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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工具,而盖房的时候,椽和檩架在房顶上,就再也不动了。所以是先打庄窠,后盖房——这也是一种非常不错的统筹方法了。
咱们就先说打墙。老家的庄窠一般打十四工,十六工就是特大型了。所谓一工就是一堵墙。打一堵墙可不是想打就能打好的,必须得请大匠人。且说谁家的娃要分家了,就得打一座新庄窠。秋后,娃他爹就忙开了。先提一斤点心去请风水先生,毕恭毕敬。待风水先生看好位置后,先要酒席答谢。下来又要去请阴阳先生,看看动土的日子。日子定了,就请亲戚、请庄间人,见人就散纸烟。等到那天到了,就同过大事情一样操办。动工的前几天,妇女们先过来帮忙。烧火的烧火,和面的和面,炒菜的炒菜。庄还未打,美餐已齐备,真可谓是“粮草先行”。几笸箩花卷,几案板包菜,几盆猪肉丸子,几盆凉粉。就凭这阵势,庄间人到那天都不约而同的到齐了。
开始打庄了。匠人指点,先深挖四个大坑,栽了四个大檩子。然后平放了两根椽,组成一个长方形。中间的宽度,就是墙的厚度。为了滴土不漏,还要在椽和檩之间夹两块厚木板,再加木楔逼紧。只见匠人又眯了一只眼,从这边往那边看,说“成了”,小工们就开始挖土打墙了。另有几个,赤红着脸,提起石杵子,在湿土上狠狠的打。垫满了一层土,夯实了,又垫一层。直到码上十几根椽,墙有五尺左右了,就要换椽。上面打一层,下面取一层,反复不已。墙越打越高,椽越移越高。换上五次,庄墙的高度就够了。这时只听匠人下令“卸”,众人忙取掉椽和檩,“哗啦”一声,一堵漂亮的墙就露出来了。然后又移动檩子,左移右,右移左,一堵又一堵,两三天工夫,一座新庄窠就落成了。
一座漂亮的新庄窠,标志着它的主人真正成家立业,另起炉灶了。
七月十二
农历七月十二,也不知道是什么节日,老家人就叫“七月十二”。这一天有两个顺口溜:“七月十二,烙麦娃娃”,“七月十二,辣椒茄儿”。吃什么呢?就吃“麦娃娃”,就吃辣椒炒茄子。
新麦熟了,赶紧背几捆到打麦场里。一束又一束,使劲儿把麦穗子摔打在碌碡上,金黄的麦粒儿就从碌碡上滚了下来,堆成一个麦堆堆。然后用簸箕簸净了,背到石磨上,白花花的新麦面就从石磨上流了下来。
母亲煞有介事,把个“麦娃娃”做得精细。细白面里和了胡麻油,揉了又揉,做成一个个“娃娃” 形状,有头有脸,有胳膊有腿,还“穿”了裙子。放在大铁锅里,用柴火慢慢烙出来,一股清香直冲鼻孔,实在是一年中最好吃的东西了。
记得每年七月十二,大清早从睡梦中醒来,老远就闻见一股“麦娃娃”的焦香。来到厨房里,母亲已把“麦娃娃”烙好了,一人一个。我们姐弟四个就拿着“麦娃娃”,来到老家门前的大柳树下,吃了起来。吃麦娃娃可不能乱吃,得先吃“胳膊”,后吃“腿儿”,最后才吃“麦裙”。但那时白面少,吃着吃着就放下不吃了,生怕吃完了看着别人吃淌涎水。所以一个麦娃娃吃了又放,放了又吃,直到晚上才吃最后剩下的“娃娃头”。
那么,这一天中午吃什么呢?吃辣椒炒茄子。好像一年到这一天才吃一回,所以其香无比。也不知母亲从什么时候攒了点鸡蛋钱,从集上买来一提笼辣椒茄子。辣椒碧绿,茄子泛紫,看着就流涎水。这两样菜,在老家的旱地里是种不成的,是甘谷的菜贩子坐着火车弄到通安驿集上的,所以稀罕的很。那时在山村里,七月十二能有一碟辣椒炒茄子,真是不简单!
眼看着母亲把辣椒茄子洗了,辣椒切成丝,茄子切成块,我们姐弟就在锅灶边转来转去。只见母亲先倒些胡麻油,烧得冒烟了,就投入一勺臊子。等臊子上的猪油消了,就开始炒辣椒茄儿了。母亲把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不一会,厨房里就充满了一股呛人的辣香味。待辣椒炒茄子端上炕桌,我们姐弟就已辣得鼻子酸酸的,母亲也呛得眼泪流出来了。这辣椒炒茄儿就是香,辣得只哈气,也不放下筷子,直到碟子见底了才罢。过上几天,也回味无穷。
二十多年过去了,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只觉得吃啥也不香。七月十二,不像春节、端午、中秋,本不是一个大节日,我却深深地怀念。那“麦娃娃”,“辣椒炒茄子”,真正地香呵,真正的“绿色食品”!
杀年猪
在老家,再穷的年月,也要喂一口年猪。因此,一到腊月,我就盼望着杀猪。可在我的记忆里,我家的猪总杀在别人家的后头,因此,每到腊月,我就更渴望杀猪了。
母亲说,我家的猪比别人家的杀得迟是因为我家的猪还有食吃,猪杀得迟,猪肚子里猪油就多,这又让我觉得我家比别家高了一头。于是盼着盼着,一直到了腊月二十头,母亲不再给猪食吃了。第二天,就要杀猪了。
杀猪也是一件大事,得先请杀猪匠。在村里,好的杀猪匠好像只有崖边上住的陈老大。一个腊月,他可风光了,因为全村的人都在他家排队。陈老大是个酒家,特能喝酒,一斤老“金徽”下肚,才是给他喝酒起个头儿。由此,谁要是给他提一斤老“金徽”,他就到谁家杀猪。
且说这一天赶早,陈老大就来了。穿了一件油碜碜的旧棉袄,腰里扎着一根草腰绳,一个油碜碜的包袱里背了全副家什。洗了脸,就坐在火盆后喝着一罐茶。接着,拉猪的后生们也就先后到了。陈老大安排妥当,一伙人就来到猪圈门口。陈老大指挥,一人先抓猪尾巴,两人抓后腿,两人抓前腿,他单抓猪耳朵。待到把猪牵拉定了,他就用一条麻绳绑了猪嘴,然后亮出一尺来长的刀子,从猪脖子下戳了进去。顿时,一股猪血喷了出来。我赶紧拿了一个大脸盆,接在底下。待到血控玩了,陈老大才用刀尖点猪心。只见那猪全身颤抖了一会,就一命呜呼了,有时还使劲蹬一蹬后退。
接着,陈老大把两手的猪血在猪身上擦了一擦,先拔了猪鬃,整刷刷一束,用麻绳扎好,放在了他的包袱里。只见几个后生已提了五六桶热气腾腾的水倒在缸里。陈老大又吩咐,提一桶凉水。陈老大一边掺凉水,一边用一把老扫帚搅,而后,把手伸进缸中试了一下水温,下令:“烫”。于是,众人先绑了猪前腿,绾个扣子,用一根结实的杏木杠子抬起那重家伙,一低一高,在缸里涮了起来。涮上半个时辰,陈老大又下令:“换”。于是,又绑了后腿,涮了猪的前身。待到把猪平放在缸沿上,大伙用手一摸,那猪毛就全脱了下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家伙又被大伙绑了后腿,吊了起来。于是卸肉的卸肉,翻肠肚的翻肠肚。个把时辰,一头猪就到了厨房的案板上。
母亲早已在锅灶前堆了一堆柴禾,一口大锅里的水早已沸了。一年的第一锅肉散发出极诱人的香味。这第一锅肉,吃的人可多了。左邻右舍,男女老少,十几口人聚于厅堂里。杀猪匠陈老大高高在上,吃的是“要命骨头”(即猪前胸靠近心脏的一大块排骨)。那块骨头上有许多肥膘和脆骨,陈老大吃得满嘴流油,脆骨在口里咯咯响。那时我就想,长大当个杀猪匠多好!我一转脸,其他人吃着粉条炒肉也津津有味。只是我更爱吃血馍馍和猪油炒煮洋芋块。那个气氛,那个香,多年来一直让我馋涎欲滴。每到腊月,我就想着吃那顿肉,吃什么饭也不香了。
陈老大吃完“要命骨头”,喝完一瓶老“金徽”,就赤红脸,打着饱嗝,收拾的他的家什离去了。临走,总带走猪尾巴和猪尾巴附近的肉。父亲恭敬地送他出门,又点了一支“兰州”烟。
吃饱后孩子在干什么呢?扫了猪毛去换鞭炮。把猪尿脬用脚踩了又踩,踩薄了,用一根竹管吹憋了,当篮球打,当足球踢,一直乐到夜幕降临。
冰草记
在陇中山地里,冰草是一种非凡的草。它不与油蒿、苦苣等为伍。这种山野里的*,为驴马牛羊所亲睐。如果在一块刚收过扁豆的空地里放牧,它们必大啖冰草,然后再慢腾腾地吃及其它。这使我想到坐席的时候,人们总是先食海鲜鸡鱼,然后才吃菜蔬。如此我又想,一个冰草丰茂的山坡和地埂,定是驴马牛羊们的盛宴。
小时侯,我就吆着两头黑毛驴,专拣冰草多的地方放牧,直到它们吃得肚皮滚圆。背着背篓去割草,也是首选冰草。可是这种草长满了锯齿,一不小心就会割破手指,鲜血直流。这时候我就想,小学课本里的鲁班小时侯肯定被这种草割破了手指,才发明了木工用的锯,想着想着就忘记了疼痛。
而爷爷是不怕这种草的,他不用镰刀,而是用长满老茧的手把冰草一根一根拔出来,整整齐齐摆在屋檐上晒到半干 ,然后又放在涝坝里浸湿,坐在门前的大柳树下搓成了草腰绳。每天正午,爷爷就手里一根草腰绳,嘴里一锅老旱烟,身边一大碗清茶,专心致志,搓个不停。
爷爷就是用这种草腰绳扎豆子的。你可能不知道,陇中山地里盛产一种扁豆。这种作物身杆短,无法用它自身的秸杆来束捆,得用这草腰绳。夏日清晨,爷爷就叫醒我,来到一大块扁豆地里。爷爷先平放了一根草腰绳,口里数着数。左一把,右一把,数到五十,就用尽全身力气将扁豆压实,然后用草腰绳捆起。不一会,地里就立满了小塔似的豆捆。下午,爷爷又套上架子车,三两趟工夫,那些豆捆就全搬到了亮光光的场里。这时,爷爷忙抽下草腰绳,像珍宝似的放在深窑里,等待来年再用。
冬天,山风凛冽。出门在外,爷爷腰间总系着一根草腰绳,紧一紧草腰绳,就会温暖几分。那时爷爷正牵着一匹头高马大的红骡子走过村道,身后跟了一大群鼻涕娃娃。那些娃娃齐声叫喊:“赌博人,腰里系着草腰绳。”爷爷笑呵呵地听着,也不生气,回头骂道:“你爷也是赌博人,不信去问问?”
不知其它娃娃问了没有,当天晚上我缠着爷爷,要他讲年轻时候的事。爷爷捋着胡子说,他年轻时赌博,输掉了一斗麦子,到现在还很后悔。说着,他不由得又把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搓了搓。仿佛那双手搓的不仅仅是岁月,还是某种耻辱。
乡韭与咸菜
老家干旱,没甚出产。唯有旱地里韭菜,味儿纯、味儿正,真正韭菜味。烙一张韭饼,满村里都是香味。因此一到老家,我总想吃一碗韭菜鸡蛋面或几张韭饼,解解老馋。
然老家的韭菜不是随便就能吃到的,需到春末夏初,下了雨才行。在我的记忆里,老家的冬春一片枯黄,绿的季节很短暂。因此,能长韭菜的日月就可想而知了。因此,老家的韭菜在土地里宿根很久,才露出点短短的芽儿——那当然是至味了,就像构思了很久才写出来的诗句。城园里的温棚韭菜一年四季疯长个不停,当然就无味了——这就像硬逼着写出来的文字。
再说老家的咸菜。老家的咸菜也是至味,也是就地取材。腌咸菜主要有四样菜蔬:韭菜、胡萝卜、辣椒、芥叶。秋来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