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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去。“先说好,不许尖叫。”他很严肃地警告。
但是何夕没有想到两手相握的瞬间发出惊声尖叫的人并不是楚琴,而是他自己。他就像一匹遭受火烙的野马般惊跳起来。
六
雨声。空气里潮湿的味道。让人脊背发凉的空洞的感觉。露出诡异笑容的妇人。手。楚琴的手。红润的肌肤,光滑而柔软。但是——空洞,只有一片空洞。就像是一个人突然回过头来,脸上却空空荡荡的没有面目。
四周是一片黑暗。何夕喘息着,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出什么事情了?他在脑海里问自己。他想起自己今天与楚琴或是其它人接触时对方总是反应惊恐,但是自己却没有异样的感觉。何夕紧张地回忆着,不放过任何一个情节。是的,答案出来了,他一直都能认出对方。也就是说他身上的识别器能够采集他人信息并与中心电脑取得联系作出对方的身份判断,所差之处只是自己的身份无法被别人确认。但是刚才,当楚琴与他握手的时候他却突然无法作出判断了,他的感觉就像是握住了一块石头,如果说那是一双手的话那也只能是幽灵的手。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何夕额上淌下来,他已经艰于呼吸。越是接近分析结果他越是感到害怕,要他怎样面对这种处境?尽管他不愿相信但是事实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那就是——楚琴也刚刚失去了她的“号”!所以何夕才会有那种怪异的感受。这是唯一合乎逻辑的解释了,但是叫何夕如何面对这样的处境。本来何夕还指望楚琴的帮助,毕竟她是正常人,但现在看来情况简直糟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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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第二部分(3)
楚琴被何夕的举动搞懵了,怔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了?”
何夕默不做声地盯着楚琴。她看上去和几分钟前并无什么不同,齐肩的黑发,小小的脸庞,白色的长裙。但是何夕忍不住上下打量她,仿佛觉得有什么地方显得不大对劲。
“你干吗老盯着我?”楚琴微微脸红,目光也有些躲闪。
“你是谁?”何夕突然喃喃道,他显得有点神不守舍。
“你问我是谁?”楚琴吃惊地看着何夕,“什么意思?”
何夕回过神来。“噢,没什么。”他转开话题,“还是商量下明天的安排吧?”
“先等等再说。”楚琴依然关注着何夕之前的那句话,“我听见你问我是谁。你怎么这样问?”
何夕搔搔头皮。“我没问。你听错了。”
“我没听错。”楚琴很坚持,“你一定是有事瞒我。”突然,她的脸色变得煞白,“难道刚才你尖叫是因为……”
何夕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他的目光已经证实了楚琴的猜测。
“不会的。”楚琴摇头,她用尽力气露出笑容,“不可能的,你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何夕终于开口,“你很可能也失去了号。刚才握手时我得不到你的身份信息。”
“肯定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才会这样。”楚琴想了一下说。
“我只是无法被别人识别,但一直都能识别别人的身份。”何夕认真地说,“不过为了确认这一点你可以到一处安装有识别器的地方试一下。对了,你打个电话试试。”
这句话提醒了楚琴,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但是尖锐的报警声立刻响了起来,伴随着一个发瓮的电子合成声音:“身份不符。请将电话交还主人。”
楚琴立刻僵在了当场。“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让我想想。”何夕也有点乱了方寸,他死盯着楚琴的脸,“让我来分析一下。你能肯定自己是楚琴吗?”
“那还用说。”楚琴急得顿足,“我当然是楚琴。”
“但是不能排除别的可能性。”何夕忙着分析,“谁能保证这一点呢?我今天下午跟楚琴握过次手,当时那个楚琴肯定是真的,但她未必是你。从那之后我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说不定楚琴今晚根本就没有来,来的只是一个……”何夕稍停了一下,声音很低但是很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冒名者。”
楚琴急得要哭。“你胡说。亏得我还给你带了晚饭来,早知道真该饿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说的也是。”何夕深以为然,“你冒充楚琴来见我也的确没什么好处。好啦,我姑且相信你就是楚琴。现在该谈谈咱俩的处境了。情况很明显,由于某种不知道的原因,我们两人的号都丢了。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至于这种日子会有多坏,我多少有点体会。”
“我还能回家吗?”楚琴问了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我想不能。”何夕回答得很干脆,“门禁系统是最早引入身份识别器的,你只要走近家门马上就会警声大作。这一点我最有发言权。”
“那我该怎么办。”楚琴可怜兮兮地望着何夕,两滴泪珠在眼眶里转啊转的。
楚琴的这副模样让何夕禁不住生出想要揽她入怀的愿望,实际上他真的这样做了。楚琴的头一碰到他的胸膛便立刻爆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嚎啕大哭,就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子。“我们怎么办呀?”她一边哭一边问,泪水在何夕的胸前濡湿出很大的一片。
“别这样。”何夕有些手忙脚乱,他不怎么会应付这种场面。实际上他们以前几乎没有像眼下这样直接地交流过,在现代的身份识别模式下人们已经很少有机会这样直接地表达情感,实际上也不必这样做。何夕同楚琴成为恋人是出自中心计算机的匹配建议,作为身份识别系统的副产品,包括爱好以及性格等个人资料全部都储存在计算机里。当一个人希望交友时,计算机将会提出合适的建议,实践证明这样做的效果远远好过一个人自己到处瞎撞,并可以减少许多那种面对后来者时“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比方说何夕对于楚琴成为自己的未婚妻这件事情一直都是比较满意的。
我是谁 第二部分(4)
何夕掏出纸巾擦拭着楚琴的脸,他感觉触手所及仿佛美玉,令他砰然心动。脑中照例是一片空洞之感,但何夕不想理会。而他的另一只手正与楚琴柔滑的小手相握。楚琴安静了一些,她泪眼婆娑地仰视着何夕,目光里充满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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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第三部分(1)
七
“这样行不行啊?”楚琴害怕地左右四顾。在她面前并没有人,只有一辆车,有一双脚从车底伸出来。
“就快好了。”是何夕的声音,车下的人正是他,“嗯,弄妥啦。”何夕从车底钻出来,脸上很脏。
楚琴满脸狐疑地看着这辆古董般的汽车。“我们就坐这个?”
“不坐这个又坐什么?”何夕摊开手,“至少它上面的识别器全不管用啦。看来是天无绝人之路,居然能在这个修车场里让咱们找到这么一辆车。我已经给它加了点油,开始不能加多,怕出事。”
“我们去哪儿?”楚琴不安地问,她发现有一种自己不认得的神色在何夕脸上浮动着,这让她感到有些害怕。楚琴从没想到何夕身上还有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当她还没有见到何夕的时候便已经通过全球数据库认识了何夕,当时计算机将何夕推荐为她的朋友,他们拥有许多共同的情趣爱好,自动匹配系统给出了九十五的高分。后来与真实的何夕见了面,这不过像是计算机信息的实物化,因为这和楚琴在数据库里认识的那个何夕没有任何不同。高大,文雅,有教养,稳定的工作和收入,还有偶尔的脸红。这些全都一样。但是现在,楚琴却发现何夕身上竟然还有一些自己不曾知道的东西,比方说他居然会——偷车!?尽管是辆值不了几个钱的旧车。
“我们只能靠自己洗清冤屈。”何夕的目光紧盯着前方的路面,像是蛮有主意的样子。何夕的这幅模样倒是同先前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番变化的原因。他一直在思考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究竟是什么缘故会令他握着楚琴那又柔软又温暖的小手时会惊恐万状。何夕觉得这真是一个越想越有味道的问题,他甚至一边想一边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楚琴不安地问,她不明白何夕为何一脸古怪表情,“你不该是这样的。”她小声地嘀咕。
何夕又笑了笑。“那你说我该是什么样的?”他看来很愿意谈这个话题。
楚琴想想说:“你的礼貌值是九十七,怪僻值只有四,不良记录为零。”
“对啊。”何夕一边开车一边点头,“你的记性不坏。对了,我记得你的智商值是一百零九。”
“可是。”楚琴局促地说,“你偷车。而且,还古怪地笑。当然,我知道这不算什么,我只是说你不该是这样的。”
何夕怔了两秒钟。“我懂你的意思了。看来这里有个地方你大概弄反了。”何夕认真地看了眼楚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先,计算机数据库里将我描述成什么样的人在后,这总是对的吧。要说这中间有地方出了差错那错也不在我。”
“可是,可是……”楚琴嗫嚅着不再往下说,但是她眼里的疑虑却是一望便知。
何夕腾出一只手,猛地抓住楚琴的胳膊,动作近乎粗暴。他感到那一瞬间楚琴全身的肌肉都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对,你的反应很正常。”何夕大声地说,“不管你在心里多么愿意相信我就是何夕,不管你的情感怎么告诉你我就是何夕,但是这都控制不了你的身体发出自然的颤抖。问题是你是愿意相信自己身上的识别器还是相信自己的心灵?我们是不是把一切都弄反了?刚才我为什么会发笑?因为我实在不明白你的那双小手怎么会吓得我像撞了鬼一样地尖叫。我们认识很久了,知道彼此的爱好、资信程度、社会地位。不止这些,还有彼此的年龄、住址、电子邮箱、爱喝哪种牌子的咖啡、爱穿哪种品牌的服装。我们是一对恋人!《诗经》描绘恋人的语句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今天当我们握着对方的手时竟然会吓得惨叫。”
何夕突然止住,他已经没有力气往下说。楚琴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仿佛重新认识他一般。过了良久楚琴幽幽开口:“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是我不好,是我最先不相信你的。”
何夕稍愣,突然又大笑起来。
楚琴不解地望着何夕。“你又笑什么,我哪里又说错了?”
我是谁 第三部分(2)
“不是不是。”何夕摆摆手,“我只是想起全球数据库里面说你性格很倔强,从来没有当面认错的记录。”
楚琴也禁不住笑了,她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条。“算啦,说正题吧,我们现在是往哪儿去?”
“找人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何夕恨恨地说。
八
商维梓出门前照例看电视新闻。近两天发生了一起与身份密码有关的事件,一名叫何夕的男子突然失踪,马上就有一个人试图冒充他,但却没有身份密码。当然谁也不会去怀疑身份识别系统会出什么问题,虽然当前正在进行密码升级,但相同的操作在过去几十年中已经做过许多次了,从来都没出过差错。所以当昨天有人问到这个问题时商维梓的反应是不屑一顾。
几分钟后,商维梓已经风驰电掣地朝办公地出发了。和许多人一样,他选择住在乡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