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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在细看邮戳。
《龙抬头》第十七章(4)
吴新华说:“我看过了,都是从雁窝岛邮电所寄来的。”
许诺又看信。吴新华说:“哎,市场经济社会,矛盾太复杂,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你可以打开看看内容,我对你的才干,对你的改革意见还是很欣赏的。我实在是……”
许诺看了看信说:“字写得好漂亮,语言也流畅,还句句上纲上线,我在雁窝岛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这些名字我一个都不熟悉,我敢断定名字都是假的。”
“许诺同志,部里也当个事,我们还是从自身找找问题。”吴新华说,“那就不管真假了,‘买一赠一’这是确有其事的呀!”
“吴局长,我想,请你还是从实际出发。”许诺有些激动,“吴局长,咱们不能像有人说的,这些残旧的资产,就像阳光下的冰棍化了没事,吃了就是大毛病。”
吴新华仍然很耐心:“许诺同志,这话我听说过多少次了,这话情理上说得通,法律上没位置呀。行了,行了,还有呢,我光接到从雁窝岛打来告你的电话就十多个了,听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呦——”许诺皱眉头,“这么严重?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吴新华说:“行啊,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就委屈也罢,沉默一小段时间也罢,就先这么办吧。明天,就下文。”
许诺总觉得不甘心:“吴局长,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吴新华走出办公椅,转到许诺面前说:“许诺同志,组织上体谅你,希望你也能体谅组织上的难处。我顺便也征求一下你的意见,雁窝岛农场的全面工作,就由李一农临时负责,叫临时负责,不是任命场长,你看怎么样?”
许诺把信刷地往桌上一扔:“吴局长,不给你找麻烦了,我回去马上写辞职报告!”
他说完转身走去。吴新华追了上去:“许诺——许诺——”
许诺头也不回,咣地一摔门走了。
吴新华又喊:“许诺,我告诉你——”
许诺噔噔噔下了楼梯,他脚踏楼梯的声音又响又急,迎面上楼的人和他打招呼,他根本没听见,只是急匆匆地走着,那样子,不是去卸任,而是要去处理一件十分着急的事情。
8
北大荒医院的PET—CT诊室里,小雪和夏柳扶着杨坚石走下诊床后,夏柳扶着杨坚石走出诊室。小雪后退一步,问医生:“医生,怎么样?我爸爸是不是又犯病了?”
医生说:“幸亏你们来得及时,原发灶没什么问题,右耳旁出现了一个小转移灶。”
小雪惊讶地问:“怎么,我爸爸的病转移了?”
医生解释说:“应该说在上次来治疗时,这个转移灶可能就埋下了,遇到了重感冒,上火、急躁、身体一虚弱就发病了。”
小雪着急地问:“医生,怎么办呢?”
医生说:“刚才我说了,你们来得很及时,这种小转移灶初期,我们的诺力刀放疗,效果最好,治疗上半个月,肯定没问题。”
小雪问:“什么时候放疗?”
医生说:“我写报告单,今天就要做。”
小雪手机响了,接起来一下子吃了一惊:“什么?好,我马上回去。”
小雪追上夏柳着急地说:“夏医生,我问医生了,爸爸可能是一个原有的转移灶发作,诺力刀放疗效果很好,还得劳驾你,我有急事,马上回去安排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
夏柳问:“小雪,什么事,这么着急?”
小雪急火火的样子:“回头再说,你给我爸爸解释一下。”
小雪说完拼命地跑出医院,上了出租车。
9
魏思来听说许诺从局里回来了,以为又带来了什么好消息,他急匆匆来到宾馆许诺住的房间,听许诺一说,气愤极了:“许场长——”
“哎——”许诺说,“别叫场长了,咱俩一样了。”
魏思来说:“说实在的,我很服你,该叫还得叫。别看别人叫我场长我不愿意听,因为我确实不称职,觉得免了还叫是讽刺我。你是我心目中的场长,我们该叫还得叫。”
许诺说:“思来,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这个吴局长呀,真叫我们没办法!”魏思来说,“你说,他就没想想,北大荒豆业集团的龙头企业新厂正在红红火火建设的关键时刻,你走了怎么办?”
许诺说:“这还倒不要紧,因为一切就绪了,就像履行程序一样往前推进,没问题,李一农摆弄得了!”
魏思来说:“这个吴局长呀,我算是体会透了,什么都好,就是怕担责任。只知道为上级负责,就是不敢为下级负责,不为老百姓负责。现在这种干部不少,上头有人放个屁,都怕崩破了脑袋!”
许诺说:“思来,拿笔来!”
魏思来问:“干什么?”
许诺说:“我给吴局长写封信。”
“对!”魏思来拿来笔,“写得有点分量,让他想去!”
许诺抿紧嘴点点头,紧握住笔,刚一下笔,“嘎”地一声笔尖折了。
魏思来在门口一探头喊:“服务员,拿支油笔来!”
服务员应声:“马上到。”
服务员拿着一支油笔走过来,刚递到魏思来手里,小雪噔噔地跑上楼,一迈门槛就问:“许场长,局里给你免职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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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第十七章(5)
魏思来在旁边喘着粗气:“是,是真的!”
“没什么了不起的。”小雪说,“不当就不当这个场长了,咱们和思来一起,我这个家庭农场办得大了再大,反正现在国家政策好。”
牛红敲敲门,没等回应声,就神气十足地走了进来。
许诺傲视地说:“牛总,是不是听说我被撤职,千里迢迢来看我的笑话来了?”
牛红哈哈大笑:“你以为我牛红就这么小心眼儿呀,我是向你来贺双喜的!”
许诺感到奇怪:“双喜?什么意思?”
牛红瞧瞧小雪:“一是祝贺你和小雪可以结成良缘——”
魏思来在一旁讥讽地说:“牛红,当时,你不是暗使劲,极力挑拨麦芒和许场长离婚吗!?”
牛红拉下了脸:“魏思来,你说话可要有根据,不信我现在就把麦芒找来,上对天,下对地,我是左劝右劝麦芒不要和许场长离婚,许场长多好的人呀——”
许诺有点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别再添乱了,没有必要,你也别找来对证了。”
牛红辩解说:“我牛红虽然有时是好心办了坏事,这件事,我是对得起良心的。”她瞧瞧小雪说,“小雪,你千万别介意。”
小雪说:“对于你,我从来就不介意,只是有时闹不准你是正话反说,还是反话正说。”
牛红不急不躁地说:“我不怪你,你对我的误会慢慢会解除的。”转身又对许诺说,“许场长,不管你说怎么样,我还得祝贺你!”
许诺憋口气猛地一呼说:“你说吧,祝贺我什么?”
牛红说:“艾尔兹董事长对你很赏识,又觉得你这个人很重感情,特别对你热情招待他的儿子海斯特一直很感激,不忍看埋没人才,要不惜重金聘你去霸王施展才华。”
许诺不相信地问:“什么?”
牛红递过一张聘书:“请看。”
小雪接过聘书说:“送两百平方米豪宅一套,送奥迪轿车一辆,年薪五十万元人民币。”魏思来凑上去看。
许诺说:“我有这么值钱吗?”
牛红轻轻一笑:“我不是说了嘛,除了价值之外,还有赏识和情分嘛。”
“不管是什么意思——”魏思来说,“许场长,我看你去,眼热眼热他们。”
小雪说:“我看行,你要落下脚,我也过去!”
许诺问:“照你们的意思,我去?”
小雪、魏思来几乎是一起脱口而出:“去!”
10
天黑了,许言才回家,一进屋门,把上衣脱了往床上一扔,赌气地坐在沙发上,低头抱着脑袋。
许妈妈问:“怎么,你这第三次去找了,诺子还是不回来呀?”
许言猛一抬头:“妈,我大哥就像魏思来似的,被撤职了。”
许妈妈一下子惊了:“什么?撤职了?为什么?是因为作风问题吧?”
许言说:“什么作风问题呀,你就别在那里乱炝汤了,是因为油厂‘买一赠一’的事情,挨了告。”
许妈妈火了:“告?这上头就撤人呀,他们也不论个是非呀。”
许言说:“谁和你论是非呀。”
许妈妈不服气地说:“谁论是非,有论是非的地方。我敢说,我诺子要是该撤职的干部,那些当官的,统统都该撤了。不行,我——”她说着要出门。
许言一下拦住她:“妈,你干什么去?”
“干什么去?”许妈妈说,“我去农垦部,那个秦部长,就是和你爸爸一起开发雁窝岛的老秦的儿子。”
许言说:“妈,没用,听说就是上面转下来的上访信。”
许妈妈瞧着许言发愣:“言子,这么说,就没地方说理去了——”
许言说:“妈,你别着急,咱们坐下来好好想一想,看怎么办。”
许妈妈往沙发上一坐,喘起粗气来。
许诺的免职,出乎场里所有人的意料。
李一农正赌气地整理许诺的抽屉和文件柜里的东西,从抽屉里拿出上百封信,一看全是感谢信。有来自北京大学的,有来自兴隆农场的,也有来自雁窝岛农场的,还有来自陌生地点的。李一农一封封地翻看,感慨不已。这时,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李一农继续看着信:“请进!”
小雪走进来说:“李场长,许诺让我告诉你一声,霸王集团来人把他聘走了。”
李一农一愣:“什么?许场长让霸王集团聘走了!”
小雪点点头。李一农急火火站起来:“他人在哪里?”
小雪说:“坐着牛红的宝马车走了。”
李一农无奈地返回座位,双手划拉一下桌上的感谢信给小雪看:“小雪,你看,许场长这么受群众爱戴,还给他免职,这,这太不公平了!”他“啪”地一拍桌子说,“我远不如许场长,凭良心,我早就该辞职了!”
小雪说:“李场长,许诺走前叮嘱我,让我一定向你转达他的话,新建加工厂的厂房到了关键时刻,就靠你了,一定要挺住!”
李一农往办公椅上一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小雪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竟一点也不知道。
小雪离开医院后,杨坚石一直纳闷儿。他躺在机器的床位上,医生在操作室谙熟地操做着。随着铃一响:“老场长,到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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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第十七章(6)
夏柳进室内扶起杨坚石,走到门口,他再也忍不住了,问:“夏医生,小雪到底回去干什么?什么急事?”
夏柳说:“好像没什么要紧的事。”
杨坚石停住步:“不对,快告诉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别让我闷出病来。”
夏柳只好说:“许场长被免职了,有人告他!”
杨坚石火了:“啊,就是因为反映的问题?我不是告他呀,我是反映情况,也没建议免他的职呀。我不同意小雪和他谈对象,可是,我同意他当场长呀!”
夏柳忙说:“行了,行了,咱们回病房吧,你现在要心静、要休息,以养病为主。”
杨坚石:“不行,我得找吴局长去,哪能这么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