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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咱们后会有期!”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出了小店大门,径直往西走去。
北平的街头太过安静,安静得令人害怕,街边的房屋如一尊尊棺材样静默着,没有一丝生命存活的迹象。
沈航和余世伟之间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但余世伟步行速度非常快,像脚下生风,就连沈航这样受过特殊体能训练的军人都感到有些吃力。走出很远一段路程后,余世伟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好了,现在已经出了城,再回头好好看看这座伟大的古城吧,现在虽然暂时沦陷敌手,但也许等你再回来时,日本人早就被赶回老家去了。”余世伟的声音中充满了非常坚定的自信。沈航转过身去,北平城已经在身后慢慢远去,在昏暗的夜空下,犹如死亡了一般,仍然没有一点生机。他无从谈起感受,就像自己这颗异常压抑的心脏,血液都静止了,思想近乎麻木。
“既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咱们也就不看了,继续赶路吧。”余世伟淡然一笑,沈航走到他身边,同时问道:“您什么时候再回来?”
“回来?”余世伟好像愣了一下,但马上叹息道,“谁能知道呢?也许很快,也许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沈航没明白这话的深意,却追问道:“那您刚才答应要带给张大爷礼物的,不就……”
余世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张大爷是土生土长的北平人,日本人进城时,他的家人都被杀死了。当偶然知道我们是在跟日本人作对,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暗中帮助我们。我每次离开时都会向老人许个愿,同时也希望自己还能活着回来,但我们这些潜伏在日本人眼皮底下的特务,生命从来就不由自己做主,也许眼睛一睁一闭,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如同一支穿过云霄的利剑,刺得沈航心里一痛,好久好久都没吱声。
“张大爷刚才说‘跟以前一样’,难道您之前也曾经带人离开过?”沈航突然想起这事。余世伟笑道:“这是我们之间约定俗成的暗号,张大爷只管负责我们的交通,至于我们用车辆来做什么,他是从不过问的。而且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前去接头去了,所以我才说我们一路上会有很多兄弟陪着。”
沈航默默地点了点头,想着前途未卜的路程,思想又开始开小差。不过他想起一句话,前途未卜正是出发的理由,不管前面充满何种艰险,我都要全力以赴!
五里地很快就走完了,但当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却没见一个人影。
“难道出了什么差错?”沈航在周围连个鬼影都没见到,所以感到疑惑,正在机警地到处张望,却被余世伟一把抓住按在了地上,当他再次抬头时,发现不远处出现一点微弱的光亮。
“你先待着别动,我去看看,千万别眨眼,看见我挥手就马上过来。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你就一直趴着不要出去,即使我再也回不来,记住了吗?”余世伟说完,还没等沈航吱声,便毫不犹豫地起身往发出光亮的地方偷偷摸去。
沈航盯着余世伟渐渐远去,而且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心里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虽然刚认识余世伟不久,但在这简短的相处中,他却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表的精神,一种无法说出来的感受。
也许,这就是战友!
余世伟盯着那点光亮,小心翼翼地向目标靠近,待离那点灯光越来越近时,终于看见了一辆马车的形状,顿时大喜,忙加快脚步上前去跟对方接头。
“我是张大爷的亲戚,也是这辆车的主人,谢谢你了兄弟!”他从对方手中接过缰绳,非常感激地说道。
“客气,都是自己人,这是我该做的,你们赶紧赶路吧,,到了下一站,会有人在那里等你们,希望一路平安!”
余世伟紧握住对方的手,沉声说道:“保重了兄弟,希望有机会再见面。”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虽然他很想看清楚,却明白这是组织的规章,多记住一张脸便多一份危险。他回头挥了挥手,沈航正等得着急,忙不迭地奔了过来。
余世伟坐上马车,轻轻向站立在夜色中的人影挥了挥手,然后扬鞭启程,马蹄声渐渐远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尽头。
沈航坐在车里,身体随着马蹄声起起落落,目光扫过无边的夜色,听着清脆的马蹄声响,往事禁不住又附上心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心事吗?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你解开心中的烦闷。”余世伟突然头也不回地说道,沈航越来越觉得此人太厉害了,居然这样都能猜出他在干什么。不禁微微一笑,轻声叹息道:“沈家大院现在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这次离开北平,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沈家也许就此荒废了。”
“你是觉得对不起沈家的列祖列宗?”余世伟回头笑着问道。沈航默默地、心痛地点了点头,接过他的话道:“现在北平已经沦为日本人之手,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日本人,如果曾一山发现我们逃跑,沈家肯定会遭殃,我担心……”
余世伟听了这话,也良久没言语,他其实早就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只是之前担心影响沈航的抉择,所以一直没说出来。
“我知道,您一定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沈航接着说道。余世伟心里一紧,这才坦白地说道:“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就不需要再隐瞒什么了。你说得对,我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但这不是我说不说的问题,而是日本人的凶残本性决定的,如果日本人知道你逃跑了,肯定会大怒,沈家大院里剩下的一切都难以保住……”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声音中也充满了悲凉,不过最伤心的还是沈航,这可是沈家上百年的祖业啊,现在却要毁在自己手里,就连沈家列祖列宗的灵位都可能保不住了。
一想到这些已经注定的结局,沈航终于忍不住,一拳一拳地砸着马车,发泄着内心的痛楚和愤懑。
“日本人侵入中国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很多无辜的老百姓连命都保不住,更不要说房产地契了,事到如今,想开点吧,只要留得命在,将来赶走了小日本,我们就可以重新再来,失去的一切也都可以重建。”余世伟这话虽然说得残酷,但却非常在理。沈航听后,心情略微平静了些,不过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话:“中国是一艘铁铸的军舰,小日本只是蝼蚁之躯,铁舰岂会毁于蝼蚁之口。我相信,铁舰绝不会沉没,日本人更不会横行太久了!”
余世伟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脸上浮现出一缕灿烂的笑容。
黑夜在马蹄声中慢慢散去,野外的空气是如此新鲜。沈航刚刚休息了一会儿,此时精神大振,拉开马车窗帘,看着满眼的绿色,好奇地问道:“到了哪里了?”
“翻过这座山,很快就要到吉信市了。”余世伟头也不回地说道,他一夜未合眼,精神却异常的好,看不出半点疲倦。
沈航却嚷了起来,反问道:“不是去重庆吗?为什么要到吉信市?这……好像跟去重庆是相反的方向吧!”他脑海中浮现出整个版图的地形。
余世伟笑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疑虑的沈航,开心地说道:“你的方位感还挺强啊,出国留学两年,还没忘记这里的山山水水?”
沈航摇了摇头,叹息道:“在国外的那些日子,我最期望的就是赶紧结束学业,好赶紧回家,回到父母的身边。”
余世伟在心里默默地笑了笑,心想自己没看错人。
“过了吉信,然后再走几十里路,有一个叫横断山的地方,那里便是我们的目的地。”
沈航越发糊涂了,继续思索着接下来的行程。
“你小子还真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过既然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不凡实话告诉你,横断山中有我们的一座秘密军事基地,我们到了那里,会有空军送我们去重庆。”
沈航这才恍然大悟,在心里感慨起来。
“到达吉信市区后,我们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会有人来跟我们接头,不过一定得小心行事,说不定那里也会有日本兵的眼线。”余世伟又担心地说道,“那个秘密军事基地刚建立不久,要是被日本人发现就糟糕了。”
“那我们可以不在吉信休息吗?干脆直接到达目的地。”
“哈哈……我也想啊,不过问题是连我也不知道具体要怎么走才能到达军事基地,所以得等接头人带我们进去。”
沈航明白了,这都是出于保密的原因才这样谨慎的。
“干我们这个的还真说不准,有句话说得好,生死有命,说不定哪天就落入了日本人手里,其中不乏有贪生怕死之辈,如果让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些秘密,一旦有人变节招供出来,后果就严重了。”余世伟继续说道,他时刻提醒自己,颈项上的这颗脑袋是挂在腰带上的,一旦暴露,脑袋就会落地。但他也时常警告自己,即使死也不能变节,也不能做出对不起国家的事。
这一路上,沈航从余世伟嘴里明白了很多事情,那是之前在英国学习时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埋藏在他灵魂深处的思想,也开始受到一种新的洗礼。
十几分钟后,他们进入了吉信市区。这里虽说是市区,但看起来与一般的小县城无二,街道两边的房屋又低又矮,破烂不堪,四周都是高耸的大山,整个一个穷山凹。也正因为此,日军才没有在这里浪费太多兵力,只是派出一小支宪兵把守。
当他们坐在马车上从市区穿过时,吸引了不少路人观望的目光。
沈航坐在车上,突然感觉车停了下来,慢慢探出头去,才发现有两个斜挎着枪的日本兵正向他们走过来,忙又缩了回去。
余世伟是看见日本兵向他招手才停车的,不过他有办法应付,一见鬼子走近,便一人打了一支香烟,然后点头哈腰,满脸奉承的样子说道:“太君,行个方便,后面坐的是我的孩子,从小就没见过世面,很胆小,我们是来走亲戚的。”
日本兵用刺刀挑开了窗帘,沈航马上装作非常害怕的样子颤抖起来,他们立马得意地狂笑起来。
余世伟见机行事,又从口袋中摸出两枚银元递到了鬼子面前,日本兵非常开心地收起银元,还拍着他的肩膀,连连说着“朋友的干活”,然后就放行了。
沈航轻松地吐出了一口气,看见鬼子离开,才拍着胸脯沉声感叹道:“没想到真在这里也会遇到日本人,看来那些无孔不入的侵略者还真想把我泱泱大国给咬死了。”
“日本人霸占东三省后,很快又占领了北平,现在中国北部基本已经处于日军的铁蹄下了,不过作为中国人,我们必须要有信念,中华民族绝不会亡,我们也决不做亡国奴。”余世伟心痛地说道,“你刚才表现得很好,也许还会遇到鬼子,到时候还要见机行事。”
沈航被余世伟的话所震撼,用力点了点头。不过他对刚才一幕还心有余悸,虽然受过军事训练,却没有经历过如此惊险的实战,一会儿是亲眼目睹杀人,一会儿又跟敌人面对面地打招呼,他也是在回到北平后才真正遇到这些真实情况的,加上心里确实有鬼,又没有多少经验,所以才会有如此不自然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