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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多亏房东大娘的帮助(3)
何队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大娘,今儿白天张大爷在井台上摔那一跤不要紧吧?”
“就是拨拉盖磕了块青,没事的。老骨头了,抗摔打。”
“噢,”何队长同情地说,“大爷上年纪了,以后还是小心点才是。”
“是哩。俺家缸里的水平常都是闺女来家给打,谁知今儿咋啦,他等不及就自己上井台上去了。说也该着,要不叫俺家那愣头青姑爷赶车从他身边经过,他也摔不着。”
“什么什么,那接我们来的车老板是你家姑爷?”我跟何队长听了大惊,忍不住一同嚷起来。
“是哩,俺家姑爷,没弄错,就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人。算了!算了!时候不早了,快睡吧。”张大娘说着转身把灯熄了,嘴里轻声唠叨着:“睡吧,睡吧。唉,这世道,好端端地搞的什么‘鸡叫’呢!……”走出去,带严了门。
从大娘最后随嘴说出的那句话不难看出,老人家对“基教”和我们这些搞运动的人没什么好感,她对我俩的帮助,纯粹是出于一个老妇人那颗善良的心,这也正是让我俩愈发敬重她的地方。
我一钻进被窝里就睡着了,可何队长却通宵未睡。是啊,他作为一队的领导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需要思考,这其中我想也包括薛胜举跟张大爷一家人的翁婿关系,倘若张大娘今夜不说,谁会把他——这个没心肝的粗人——跟那位“面相端庄,很有风采”的女人联系到一起呢?而且更令人不可思仪的是,他们夫妇俩跟对方怎会是那么一种态度呢?……
10、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1)
是的,薛连举虽大醉酩酊却没有认错,何队长确是“*”前担任过滨江区的区长何梦石。他原有的职务跟方恩富现有的职务(区革命委员会主任)不相上下,可如今怎会在方恩福的领导下,成了一个小小的进驻生产队“基教”工作队的队长了呢?说来话长。
他原本也是一名军人,前后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他脱下了军装来到了地方,先是在区政府担当办公室主任,后晋升为副区长、区长。由于工作作风扎实,处理问题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又能注意走群众路线,因此在群众中口碑不错。多年来,他作为这一区的父母官处理的问题数以千记,可怎也没有想到其中的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竟让他背上了包袱至今未能解脱。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街道妇女们办了个糊纸盒的工厂,从一居民手里花高价租赁了一栋小房。本来这是桩很简单很一般的事情,然而问题就出在这栋小房的产权上。出租该小房的人叫张发滨,其实他并不拥有该房的产权,他充其量只是个房客,而该房的真正主人是王子厚,他是个做毛皮手艺的工人,一生老实厚道,勤劳节俭,他虽没有很高的志向,但是朝思暮想都盼望着能让自己的妻小住上属于自家的房子。在他四十岁那年,经人介绍,倾其半辈子的所有积蓄,买了当时称作“偏脸子”地区的一栋砖墙铁瓦盖的小房,全家为此高兴得一连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等举家欲往里搬迁时才知道上了当。原来,这房子里住着一家房客,户主张发滨是个无业游民,平日里挑着个破挑子走街窜巷地收破烂(说是收破烂的,其实他是走哪儿偷哪儿),手头略微有点余钱,除了喝两口小烧外,还总忘不了去“窑子”里逛逛,所以家里穷得连床象样儿的被子都没有,老婆孩子六七口,穿得像叫花子似的。由于受他的影响,举家都成了偷儿,他们见啥偷啥,走哪儿偷哪儿,在这一方这一块简直成了一大害,谁都讨厌他们,但谁都不敢招惹他们。由于穷,当然交不起房租,撵他们,他们又赖着不走,原房主无奈只好卖房,为了能尽快出手,他恳求张发滨跟他一起撒了个谎:就说此房产一经易主,原房客马上就搬出。王子厚是个老实巴交的手艺人,以前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就听信了他们的口头许喏,把买房钱如数交给了原房主,并经中人改写了房契……当他知道了其中的“埋伏”,真是叫苦不迭,心火一攻,好端端的一个五尺高的汉子躺床上一病就是半年。就这样他付出了半辈子的血汗,名誉上买到了房子,却叫人家一文不花的白白地住着。
解放后,凡是有房产自己不住的,一律都成了房产主,既是有产者就要被列为改造的对象,王子厚当然也不能例外,对此他有苦难诉,有冤难鸣。而这会儿,张发滨已经不收破烂了,他由于穷,被视作是好出身,先是被录用到一家铁工厂打了两年更,后来因病提前退休,每月拿六十多块钱的退休金。孩子都大了,打头的几个姑娘先后出了嫁,家里就剩下两个小的跟他老伴,一家四口人,除了他的退休金,再加上平素偷点摸点(本性难改),小日子过得满舒坦。他整日端着个锡皮小酒壶,往院心稠李子树下一坐,翘着二郎腿,喜滋滋,乐悠悠。唯一感到不满足的是,当今“窑子”都被取缔了,不能像从前那样隔三差五的去“消遣消遣”了。
10、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2)
本来有吃有穿一丁点活儿不干该知足了,可他不,大字不识,任嘛不懂,却深知对“有产者”行使“专政”。他打听到王子厚家在哪儿住,没事时就溜搭着去,有时还带上他那爱穿警服裤子的二姑爷,见到王老爷子肉皮子一哆嗦说:“知道我今天来找你做啥吗?”
“不知道。”敦厚老实的王子厚说。
“跟你算帐来啦!”
“算帐?算什么帐?”
“我住你的房子知道不知道?”
“知道。”
“房盖漏了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我没在里边住,这我怎么会知道。”
“拿钱来吧,不修俺们没法儿住。”
王子厚听说气得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这房子自打我买到手十多年了,你没向我交过一分钱房租,我拿什么钱给你修房子。”
“这我就不管了,反正我住的是你的房子,你不能让俺下雨天在屋里挨浇。”
“我没钱。”
“什么什么,你一个房产主就用这种态度对待俺们贫下中农无产阶级?!”
“你是不是不愿意接受改造呀?”这时,他那穿了半身警察制服(仅一条裤子还不知从哪儿掏弄来的)的二女婿把一只脚蹬在王家的柜子上,唬着脸在一旁帮腔儿道。
王子厚一生老实,从未跟人家吵过架,所以这场面也是头一次见到,心里很害怕。
“咋,你是想换个地方说说明白呀还是怎么的?”张发滨用一只手摸着他那没有多少胡须的光下巴威胁道。
无奈,王子厚老人只好认倒霉,拿出钱来买了铁皮找工匠给他把房盖修上。一次得逞后,这无赖愈发地变本加厉。他动不动就叫儿子上房把铁皮揭下来,把窗框卸下来卖了,然后就去找王子厚老人,逼他给修上。就这样房主连气带窝火,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可这无赖却活得结实。
老人一死,这房子似乎就成了他张发滨自己的私产了,他听说街道要租房子办个糊纸盒工厂,每月租金120块钱,他觉得有油水可赚,便跟二女婿商量搬他那去住,把房子腾空租给了街道小工厂。
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份!手头宽裕了,他整天肥吃肥喝不说,还花钱挎着邻居家的一个不守妇道的娘儿们,到戏院子里去看大戏……
10、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3)
王子厚老人虽故去了,但是他的儿女们却都成长了起来。他们除了生活工作以外,还想进步,可是却每每都让那名不属实的“房产主”出身所困扰着。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们兄弟姊妹几个一商量,决定排除疑虑向政府讨个公道。于是就给政府写了一封长信,陈述了这桩事的前前后后经过,末了,他们重申:“我们写这封信的目的不是要追回父亲身后遗留给我们的财产,而是让事情有个明理。张发滨一生好吃懒做,坑崩拐骗,无正当职业,如今又将他人的财产据为已有,吃租放债,做了‘二房东’,这种行为实属强盗行为,如不认真处理,玷污了我们民族的道德不说,还会有损于我党的政策和地方政府的声誉……最后,我们一家人重申,该房产从张发滨手里追回后,我们将无尝赠送给街办工厂使用。”该信递交上去几经周折,历时长达一年有余,居然迟迟没有结果,一打听其结症原来就在问题本身:是的,这件公案是非明确,但阵线却难以区分,一些领导怕站错了队给自己仕途招来祸害,便相互推委。面对这样一种局面,王家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有人指点他们说,还是把材料送交区长何梦石的好,因为这人办事公正,原则性强,只要他认准的事就一办到底,从不前怕龙后怕虎。于是他们听信了这人的指教,重新组织了一份材料直接逞交到何梦石的手里。果然不出所料,他看过材料后,很是气愤,立即指示有关部门派人下去调查。收集上来的情况跟王家人信上写的完全相符,于是他立即在信上批示道:经查实,张发滨并非贫下中农,实属流氓无产者,王子厚虽拥有房产一处,却不是以吃租为生的房产主,因此该问题纯属强占他人财产,应交司法部门处理。
当时他身边的一些人见了他的批示,都劝他慎重和委婉一些的好,可他不听,坚持要这样批,并说:“阶级之间又怎么了?阶级之间也要有是非之分!更何况事实并非如此。”检察院和法院先后受理了此事,最后张发滨被勒令退还王家的房产,包赔建国后这些年在经济上给王家造成的一切损失,同时对其敲诈勒索、猥亵妇女的流氓行为追究其刑事责任,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就这样,张发滨这个一生像虱子一样寄生在别人身上、好事没做、坏事干尽的祸害,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处。王家人没有食言,按当初的许诺将房子无偿捐给了街道办事处,做街办工厂用,之后又满怀激情地给区政府领导写了封感谢信,何梦石看过后将它悄悄地塞进了抽屉里,他的处世原则是:应做的事尽管做,毋须向外张扬。此后再也没去想这桩事。
然而,在那年月他的所作所为却开了一次先河,成为了“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1、因名而招灾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一来,这件事竟会演变成他的一大罪状:他不仅走资本主义道路,而且阶级阵线还不清,说他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为资产阶级张目,疯狂打击*贫下中农。不知什么时候,已定性为“流氓地痞”的张发滨被从监狱里保释出来,参加了对何梦石的批判和控诉,他声嘶力竭地哭喊,说到痛处竟拐着腿跑上台去,扯着何梦石的头发狠命的往地上撞,在其昏死倒地的时候,他又一边用脚狠狠地踢,一边骂道:“我叫你残害贫下中农!我叫你残害贫下中农!你这臭死狗!”就这样,何梦石的两根肋条被他给踢断了,致使他以后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把腰直挺起来。
更令何梦石感到意外的是:一天,他被拉到台上批斗,一个气势高昂的战斗员叫着他的名字批着批着,陡地停住了:“何梦石……何梦石……”喃喃了几句之后,突然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大路似的大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