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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餐酒和各个酿酒合作社出产的本地酒到品质高贵、价格不菲的教皇新堡酒,
各种档次应有尽有,绝对可以满足游客不同口味与价位的需求。
在普罗旺斯参观葡萄酒庄园既是一次赏心悦目、其乐融融之旅,又是一次交杯换
盏、开怀畅饮之旅。一树树葡萄在主人精心的培育下枝繁叶茂、绿意葱茏;庄园
里的城堡(无论规模大小)和花园尽皆别致可观。当然,品酒会也不一定总安排
在宽敞气派的地下酒窖里,偶尔也会在车库里进行,不过,这种随意与不拘一格
也正是葡萄园观光之旅的魅力之一。
而且,多年来与酿酒工人的交往使我深深感到这些人无论男女都是那么热情、那
么可爱。毕竟,他们所从事的这个行业酒浓情更浓,给陌生的客人斟上一杯葡萄
酒,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宾至如归呢?一杯美酒下肚,主客间自然就会打开
话匣子。而有时候,宾主之间甚至会就此结下一段深厚友谊呢。最起码,客人们
也能在这微醺的愉悦中了解不少葡萄酒的知识。端起一杯酒,观其色、闻其香、
品其味,喜欢就一饮而尽,不喜欢就浅尝即止:这些葡萄酒有的果香四溢、清爽
柔和,有的甘洌醇厚、回味绵长,无论哪种口味,都能唇齿留香、令人陶然。
花一个下午时间,走访三四家葡萄酒庄园,待到兴尽而返时,客人们个个心情舒
畅、笑容满面,车里装满瓶瓶罐罐的美酒,心里早把坏天气带来的郁闷抛到了爪
哇国。不过,一行人中必得有一位不沾杯中之物的人,或者必得有一个甘愿自我
牺牲、拒绝美酒诱惑的人。一路之上他得小心驾驶,当然也得滴酒不沾。我曾听
说过去在普罗旺斯,司机的饮酒限制是餐前一杯开胃酒加佐餐半瓶葡萄酒再加餐
后一杯消化酒。不过,这样宽松的禁酒令早已被废止了。
梯田奇迹
即使在最好的年景,普罗旺斯的农业生产也是一项艰苦的营生。冬天里常常寒气
逼人,夏日里永远骄阳当空,干旱走了洪水来,兼有干冷的西北季风时不时呼啸
第二章 春之序曲(2)
而来,卷走地表珍贵的耕土,落到相邻的葡萄园里,一去不复返。要是谁的这几
亩薄田又恰巧开在40度的山坡地上,那除非他是世上意志最坚定的人,否则一准
儿弃耕从政去,哪怕那是条一条道儿走到黑的仕途之路呢。
显而易见的是,普罗旺斯农夫的先辈们不仅有愚公移山的意志,更有改天换地的
才干,他们沿着山坡开垦出层层梯田,从此哪怕山高坡陡,也休想难倒他们。开
垦梯田的步骤如下:
首先,在山坡上削土挖石,开垦出巨大的台阶,每级台阶的高度约与成人的腰部
至胸部看齐,台阶之间修整出一块宽阔平坦的耕地。然后,在台阶与耕地垂直的
一面垒起坚固的护坡石墙,同时还要修一条小阶梯供人上下。最后,在这层层台
阶上的耕地上种下橄榄、果树、葡萄和蔬菜。经过一百多年来几代人的辛勤耕耘
和灌溉,终于换来今天普罗旺斯高地满山遍野、层层而上的千道万道梯田。
它们不仅保证了农业上的年年丰产,而且绘就了当地最美的一道风景。更令人钦
佩的是,没有推土机这样现代化的大型农机的帮助,普罗旺斯的先民们牵着马、
赶着骡、扛着锹、挥着锄,完全凭借自己铁打的双手、钢铸的脊梁,流血流汗地
创造出眼前这个奇迹。
码字人生
对于艺术家而言,普罗旺斯实在是一处取之不尽的灵感之源。明媚的阳光、蜜色
的村镇、绚丽的落日和那满山遍野的橄榄树、梧桐树,这一切的一切时时会令艺
术家们怦然心动,创作出一幅又一幅的速写、版画、油画、水彩画乃至摄影作品
,陈列在大小美术馆内或印刷在精美的图书中供人欣赏玩味。
尽管作家们的书不会像画家们的画那样被收藏家高悬于墙上让欣赏者顶礼膜拜,
但普罗旺斯同样激发了作家们创作的灵感。弗里德里克·米斯特拉尔、阿尔封斯
·都德、亨利·鲍思高、尚·乔诺、马塞尔·帕尼奥尔、福特·马多克斯·福特
、阿尔贝·加缪、勒内·夏尔、劳伦斯·杜雷尔,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都与普罗
旺斯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作家本人都曾在普罗旺斯寻找到创作的动力,摆脱了
文思枯竭的窘境。
究竟是什么深深打动了这些文坛之星呢?很可能每个作家的“触发点”都不尽相
同。我从不愿妄自揣度别的作家的灵感来源,更不奢望能窥见这些文采风流的前
辈们的创作心理。不过,为何所有作家——无论天才还是庸人——都能在普罗旺
斯萌生创作的冲动?我大致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首先,普罗旺斯两千多年的悠久历史无异于一座历史故事与神话传说的宝库,血
腥的、浪漫的、悲剧的、喜剧的、怪诞的……各类题材应有尽有。历史上这里曾
是兵家相争之地。公元前一世纪,罗马大将盖乌斯· 马略曾与条顿人在现今埃克
斯以东地区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战争,结果二十万条顿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
块地方因此得名“陈尸场”,闻者无不心内悚然。自中世纪以来,在血雨腥风的
战争间隙,普罗旺斯也催生了无数伟大的爱情,美丽小城雷波曾上演过无数骑士
爱美人的浪漫故事。1309年到1377年间,教皇在阿维尼翁专权,宗教的狂热、艺
术的痴迷和权利上的倾轧又在此上演了一幕幕人间悲喜剧。小城成为各色钻营之
徒穷形尽相的舞台,无怪乎行吟诗人佩脱拉克要慨叹:“这里是恶棍们翻云覆雨
的天地,人世间藏污纳垢的下水道”。回顾历史,普罗旺斯有那么多东西值得作
家们去开掘,虽然早有前辈文人抛珠滚玉在前。
一般人总认为作家终日沉醉于自我的内心世界里,翱翔在想象的天地或追寻缪斯
女神的身影,这种看法确实颇有见地但有失偏颇。即便是最勤奋的作家,也难免
有看倦内心的风景的时候,遏制不住走出斗室、到大千世界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
冲动,他们需要一片更广的天地来换换脑子、汲取更多创作的养分。据我所知,
没有什么地方比普罗旺斯更能满足他们的这种需求了。
这里的自然风光自有一种永恒的打动人心的美。总有那么些时候,我提起笔却发
现笔尖干涩、难以成言。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攒出几行字,却干巴巴的了无生气,
僵硬地躺在纸上仿佛一只只被拍扁了的小虫子。哪怕是组织一句通顺的话也成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春之序曲(3)
难事,磕磕绊绊许久也不见得满意。这其实已不是文思不畅的问题了,而是一种
内心深处的倦怠。所幸的是,我有一剂良方可医这种倦怠症:到山里闲走两三个
小时,大多数时候,偌大的一片风景就我一人独享。舒筋活骨的同时享受金子般
阳光、如诗如画的美景和一分超然世外的孤独感,怎不叫人神清气爽、灵窍顿开
。回到书斋,我重新匍匐于案前,此刻的我即使没有文思泉涌,心中也对码字的
人生多了几分乐观与从容。
另一处激发灵感的源泉是本地的大小咖啡馆,喜欢观察生活的人和爱耳朵的人会
发现那里真是他们的天堂。普罗旺斯人天生都是大嗓门,除了谈论个人收入所得
税,他们从来不会安安静静地讲话。几乎一切话题,从身体上的小恙到吧台后的
迷人姑娘,都用最大的音量讨论,隔着三五张桌子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四乡八野
的趣闻轶事,村子之间的恩怨情仇,以及邻居的背后捣鬼、甜瓜的价格涨落、游
客的洋相百出乃至市长的施政纲领,都是咖啡馆的谈资——想了解普罗旺斯生活
的点点滴滴吗?这里就是活的图书馆。而且,这种咖啡馆信息资源还配有时刻变
化的视觉效果,因为大家在交谈中会不住地点头、眨眼、耸肩、扮鬼脸儿、做出
各色各样的诧异或愤慨的表情,情绪激动处还会爆发更戏剧化的肢体语言。对作
家而言,这也是一种非常宝贵的资源,他们可以将生活中人们的神态举止移植到
作品中的人物身上。所以到咖啡馆去泡上几个钟头,假装看报纸借机观察世像百
态,确实大有裨益。
隐居在普罗旺斯乡间还有一大好处,就是能为以写作为生的人提供一道舒适的隔
离带。普罗旺斯远离出版商。远居纽约、伦敦或巴黎的性急编辑不可能“顺道”
上门拜访,打探约稿进度如何。我没有电子邮箱,可有电子邮箱又如何呢? 邮箱
主人大可对索稿催稿的信件不理不睬,这比应付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容易多了。这
种策略同样适于处理传真。至于电话嘛,也可以一拔了之。一句话,住在普罗旺
斯码字为生的人大可心安理得、游刃有余地把交稿时间往后拖。
更妙的是,住在普罗旺斯,我有大把的机会打着“工作”的旗号到处玩儿。以“
寻找创作灵感”为由,我钻过酒窖、挖过松露、进过橄榄油作坊、参加过蛤蟆节
、调查过蜗牛养殖场,还把普罗旺斯的教堂、城堡游了个遍。我观看或参加过的
法式滚球比赛不计其数,去过的采石场、墓地、海滩以及稀奇古怪的博物馆更是
不胜枚举。而且我得承认,以工作的名义下馆子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或许在某
些人看来,我的这种生活纯粹是不务正业、放任自流。可我却心安理得地视之为
“采风”,而且陶陶然深得其乐呢。
行走在普罗旺斯乡间
常年行走在普罗旺斯山间的人时不时就会看到这些羊肠小道。它们曲曲弯弯如藤
蔓般芜杂横生,叫人一眼看不到来处与去向。在过去,每逢夏季,牛群和羊群便
会踏着这些羊肠小道,离开暑气逼人的平原地带,迁徙到地势更高、气候更凉爽
、水草也更丰美的上普罗旺斯草场。
这些看似蔓生无边、盘旋迂回的乡间小路并非毫无规律可循:其走向半由山形地
势决定,半由大小庄园的领地界限所限定。当年普罗旺斯的贵族大老爷们对待那
些饥肠辘辘、看见什么就吃什么的“闯入者”绝无半点慈悲心肠,胆敢逾界者若
是落入他们手中,一定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最终多半难逃一死。因此,谨慎的
牧羊人会严密看守自己的羊群,不让它们越雷池半步。
有时,这样的长途旅行简直就是噩梦一场。根据1753年6月的一份精确记录,当年
曾有一支15,809头牲畜组成的庞大牧群穿越朵昂思河前往夏季牧场。人们不禁会
问:那些负责清点牲口数目的人如何白天黑夜地保持清醒?这支活蹦乱跳的大部
队在行进途中如何保证不跨越禁区半步?
实际上,如此规模的牧群自有一套行军制度。在总把头的指挥下,羊倌们会沿着
羊群行进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