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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中故事-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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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烟又凝聚成了一个实在的何伯,还是那个远近闻名的小伙子。别人又把房子还给了何伯,又把地还给了何伯,昔日的潇洒少年郎如今沉着了,成熟了。

  何伯从此不再打猎,就这样一直在家乡沉默几十年,这几十年中只有一件事让他很颓废,至今还不能原谅自己。有一次他到驻市办一件事,这是他第一次到驻市,他找到地点后向人打听,别人告诉他所要找的人在三楼,他匆忙往楼道里跑,跑了几个台阶又下来了。他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又遇见一个人,他问这个人楼层是从上面数还是从下面数,这个人笑了对他说楼层是从下面数。他感到这半个小时并没有白等,他也没有为这个问题而感到丢人,因为人与人的经历毕竟不同,不懂的知识就要敢于去问。但是他又要抬脚上楼时,他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因为他想到了这座楼共有五层,无论从上面数还是从下面数三层都是最中间的那一层,原来通过他的知识完全可以解决未接触的问题。何伯开始颓废起来,有些时候等待三十年都很值得,有些时候等待三十分钟就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一个生命的虚度,不能原谅。

  当时这件事在村里没有人嘲笑他,只有他自己嘲笑他自己。

  我曾听何伯说在新一代青年中他很佩服我爸爸,常读科技书,无论成也好败也好,总敢用科学技术赚钱。

  当年,我爸与村里其他人都用拖拉机从独山拉石头或拉石灰到附近几个县城里去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全家每天都在等爸爸回来。

  有一次爸爸回来后说准备给拖拉机换一下发动机,他在报纸上看到有一种新型的发动机比较省油,在相同的距离下能比其它发动机节省30%的柴油。于是爸爸按照报纸上的地址去买了那种发动机,这样只需要别人70%的柴油,不久之后买发动机的钱就弥补回来了。

  又有一本杂志上说有一种烟囱可以把排出来的废气再一次利用,因为这种废气未完全燃烧而且还含大量的热能,用这种烟囱可以把它们完全利用,在相同的距离下比同等的拖拉机省下40%的油。于是爸又按杂志上的地址购买了这样一个烟囱,后来证明这烟囱的确很好用,跟任何型号的机器都兼容。

  不久爸又看到一则广告,说的是有一种轮胎跑起来后带有磁悬浮的功能,这种轮胎在相同的距离下能比同等的拖拉机节省下50%的柴油。并免费赠送与轮胎相匹配的刹车一套,高速运行,且减速快,拐弯半径小,百刹百灵。当然爸爸又买了一套,也得到了那套专用的灵活刹车。

  把这一切装在一个机器上之后,就节省了120%的柴油,当然也有麻烦。比如每走一段距离之后,就得把里面的油往外倒出一部分,否则油箱就要溢了。

  不知爸爸经历了多少曲折,终于打听到了原市长海瑞的地址,也就是我的最后一张王牌,爸爸给他打电话约定好明天去。我想我的病终于要好了,经过这么多长时间,我也有预感我的病快好了。高中已经开学,胡英又去复习去了,顺子对捞那口河底的金锅并没有多大的热忱,我还在等待着我的病痊愈,而我初中时就在一起的同伴桂成早已接到了一张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终归要熬出头了,我可以像平常人一样地生活了,病好后,我该做些什么呢?生病时间长久了仿佛拥有了不相信病好的权利,这将近半年的时间内,我跑遍了多少家医院?到过多少家诊所?吃的药都可以用箱子来装了(服的药中有一部分是中药)。第二天下着蒙蒙细雨,爸爸领我到海市长家里,由于到市长家,也不知带什么礼好,爸爸就临时买了一盒farstar烟。

  满头白发的海市长把我们迎进屋里,爸爸忙称呼叔,开始掏烟,我也跟着喊声爷爷。海市长示意我们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坐在与我隔着一张茶几的老板椅上关切地问我:“生病多久了?”

  我说:“从四月份开始就有了,可能是四月底吧,到现在已经有四、五个月了。”

  海市长哦了一声,让我伸出手来把脉,然后他又让我伸出舌头,他看了看问我:“今天感觉怎么样?”

  “今天又有点严重了,可能是今天下点小雨的缘故吧,起初得这病时是因为患点感冒,由于正在复习准备考试,原以为吃点药就好的,也没在乎这病,谁知后来时间越拖越长。每天的头疼成了习惯,有一段是上午疼下午不疼,还有一段是上午不疼下午疼;有时候是站着疼躺下不疼,有时候是躺下疼走路时不疼,而我的身体又不能长时间地走路。曾经以为是鼻炎,按鼻炎治疗过一段时间,后来也不知道是鼻炎治愈了,还是根本没有患过鼻炎,反正症状还是如此。坐的时间长也疼,躺的时间长也疼,有一段时间想起来就头疼,不想也不疼,我也以为过思想上的病,可现在无论什么时候说疼就疼,一点预感也没有就疼起来,另外它好像跟天气还有点关系。”

  海市长听着我说了这么多一套,就哈哈大笑起来,我就没往下说,这时我爸说:“这头疼也不知怎么了,咋治就是治不了,今年的高考也是正头疼的时候。”

  海市长说:“高考今年怎么样呀?”他看着我。

  “考得不好,”我说,“只能上个专科,或者上民办的学校,我不想去留级,我害怕再病一次,这个还没好呢!”

  海市长笑着说:“你这病我知道,我以前治过。”

  我爸就说:“就是听说你以前治过这种病,我通过你原来的病人才打听到您的。”

  海市长又接着说:“上学是个好事,无论什么学校学知识都是好的,你供应他上学就行,病由我来给他治。”

  我们三人都笑了,我又说:“对了,我还失眠是怎么回事,失眠得很严重。”

  海市长又笑了,说:“别害怕,我治过的这病都失眠,睡不着觉,这是病引起的。有些病人从西医上检查不出来病,但从中医上能检查出有病,病好后就不会失眠了,现在失眠也没办法,中医治病比较慢,中药没西药见效快,但能出根。我给你开六天的药,吃过这六剂你就好了,过七天你再来看看,我再给你复查一下,一般吃了我六剂药都会好的。”他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写起药单来。

  他写过之后说每天一剂,每剂煎两遍,早晚各服一次,用两碗水放在砂锅里,煎半小时后剩下大半碗水时停火。然后他把药单递给我,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我们等他接完电话,我爸便站起来说:“海叔,那么,我们先告辞了,麻烦您了,这么忙。”海市长又站起来要留我们吃饭,我们忙起来说不必了,海市长给我们指出了驻市哪几家药店抓的药最好,并说坐几路车,我们千恩万谢,海市长又对我说:“到下星期你自己来就行了,不必啥事都麻烦你爸了,这个地方,你记得路吧?”

  “知道,记得,记得。”我说。

  然后我们从海市长给我们指定了的药店中拿了药便搭车回家,在家里熬药时,我时刻不离地坐在药锅旁边,贪婪地吸收着它散发出来的苦味。我现在已不感到大脑腐烂不堪,现在头疼时感觉到里面红肿得像个洋葱头,只要把药水往上面一泼,就会变成剥了皮的香蕉,我有时想到即使不去治这病也会好的,现在不是从臭豆腐变成肿洋葱了吗?我的感觉是对的,弗洛伊德很相信病人的感觉,只要我有耐心地等下去就行,可是病状已经把我原来的耐心化为焦燥了。吃这个药的效果非常好,两天已经症状下降,照这种加速度下去,六天后我就又正常了,就又会在茫茫尘世中彷徨了。

  七天后我又找到海市长,他关切地说:“又来了?现在轻了吧?”“是呀,太好了。”我把沙发往前拉了拉,拉到我第一次来时坐的位置,“吃两天效果就很明显,现在已经很轻微了,我爸说一定要巩固好。”他让我伸出手来与我把脉,他说:“你的脉搏还是很弱,看你瘦的。”

  我笑了笑说:“我病很久了,把家里钱几乎都花光了,也没治出个结果,我在咱市找了很多医院,经过多种仪器检查,见过很多从专家到赤脚郎中,甚至连巫师,各种方法都试过了,也没有好。我早就在盼望着找您治病,我一直把这当成最后的办法了,再找不到您,我就快放弃了。”

  他笑了,然后问:“上次药单拿来了吗?”

  我说:“拿来了,”我把药单递给他,他又看了看,然后又添上两种药说:“还去那一家药店取药,估计这一次就会好了,如果万一不好的话,下星期这个时候再来一趟。”

  “是是”我说,“那么,海爷爷,我走了,我还要去买药。”

  他把我送出来,拍着我说:“这病没事,我能给你治好,这样的病我已治好二百多例了。”

  “哦,谢谢呀,谢谢。”我说。

  我出去后还在驻市转了一大圈,去了森林公园,逛了几家书店,然后才在那里买药回家。在这六天内我怀着和上次一样的心情吃药,然而这次无论那药品怎样地赴汤蹈火,对于我也无济于事。这也是我担心已久的问题,最初我得到消息没有立即去找王牌也是这个原因,我想给自己留下一个曲折的希望。

  这些天来不断地下雨,下得地上都起了泡泡,我总想奇迹明天就会出现,小雨明天会停。爸爸让我坚持服下去,这是药劲正与病魔作较量,直到七天以后,我又与妈妈去找海市长看病。海市长说妈妈的病主要是焦虑所致,他给妈妈开了副药,说吃下去就好了,以后只要别操这么多心就没事了。我给海市长说我的病又严重了,海市长感到有点不可能,我又说可能跟天气原因很大,这星期一直没好天,海市长又给我写个药单,里面的药基本没变,他对我说:“别担心,把心理调解好就行了,治病不要急,中药有些慢。”

  我们家便开始支两个砂锅熬药,妈妈的药吃了两天病就好了,而我还是不见成效,好一阵歹一阵的,七天后我已经吃了二十多剂海市长抓的药了,病情一如既往,我没有再去拿药,我等着天气的好转。

  朗陵有一个比较敞开的山洞叫金牛洞,传说当年朱元璋在此放牛。很多游人都去过,只是没有谁走到过洞底,几个月前有人往金牛洞里放一只鸭子,据说现在从宿鸭湖出来了。宿鸭湖与金牛洞相距百里,中间隔的不是山地而是平原,我想宿鸭湖那么大又有那么多鸭子,谁能保证有一只是几个月前赶进金牛洞的。天气放晴后,我的病还没有好,仍是原点徘徊,也许正如刘医师说的,我不需要治,用自己来调节自己,海市长也告诉我不要急,慢慢地就会好了,我也只有这样了,既然已等待了那么多天。

  我就整天无所事事地等待下去,我只听一首歌:高凌风的《阿里巴巴》。我每天到村头捉花大姐,我又发明了几种捉花大姐的方法,每当我捉到二、三十只就拿回家烧烧吃。到上学或放学的时候,我就趴在窗口看村里那条通往小学的路。

  我明白了只有我自己才能拯救我自己,我想向世界所有病人宣布,不要忘了自我治疗,因为自己就是自己的上帝。

  有一件事让我麻烦了一次,那一天我无意中说道:

  叽叽嘎嗄,要吃黄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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