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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卿同人)宿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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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怀觉得那是一种陌生的笑,他从不认识。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跟随弟子们散去,途径一尊经幢时,鬼使神差般停住了脚步。经幢的阴影恰到好处地掩蔽了他的身形,也滋长了他的疑虑。中庭空寂阒无一人,惟有鸟鸣声三两啁啾。约莫过了半柱香工夫,常怀看见无极阁的门扉悄无声息地敞开一线细缝,闪出个道袍俨然的身影。
  常怀来不及细想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动机,竟尾随着常胤来到了掌门禅房前。看到常胤轻轻推开禅房的门,他脑海里霎几浮起一个念头——二师兄,你果然没说实话!掌门闭关,岂有弟子轻易搅扰的道理?!
  紧接着他想到:莫非是大师兄。。。大师兄出了什么事?
  常怀忍不住蹑着脚步摸近禅房。他听到里头传出常胤的说话声,声音很低,低得叵测。他听不清常胤说了什么,却透过窗隙看到常胤坐在床边,高高的个子矮了一截,正朝重帷深垂、视线不能及的床里侧伏下身去。
  禅房里静了一阵,静得常怀好一阵不安,心都跳快了。他进退维谷地在禅房外站了一会儿,心脏在耳鼓里砰砰剧跳,忽听里头一声断喝:“什么人!?”
  常怀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慌得忘了屏息静气。
  躲,躲不过去。藏也藏不住。再一转念,说到底都是自家师兄弟,有什么事非要藏着掖着的?
  常怀在心里迅速地盘算了一轮,索性推门进去。“掌门师兄出了什么事?”逋一进门,他就看见常胤在床前站得锋利笔直,颜面潮红、眼神灼亮。常胤身后低垂的床幔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一时难以判定事态如何,然而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什么地方不对。
  常胤的沉默更加剧了这份心慌。
  常怀急道:“我要见掌门。”冲着帐幔疾奔过去的手,还没摸到床帐的边儿就被常胤截住了。
  “大师兄没事。”常胤一手扣住常怀的腕骨,手指冷硬不留商量的余地,语气却恬淡得像刚打上来的井水。一面说,一面撩开床帐向常怀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借着匆匆一瞥,常怀看见了徐长卿。浓黑眼睫紧阖在苍白的脸上,蜀山掌门陷入沉睡的样子静如一泓深水,常怀却在看过一眼之后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你!你居然对掌门用束身定!”
  “不止。”常胤俯身替徐长卿整一整衣领,说:“我还封了大师兄的睡穴。”
  常怀被常胤理直气壮的态度弄糊涂了,后者笃定的神态使得常怀开始怀疑事出有因。“为什么?”
  不过片刻,常胤就对他的所作所为给出了解释。他告诉常怀,徐长卿想要离开蜀山以平息事端。“没了掌门,本派听谁号令?没人号令,蜀山要怎么抵挡武后的铁骑狼兵?丘神勣借扬州靖乱获得武后封赏,正急于建功表忠,岂容蜀山轻易谈和?不趁势把他的傲气与杀机打掉,议和只是妄谈。”
  常胤对战事的分析与瞻望极具说服力,令常怀心有所动。常胤说:“俯而就之易,仰而求之难。为了蜀山,也为了大师兄,这一仗不但要打,还要打赢。赢了才有机会议和。可是。。。。。。”说到这儿,常胤突然刹住了。
  常怀懂了。
  “刀兵相见,必有死伤。掌门师兄一定不会答应。”常怀的目光迟疑地在常胤与徐长卿之间盘桓,他知道到了自己作出抉择的时刻。是帮掌门师兄?还是助从小到大的玩伴一臂之力?
  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常胤叹息了一声。“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不怪你。”常胤显得很无奈:“我自知犯戒。等大军退去,蜀山得保,我再独自向大师兄请罪。”
  常胤的叹息打碎了常怀的犹疑,点燃了常怀的血气。
  “既是为了蜀山和掌门师兄,算我一个。”
  常怀说完这句踅身就走,他走得太急,错过了常胤眼中一曳而过的红光。
  与常胤的推算不谋而合,丘神勣在这天正午发动了攻袭。随着最后一缕晨雾消弭,潜伏步哨的蜀山弟子向山上示警的鸣镝一支紧咬着一支升起在蜀山故道的上空,清响久久不散。受惊逃遁的飞鸟在所有人头顶聚成一大片不祥的黑云,嘈鸣声刺耳欲聋。
  常怀立足天人石碑向下俯望。数万铁骑马头衔着马尾,形如黑蛇,依崖拉成极长的一线。常胤说的不错,山道狭仄不利马军驰骋,若要拒敌,蜀山故道确是最佳的战场。常怀听见常浩在一旁自问自答,师尊常说斩妖除魔就是济世救人。你我勤修法术是为了对付妖魔,你有用救人之剑杀过人么?你我尚觉为难,叫弟子们如何下得去手?
  常浩的话令常怀回想起长安之行,常胤失手杀死金吾卫后的丧魂落魄。
  两人居高临下,注视着大军咄咄逼近,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危机迫近的气息太过鲜明,以至于掩盖了某些两人本该察觉到的异样——这一次为了攻伐蜀山,丘神勣一早命人将马匹蹄铁全用草荐、布条裹过以防山道湿滑。这些战马行走起来无声无息,连蹄音和喷鼻嘶风都少听见。
  蜀山故道一侧峭壁插天,一侧紧邻无底深涧。云深雾重,苔滑霜浓,时不时有军士一脚踏空连人带马直坠下去。惨厉长呼此起彼伏,伴随着唏利利的风声回荡在群峦间,凄烈犹如鬼啸。惨叫声传得很远,不止令蜀山弟子心惊神摇,也传到了在对崖驻马的丘神勣的耳中。见惯生死的左金吾大将军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个骑兵崩石似的从空中坠落,拖曳出一长串绝望的哀鸣。
  丘神勣身后是数十架连夜用战马悄悄拖上山的三弓床弩,每一架床弩上都搭了近百支锋锐利箭和霹雳雷火弹,扣箭的弓弦足有拇指粗细。诱敌于前,强攻于侧。打从一开始,丘神勣就没打算由正面进攻拿下蜀山。虽然陆离再三向他保证蜀山故道是奇袭捷径,但是历经尸山血海的本能使他直觉到:国师陆离并不可信。
  刚刚消散的雾气不知何时又蒸腾起来。凶星厉芒笼罩四野,萦绕在蜀中群山间的雾霾翻涌着诡谲的血红色。丘神勣从雾里嗅到隐隐的铁锈味和腥甜气,不禁皱眉:“那些个妖道又使的什么妖法?”边说边扬手示意:“放箭!”
  扣住弓弦的木榫被兵士一锤砸飞,一簇簇黑羽箭遮天蔽日交织成一张杀意的巨网向蜀山罩去。
  驻守蜀山故道的一双双眼睛全专注地盯视着山道上亦步亦趋迫近的敌人。血雾阻隔了视线,然而箭支破空的锐鸣让常怀陡然醒觉。“小心空中!”就在他发出警告的刹那,常浩出手拔剑。两人动作一致,双剑出鞘,奏击出同一声铮鸣。
  箭雨疯狂落下。
  来不及反应的蜀山弟子纷纷中箭,有几名弟子遭箭网兜头罩住,顷刻变得跟箭垛子一样。常怀、常浩一面挥剑急拨,一面抢前救人。但是随着嗖嗖箭啸,四处倏地爆起一阵阵轰然巨响。烟硝、烈焰、碎石、泥尘,还有横飞的血肉弥漫混杂成一片。“对方有火器!”常怀把一名受伤的弟子拖到岩凹下藏妥。耳听着铁箭摩擦过骨头的钝响、弟子们的痛苦呻哦,他再也抑压不住心头的憎忿,大声喝令:“蜀山弟子!使出法术全力御敌!”
  突然凛冽起来的山风仿佛一声应战的宣告。凭空出现的无数赤焰流火、冰箭崩岩劈头盖脸砸向蜀山故道上的马队,倏然飞降的漫天风雪夹杂着各种五行道术封住了山口。进袭的铁骑前军被阻,后队疾进,两下里一挤,人马仿似一捆捆稻草接连坠崖。
  “妖术!妖术!!!”丘神勣在对崖目睹了战局逆转,恨恨挥手示意释放第二波箭雨。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漆黑箭网这一回堪堪飞至半空就被一弧淡金色的太极法阵遥遥抵住。常浩与常怀联手筑起的结界坚若磐石,羽箭撞上法阵,一支支疾坠如殒命的黑鸟。
  从这一波进袭中,丘神勣终于明白了一点:事不可为。尽管对战事的结局已有判断,但是他没有忘记:辜负圣恩,人头难保。别人的命可以不当命,自己的命却不能不慎重。他噙着一丝冷笑沉思了一会儿,命令道:“来人,把那些蜀山的细作带上来。”
  第三波箭雨黑云压城般汹汹袭来。
  蜀山故道上,长老常浩与很多不得不接受了严酷现实的蜀山弟子一样白衣染血,手沾人命。鲜血汇聚成一股暗红色的溪流沿着山道蜿蜒而下,常浩摇了摇头,凄恻断言:“他们赢不了。”常怀却注目空中,猛然白了脸色。“不。。。法阵!快撤除法阵结界!他们射过来的是担任斥候的蜀山弟子!”
  狂风厉烈,风送杀人声。
  充溢于天地间的杀气凌厉得令人不寒而栗。
  透过神魔之井,注视着人间这一场鏖战的不止神界,还有魔界的群魔。
  魔物们清楚地记得:数日前,魔尊从神界折返之后,忽然命人毁去了全部水镜。水镜是魔界赖以窥视六界的天庭禁物,毁了它无异于自损耳目。窃议纷纷声中,有谣传说魔尊毁镜的决定与神界至宝“昊天镜”有关,更令群魔惊异的消息则来自万魔殿:“尊上欲求后羿神弓为人间除灭妖星。”
  众魔皆知,魔尊重楼向来不屑插手人间的事。听似无稽的传闻却因为尊上恋慕蜀山掌门的种种迹象透出几分真实可信。
  “两百年前,后羿神弓曾被用来阻止昆仑琼华派的陨落。”万魔殿中一个脸如白垩、额角颧骨漫布黑色魔纹的魔物向重楼谏言说:“尊上如果想要制止虚危灭世,后羿神弓当是不二上选。”
  重楼很难从谏言者恭顺的表情中看出稍许不臣之心,然而夜叉族的形貌特征素来与逆心反骨一体两面难分难解。傲慢与驱之不散的戒意使得重楼冷冷发问:“你是谁?”
  “属下夜叉族,魔翳。”
  那个魔物躬身俯首,恭恭敬敬地补充说:“八百七十三年前属下曾为尊上所救。尊上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
  重楼没有理会魔物的示好攀附。争斗、杀戮,弱肉强食才是贯穿魔族生命的永恒主题,偶有例外——譬若救命之恩,纯属意外或举手之劳。令重楼深感兴味的是魔物提及的后羿神弓,他依稀记得这件神器在琼华派堕天时惊鸿一现,至今去向成谜。
  魔尊一声令下,群魔四出,在妖鬼人仙四界搜寻神弓下落,但是历经一旬依然未果。直到武后大军攻伐蜀山这一天,有魔物一脸扭曲地赶来报称:有神将经由神魔之井求见尊上。
  万魔殿的熔岩步道至少已有千年未经神族踏足。魔物们没有机会知道:准允神将觐见的话一出口,重楼就在心底恣肆狂笑了。神魔两界一为伏羲后裔、一为蚩尤遗部,千万年来征战不休,堪称宿敌。天界神将“求见”魔尊?“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虚客套何止惹人生疑?简直引人发笑。
  重楼注视着银甲白袍的神将目不邪视直入万魔殿逼向王座前,唇角勾起一线诡笑。挑战是一件极富趣味的事,前提是对手够称。眼前眉心一点魔刃创痕尚未褪尽的敌手显然不具备挑战亦或挑衅的资质,重楼冷然发难:“你,又来魔界向本座挑战?”
  神将僵直着膝盖向重楼行了一礼。重楼注意到对方行礼的姿态是如此的不甘不愿乃至于不自然,屈从受辱的表情证明了神将造访魔界并非出于自愿。
  “派天庭神将来我魔界,伏羲想要做什么?”重楼不怀好意地笑问。事实上,魔尊已经从战战兢兢肃立在后的神界随从的手上看到了答案。那柄足有一人来高的金鳞雕弓在熔焰烈火跃映下流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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