗!我们可以回老家了,男耕女织,多幸福啊!”
她摇摇头说:“不对呀,鬼子昨天还在扫荡,怎么一夜就投降了?”
陈博哈哈大笑说:“你不知道,一群鬼子包围了我,我拉响了腰间的三颗手榴弹,鬼子全飞上了天!”
陈博拉着她要走,她痛苦地说:“我不能走了,我的双腿都断了呀!”
陈博一听,背起她就跑。突然响起了枪声,她在他背上挣扎着喊道:
“鬼子来了,快放下我,快放下我!”
“不,要死我们死在一起!”
陈博不听,飞也似地往山下奔跑。突然,脚下一块石头将他拌倒,他们摔在了一起,她伤口剧烈地疼痛,“哎约”大叫一声……
小徐霞被惊醒了,忙喊道:“辛姐,辛姐,你怎么了?”接着点着了蜡烛。
辛姐睁开眼睛,看着跳动的烛火,才知是一场梦。
她大口呼吸着,给小徐霞讲了梦中的情景,她问小徐霞:“我负伤的事告诉你陈博哥了吗?”
小徐霞摇摇头说:“没告诉。”其实,她并不知道告诉没告诉,但为了辛姐安心养伤,她安慰辛姐说:“听父母说,做梦不是真的。梦里的情景,往往是睡觉前想的事。辛姐,您要好好养伤,啥也别想。”
辛姐微微一笑,她突然觉得小徐霞长大了许多,变得会体贴人,会安慰人了。
天亮了,山下又突然响起了砰砰的枪声。辛姐意识到鬼子又开始扫荡了。象是听到了战斗命令,她习惯地去摸腰间的手枪,想翻身起来,可是裹着绷带的双腿裂心的疼痛,一动也不能动,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负伤了。
她想起昨日傍晚与日寇遭遇的情景。按照上级的指示,她和指导员甄雪率姊妹剧团二十多位同志与敌周旋。和陈博分手后,她们匆匆往猫头山那边一片松林里隐蔽。正行进间,突然发现坡底几十个鬼子正悄悄向她们扑来。
姊妹剧团大部分是女同志,武器装备差,且没有战斗经验,而鬼子端着刺刀,抬着机枪,气势汹汹,情况十分危机。她当机立断,叫甄雪火速率队前进,她带三四个同志在后掩护。
鬼子用机枪扫射,拼命地追击。她和同志们隐蔽在几块大石头后,向鬼子猛烈还击。但毕竟弱不敌强,鬼子一步步逼近。看看转移的队伍还没有到达安全地带,她和同志们坚持着狙击。
鬼子越来越近,50米、30米……她着急了,于是奋不顾身地跃起,朝着鬼子接连投出三颗手榴弹,大片鬼子顿时血肉横飞,一时放慢了速度。
看看转移队伍翻过了山头,她和同志们火速撤退。可就在她转身欲撤的时候,疯狂的鬼子连连向她射来三颗子弹,她顿感两腿膝盖裂疼,一下子瘫倒在地。
抢上来一位同志赶忙将她背起,她命令道:“不要管我,你们快撤!”那位同志不由分说,背着她就跑。
其他同志拼命射击掩护,她们终于脱离了危险。
撤进山那边的松林,她躺在了血泊中,由于失血过多,她渐渐昏迷了过去……
而今她不知是在哪里,也不知团里的同志怎么样,指导员甄雪怎么样,更不知掩护她撤退的同志是否有伤亡。她十分地忧虑和牵挂。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向小徐霞发出了一连串的提问。
小徐霞如实地向她讲述了她关心的问题。小徐霞说:“辛姐,由于您和几个同志的顽强狙击,甄姐率队伍安全撤到了山那边的松树林,无一人掉队。您负伤后,掩护您撤退的同志也无一人伤亡。”
辛姐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可是,”小徐霞心情沉重地说:“只有您负了伤。”
“战斗就会有牺牲。我个人负伤能换来大家的安全,值得。”辛姐平静地说。
“可,您的伤,很重很重呀!”
小徐霞眼睛红了,哽咽道:“白姐带着卫生队员给您包扎,我看见她剪开您的裤膝处,您的两个膝盖血肉模糊,还露着白骨……白姐说,您的膝盖骨被打碎了。腹部也流着血,幸亏没伤着里边。可两腿要是不能动,将来可怎么办呀……”
辛姐看小徐霞为她那么伤心,反倒安慰小徐霞说:“小妹妹,不要为我伤心。即使将来我站不起来了,但我还能坐着。我还有双手,我可以为抗战写作、绘画,我也还可以为群众唱歌,作宣传。”
小徐霞继续说:“看您伤那么重,姐妹们围着您都哭了!天黑了,大家轮流抬着您转移。您开始还知道呻吟,后来就昏迷了。怕白天鬼子扫荡抬着您不便转移,又担心您失血过多发生以外,甄姐和白姐商量,决定将您找个安全地方隐蔽养伤。”
“拖累了大家,我真内疚。”辛姐抱歉地说。
小徐霞说:“不对呀,辛姐,您是为大家安全负的伤呀!姐妹们都又心疼又着急,都关心着您的安危。大家都琢磨着那儿安全,可半天没有主意。因为这山山沟沟,鬼子几乎没有不搜的地方。晚上还好隐蔽,可白天就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附近的山村,房子都叫鬼子烧得精光,群众也都进了深山,东躲西藏的不敢露头,连个老乡也找不到。
“可人说好人好报,菩萨保佑。队伍行进着,突然发现不远处半山腰有灯光,于是甄姐马上派人前去侦察,结果发现是一位躲避在山洞的老乡,他叫聂诚。
“侦察员说明来意,他一口答应帮忙。他说他认识我们,因为平常经常看我们姊妹剧团的演出。还说特别是认识那位辛团长,她人长得好,歌唱得更好。‘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流浪、流浪’那歌,唱得乡亲们都流泪。多少百姓无家可归,谁不恨鬼子呀。当侦察员告诉他就是您负伤时,他一下子掉下了泪水。
“他说有一个地方很隐蔽,就在他住的洞上方的山那边,就是这个洞,叫鹁鸽洞。担架抬到他洞下沟底,他一见您浑身血污,昏迷不醒,又用手抹开了眼泪。又看抬着软布担架上山,您的腿易动疼痛,便二话没说,把自己在洞里铺的的门板抽出来,把您平放在门板上。上山很难走,开始,白姐和我们四个人小心平抬着您,聂大哥在前边领路,可到了洞前坡太陡,不好抬了,聂大哥便弯腰到门板下,我们四个人掌着门板,一点一点往前挪的。进洞更困难,是聂大哥驮着门板慢慢爬进来的。
“把您安放好,他又把白姐领下山。回到家,又杀了母鸡,熬了鸡汤,烧了热水,和聂大嫂一起提着回到我们这里。当时您昏迷不醒,我都吓哭了。他和聂大嫂赶紧给您做了热敷。等您有了知觉,聂大嫂又往您嘴里挤了乳汁,聂大哥又给您喂了鸡汤,您才慢慢醒过来。”
听了小徐霞的叙述,辛姐眼睛湿润了,她感激同志们,感激百姓,她对小徐霞说:“多好的老乡啊,等抗战胜利了,如果我还能幸存,我一定要专程来答谢恩人。现在,等我伤好了,我要把聂大哥大嫂的事迹,编成歌曲唱给群众听,编成节目演给群众看。不仅仅是为了我,更重要的,是宣传老百姓对党、对八路军、对抗战的拥护和支持,是宣传他们舍己爱国家的好思想、好品德。”
她又教育小徐霞说:“小妹妹,你要记着,没有群众就没有共产党,党与群众是鱼水一家人。老百姓的恩情,我们永远不能忘,忘记,就意味着负义!”
小徐霞聆听着辛姐的教诲,不仅感到亲切温暖,而且感到懂得了革命的大道理。她想,我也一定要象辛姐那样,跟共产党走,不怕牺牲,勇敢打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