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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春节,他南归省亲归来,一直闷闷不乐。人就像变了个样子,整天呆呆地,有时还自言自语,突然有一天他失踪了。单位正在追查时,接到广州公安局通知,小傅在广州企图越境,已被拘押,让单位派人前去领回。那一次就是何科长去处理的。原来小傅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友,不久前去了香港,那次春节他们又碰面了,随后坠入爱河,难舍难分。无奈一个在香港,一个在东北,银河相隔,天各一方。
小傅回到鹤岭后,抑郁成疾,突然异想天开,竟不辞而别,南下广州。在广州火车站,非要购买去香港的火车票,但又拿不出出境证和有关手续,被警方以企图叛国投敌而拘押。审查时满口胡言乱语。偷渡越境,也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后经法医鉴定为精神分裂症。
考虑小傅是南方人,又是单身,没人照顾。单位给予经济补助,让他父亲领回老家休养。几年来小傅的病时轻时重,反反复复,到了*,就把他当成‘现反’抓了起来,批斗、关押、游街,致使病情加重。其父只好向单位求援,这次单位又派何科长来处理,这就是事件的原委了。
酒酣耳热之际,我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何说:“给他送入精神病院,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有你在,我更放心了。”“小傅家在哪儿?”“东阳。”我暗想;巧了,竟然是我老乡,我没动声色。何文瑜说:“公事不忙着办,我们先休息几天。”
张冯提议游湖,我们雇了一只小游船。划船的是一位妙龄的船娘,白晳的脸庞上有一双精明的眼睛,看她那娇弱的样子,划起船来倒十分娴熟。张冯上前搭讪;和船娘聊了起来,船娘自称是‘老三届’的,因为父亲有病,没有下乡,接班当了船娘。听说我们是北大荒来的,船娘很感兴趣的问这问那。对自己没能上神奇的黑土地而遗憾不已。我感叹的说:“这山望着那山高,你比起下乡的青年,幸运多了。”
船划到三潭印月,登上‘小瀛州’。三潭龛影依然在,旧时歌舞不再有。这是湖中最大的一个湖心岛,楼台亭榭,九曲迥栏,浑然天成,宛如仙境。我们又游了湖心亭、阮公墩,几乎绕湖一圈,在‘孤山公园‘门口弃船登岸。
看见船娘的身影在招揽游客,张冯戏言说:“都说苏杭出美女,我真看不出有北方姑娘漂亮。”何文瑜不以为然:“美女处处有,就看你什么标准了。你没听说过环肥燕瘦吗?”我说:“说真的,杭州女人身材苗条,穿着朴素,举止文静,是一种自然气质的美。不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散发着一种灵气。虽然比不上上海女郎的摩登*。也和丰胸*的北方姑娘不同。正如一位外宾评价;美丽的西湖、朴实的杭州姑娘。”何文瑜笑着说:“你这是老皇历了,而今的女人们'不爱红装爱武装'了。”
杭州的名胜太多,何文瑜以前来过,都未尽兴。他建议登高探幽。一早乘车到了‘满觉陇’,沿山道而上,满山都是桂树,可惜不是秋季,没有桂花飘香。行约里许,就到了‘石屋洞’。洞如屋状,洞口有石桌石凳,可供游人休憩。,阴暗的洞壁上有佛龛,可闻叮咚作响的泉水,在石壁上,依稀可辩‘听泉’两字。
再往上,又见一洞,地图上标的是‘水乐洞’。洞中也有泉水流声,在洞口汇入溪涧,潺潺有如丝竹音。不知‘水乐’指何?身上已有几分躁热,还感口渴。掬一捧泉水洗面漱口,顿觉沁脾透心,神清气爽。
登至山腰,竟有屋宇藏于密林中,近前果然是座寺庙。门口有个老翁,摆一茶摊,闭目打坐。我们各喝了三杯凉茶,老翁见我们作牛饮状,捋须微笑,脱口而出:“施主从何方来?”果然是个还俗的老和尚,我答曰:“来自东北。”他瞟了我一眼,合掌曰:“善哉,善哉。”我问茶资何许?“随施主赏吧。”我放下一元钱,老和尚说了句:“多谢施主!”尔后又闭目养神了,我忽然想起了弘一大师李叔同。
寺内有一洞,洞口有一碑,刻有‘烟霞洞’ 三个苍劲大字。进洞迂迥曲折,崖壁上有很多‘佛龛’, 恐是(三十六洞天)之一吧。
再上攀就是‘南高峰’了,我们不遗余力,奋力登上山巅。极目眺望,西湖全景尽收眼底。我们禁不住地高吼几声,大有指点江山之慨。峰顶有一个‘五蟹庙’,已残破颓废,不知有何典故?庙下有一‘千人洞’,不知缘于何处?
我们从南高峰折向龙井,这一带山岭都是‘茶蓬’, 却没有‘采茶女’的踪影。进了龙井村,入茶室品茗。稍事休息,经茶农指点,我们沿山路登上‘棋盘山’。此处似深山老林,荒无人烟,人迹罕至,古道山径已难辩认。
我在前面开路,挥舞着树枝,披荆斩棘。张冯问我:“你拿树枝乱舞,是啥意思?”我说是防蛇,他俩一听,吓了一跳。随即急步向前,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漓。
登上棋盘山,满目苍翠,远山近峦。古松老樟,山色如画,真是无限风光在险峰!转而折向四天竺,沿石阶下山,两旁有村落、寺院、竹林,一路行来一路景。从上天竺,中天竺,下天竺直至山脚下的灵隐,尽兴而返。
(32一182)
连着三日阴雨,春雨潇潇,江南的春雨,犹如北国的瑞雪。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万物润无声,甘露孕育着新的生机。
张冯思念娇妻,先期返北了。见他登上火车,归心似箭的模样,也撩拨着我的情思,不由平添几分牵挂和思念。
何文瑜突然记起了一件事;临来时,鲁华嘱托他转告我,去看看在杭州治伤的鹤英,就是那位在*武斗的枪声中,被打成截瘫的少女。
在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我们找到了小英子和她的母亲黄琬。母女俩见到我们,喜出望外,黄琬涕泪满面,道出了外出求医的种种艰辛;黄琬带着鹤英从东北的哈尔滨、长春、沈阳,到北京、天津一直到上海,几乎跑遍了所有能治‘截瘫’的医院。先后做过三次手术,但仍毫无起色。母女俩抱着哪怕有一丝希望都不放弃的信念。最后来到杭州,接受新医疗法——中西医结合治疗。
向截瘫挑战,是解放军医院先提出来的。截瘫病人在创伤病人中占有很大比例,尤其是军队和工矿企业。解放军成立了‘战截瘫攻关组’, 喊出了‘要让截瘫病人站起来’的豪言壮语。
对截瘫的治疗,目前还没有真正的进展。神经再生的问题还没解决,求助祖国医药宝库,也只是权宜之计。鹤英对治疗还没失去信心,她祈求有一天,她能再站起来。除了掬一份同情,只能是无言的安慰了。
陪何文瑜寻访小傅父亲,在‘卖鱼桥’河道边,一所简陋的住房里,见到了这位饱经风霜的老船工。他操着浓重的东阳口音,何文瑜听不懂,我充当翻译;这位老船工已五十多岁,常年在运河上风餐露宿。他中年丧妻,儿子是他唯一的希望。说到痛心处,禁不住老泪纵横。他希望我们到东阳老家为其儿子甄别,送他进精神病院,进一步治疗。这和何文瑜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们随即打听到,杭州古荡有座精神病院。乘车前往联系床位,接待我们的医生说:“*以来,病房一直是人满为患。”
打听东阳县没有精神病院。地委所在地,婺州市西关有一个‘婺州市第二医院’, 收治精神病人。我们决定走一趟。
何文瑜听从了我的建议;四月十六日,我们乘火车到了义乌。我借故要去看个亲戚,就在车站附近,包了一个最好的房间,约定两天后在此聚合,不见不散。
何文瑜和小傅父亲前脚去了东阳,我后脚就去了距义乌十几里路的苏溪。在那儿见到了大嫂和侄子方晟。我打听大哥的情况,大嫂有些不满地说:“你阿哥这个人,脑袋进了水。不知深浅,武斗时,两派组织都请他当参谋,好悬被打成黑后台。如今不教书了,也没啥事,在学校当个勤杂工。”大嫂又急又快的诸暨话,我只能听个大概。她说:“方晟辍学,没事可做,打算送他去农村劳动。他的弟妹都寄养在大姨家。”我望着瘦弱的方晟,不免多了几分耽心;他今年十六岁了,想当年我就是这个年龄闯关东的。不知他的命运如何?!
我不便再去义镇看望大哥,但想回东阳看看,。天赐良机,老天爷成全了我。次日起个大早,乘头班车去东阳,一路上熟悉的风物,勾起我亲切的回忆。这次回乡的心情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相同,以往是回家,这次是回乡。
下了汽车,茫然失措,我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漫步在东阳县城的街头。依然是小城,依然是小巷,依然是老街,依然是乡音,我却感到那么遥远。
我特意去看看当年的故居,三层西式的店堂,解放初落成的新楼,还有老房旧居。我像梦游似的,漫无目的的东行西走,遗憾的是竟没有见到一个熟面孔,也没有人认出我。从五九年离家闯关东,仅仅过去了十年,就物事人非了,古老的小城已不再青睐流落天涯的游子。
我来到了南郊双岘峰下的馒头山祖茔地。到墓地去太招眼了,在这阶级斗争的氛围中,我不敢贸然前去祭奠。在附近的山坡边,远远的默首致哀,久久的凭吊,伫立低首,表达我的哀思,为九泉下的先人祈求冥福。
本想去寻访梅姣,想到即便见面,又能说些什么呢?恐怕比陆游在沈园会唐琬还要尴尬。一晃,光阴流逝了八年,我们都是‘为人父、为人母’ 的人了,让那些美好的记忆永远藏在心底吧!
回到义乌车站的旅舍,何文瑜已回来了。他的东阳之行挺顺利,当地公社对这个案子正感到头痛棘手,有单位出面,正好甩包袱了。
剩下的任务,就是到婺州联系精神病院,为小傅安排一个住院的床位。事不宜迟,我俩退了旅馆,登车赴婺州,抵婺正是万家灯火之时。婺州几乎没什么变化,我们在中山路,找了个条件较好的旅馆安顿下来,何文瑜连日疲劳,早早的躺下了。
我却睡不着,信步来到婺江边,站在通济桥的桥头,寻觅五十年代的旧踪古迹。东阳江、武义江在此汇聚成婺江,俗称双溪。婺江是条倒流河,从东向西,流入兰江、新安江、富春江,尔后汇入钱塘江入海。江河可以倒流,岁月的流逝却难以回复,在我人生的里程碑上,通济桥、婺江成了我永远的怀念。
冒雨去西郊的婺州第二医院。虽然条件一般,但比较正规。院长听了我们的介绍,十分同情,答应给予安排,并预交了二百元压金。事情办的如此顺利,出乎我的意料,即刻给小傅父亲拍了电报。
从婺州登车返北,经杭州转上海,抵沪已是晚上。旅客住宿介绍处已告示客满。何文瑜从窗口递进去一盒大前门香烟,送出来一句话:“高档的住不住?”没等我问价,何就抢着说:“住,住。”介绍条上写的是:黄浦饭店。
何拉着我,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在上海大厦的对面停下。一看黄浦饭店是幢西洋式门面,我有些不安。何猜出我的心事,拽我进了厅堂;“怕啥?什么楼不是人住的。辛苦了这些天,还不该好好休息休息。”
我们很快办好了入住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