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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我的嘴巴捏开,然后将那些药片塞进我的喉咙里。
西门说,我来不仅是给你喂药的,还希望你能够祝福我,东郭,我的朋友。
祝福你?做梦去吧!我愤恨地说,我会用这个世间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你!你这个恶魔!
不要这样,我的朋友,东郭,你必须要祝福我。你说我不是秦天的对手,其实,我们是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他的伎俩,我是很清楚的,我估计他会对我下黑手的,因为这一次我把他逼急了!西门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就像鸭叫似的刺耳难听,他说,如果秦天把我干掉了,你也就完了,因为这个地窖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里实在太隐秘了,我想在今后把这里作为颠覆爱城政权的一个秘密###地点。哦,话题扯远了,我要说,如果我能够顺利回来,我起誓,我会放你出去的!
我的眼前开始迷糊起来,看见西门在黯淡中鬼影幢幢般的晃来晃去。
现在是傍晚,该出走了,等明天早晨阳光起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西门走过来,拍拍我的脸,说,东郭,我的朋友,祝我们好运吧!
我在这个潮湿阴冷的地窖里不知道度过了多长的时间,这段时间对我来说,是一场好像没有尽头的炼狱。
我知道,西门死了。
——因为在我的期待中,我头顶上的那个小门始终没有打开过。
难以忍受的饥饿和剧烈的疼痛让我浑身抽搐,痉挛似的蜷缩成一团,我打着滚,虫子似的在地上蠕动着,呻吟着,甚至为了压抑和转移疼痛,埋下脑袋噬咬自己的皮肉……
每天总有一点时间,那些饥饿干渴和剧烈的疼痛会暂时地离开我的身体。这个时候我总是要闭上眼睛,把自己陷入黑暗里,然后去寻找我的祖母,我的黄眉毛,还有那些快乐的美好时光。黑暗中,我的心缓慢而平静的跳动,就像一根稚嫩的豆芽儿,轻柔地拱动着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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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人(四)(19)
我多么渴望能够永远地身处这种黑暗中啊。但是那些饥饿与疼痛总是稍逝即来,它们就像一只恶狗似的,在你的身后狂追着,直到凶猛地将你扑倒在地,然后肆意折磨和玩弄……
我最后一点力气也在无休止的疼痛中消逝殆尽了。我虚弱得厉害,连呼吸也断断续续的,而且明显的感觉到心脏开始时跳时停。当我看见我腹部的那个窟窿眼里有白色的蛆虫蠕动着向外爬出来的时候,我想,终于可以结束了,我解脱了,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啊!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老鼠出现了。
先是一只,他走到我面前,嗅了嗅,我猜想他肯定是饿坏了,来看看我是不是死了,如果死了,他就要对我下口了。他龇着牙,胡须颤动,从我的脚下,嗅到我的胸口前,然后甩甩尾巴,扭头走了。
没过一会儿,又过来一只,然后是两只,三只,最后是一大群老鼠将我团团围住。我想,在他们看来,我可是一顿非常丰盛的大餐了。可恨的是我虽奄奄一息,却总不咽气,我曾经听我祖母说过有一群老鼠吞噬活人的事情,他们会先从柔软的地方下口,比方耳朵,比方眼睛……我惧怕起来,我不想在快要死了的时候还要饱尝最后一次痛楚,而且是我曾经的同类带给我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具有讽刺意义了。
我闭上眼睛,期待着他们开吃。
但是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我睁开眼睛,看见老鼠们肃穆着,像是在进行一个追悼仪式。
我动了一下,老鼠受了惊吓一般惶然后退,但是马上又稳住了脚步。有只老鼠走过来,看见他我突然感动起来,那是大耳朵。然后又走出来一只,是黑鼻头。跟在黑鼻头后面的,是一只苍老的老鼠,从她的步态和神情,我不难猜出,那肯定是我的母亲。大耳朵和黑鼻头在距离我很近的地方站住了,但是那只苍老的老鼠——我的母亲却颤抖着,哆嗦着,径直走到我的面前,使劲地嗅嗅,然后伸出舌头,像舔她年幼的儿子那样,舔着我的脸。我轻轻掉过头去,她愣住了,慢慢离开了我。大耳朵和黑鼻头走到我跟前,他们爬上我的身体,龇开锋利的牙齿,咬着那捆绑我的绳索。那些围在我周围的老鼠,也蜂拥而至,没费多长时间,他们就将我身上的绳索咬成了一地的线头。
我自由了,我的手足渐渐从麻痹中苏醒过来,勉强能够让我的身体在地上缓缓蠕动。我挣扎出一个让我舒服一点的姿势,然后哆嗦着手,撕开我腹部上的衣服。那个黑洞已经完全溃烂,散发出阵阵恶臭,那些蛆虫好像受到了惊吓似的,开始拼命地蠕动。我拈起一条,扔在地上,然后又拈起一条。这些被我的腐肉喂养得非常肥大的雪白的蛆虫,一旦离开我的身体,就开始在地上不依不饶地打着滚,然后再次向着我的身体爬行过来。
我的母亲站在那里,身体摇摇晃晃,就像随时会摔倒一样。她眼巴巴地看着我,却不敢向我靠近。
我费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才使得自己从地上站立起来,无比巨大地耸立在他们面前。在一个角落里,我寻找到了一把斧头,然后爬上那个木楼梯,一下接一下地劈那道紧闭的门。当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当那门上出现了裂痕,我的力气突然大了起来,那抡起的斧头飞舞着,越来越快,木屑飞溅,破碎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
我重新回到了阳光下,阳光刺得我眼睛直流眼泪。我微闭双眼,仰望着天空,任由泪水流淌满面。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了爱城的街道,和那些酒店,咖啡馆,还有曾经被炮火炸掉了树冠却依然绿意盎然的那些树,以及街道上往来的人们。一切都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就是他们看我的眼神。
——我可能是在街道上行走着的最糟糕的人。我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弯着腰板,掩着疼痛的腹部上的那个窟窿眼,艰难地歪歪扭扭地行走着,不时还从身上掉几粒雪白的、蠕动着的蛆虫。人们从我的身边走过的时候,都掩着鼻子,露出厌恶的表情,并且往地上吐唾沫。
鼠人(四)(20)
当路过一个小酒馆的时候,我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我叫道,老师傅!师傅!
老捕鼠员抬起脑袋,四处寻找着呼喊他的声音。当最后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定定地看了两眼,确认出是我的时候,老捕鼠员噌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说,天,我的天,你这是怎么了?
我扶住身边的一棵树,冲他笑了笑。
老捕鼠员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把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搀扶住,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我是说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你,你跑什么地方去了,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我说快告诉我,丫丫怎么样了?
你说的是秦天的妹妹,爱城医院的那个丫丫?
我点点头。
不知道。老捕鼠员摇摇头,要将我往酒馆里搀扶,被我拒绝了。
你要怎么?你看你,你好像已经饿坏了。老捕鼠员急了,他招招手,喊来两个酒馆里的侍从,那两个侍从看了看我,捏着鼻子走开了。
我说我得进医院。说着,我松开掩着腹部的手,老捕鼠员一见,唬得大叫起来。
天啦!
我说,你把我送到医院里去吧,然后再帮我去找找丫丫,我想知道她……她的消息。
说完话,我就像一团泥似的,瘫软在老捕鼠员的脚下,在昏过去的时候,我听见老捕鼠员的呼救声:
救命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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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人(五)(1)
20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老捕鼠员正坐在我的面前。我环顾四周,白色的房间,还有一束鲜花。
那是一束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花朵艳丽,上面好像还沾着几滴露珠。我知道,丫丫没有出什么事,这花是她送的,因为这样子的花朵,上次她曾经给埋葬在爱城公园那棵大树下的丑丑也送过一束。
见我眼睛老盯着那束花,老捕鼠员说,这是丫丫今天早晨一大早去花市给你买的。
我点点头,说,她人呢?
她去化验室了。老捕鼠员高兴地说,我把你送到医院后,就去找她了。听说她病了,已经病了很长的时间,但是没想到我说了你的事情后,她的病竟然突然就好了,跟着我赶到了医院。现在,就是她专门在对你进行治疗。
我说,我怕是睡了好长的时间吧。
还说呢,你已经经睡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了啊。咳,孩子,你的命可真够大的啊,肚子上那么大的窟窿,还都长了蛆虫,居然挺过来了。我今天早晨进医院的时候听他们说,你简直就不是人!见我惊讶地看着他,老捕鼠员呵呵一乐,说,都说啊,如果是人,早就死了。
老捕鼠员告诉我,从我躺进医院这么一周时间来,他是每天都要来看我几次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对我很牵挂,我很让他感到心疼。这段时间,他的心就像一个老寡妇似的,开始柔软起来,动不动就要伤感,就要莫名其妙地冲动起来,然后莫名其妙地流眼泪。老捕鼠员说,他现在的心软和得连老鼠都不忍心杀了,因为看着我的样子,他就联想到一个生命要好好地活下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老捕鼠员跟我说,这么些天来,丫丫没有回过家,她一直呆在我的身边,没日没夜的,像犯了痴病似的。刚开始的时候我好像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那些医生都主张放弃治疗,算了,救不活了,但是丫丫不依。她说我死不了的,我那么多天都没死下去,现在送到医院里怎么会死呢?在丫丫的坚持下,医生开始恢复对我的治疗,但是却不知道怎么治疗。他们没有办法给我输血,因为我的血样非常怪异,他们找不到合适的供血者。还有,我的肚皮里的肠子什么的,几乎快被蛆虫吃干净了。医生不敢也不知道怎么下手治疗。丫丫只好自己动手,她将我的肚皮割开,清洗干净后,用针线卷巴卷巴缝合起来,然后我们就像两尊雕塑一样,一尊躺在床上,一尊坐在床前。那些医生们因为我血样的怪异,使得他们都感到好奇,于是常常到我的病房看我,看完过后,他们都劝丫丫算了,说我已经死了。但是丫丫不相信,她就像信守一个诺言似的,每天早晨去花市给我买一束鲜花,放在我的对面,希望我一睁开眼睛就能够看到它。
但是真正救你的,却是秦天,捕鼠局局长,他来看你的时候给你带来了几口袋血浆,说是从他身体里自己采集的。老捕鼠员说,那些鲜血一流进你的身体,你的呼吸就开始匀称了,你的心脏也开始跳动起来。
正说话间,丫丫过来了,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老捕鼠员挤挤眼,笑着,握握我的手,离开了。
醒了。丫丫说。
我点点头,看见丫丫撇过脸去,她的脸上有泪珠悄然滑落,我说,丫丫,谢谢你。
丫丫惨然一笑,说,我应该感谢你才是啊。
可是你救了我啊。我说。
你醒过来就好了,我出去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丫丫说着离开了病房,我知道她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她肯定就呆在某个僻静的地方,然后以泪洗面。
我奇迹般地苏醒过来,这在医院里引起了一时的轰动,都跑来看我,问这问那,然后告诉我今天是星期几,我已经昏迷了多少天。根据他们说的时间,我推算出,我已经在死亡边缘挣扎了两个星期,前一个星期,我是被西门囚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