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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七、八名大夫,各怀心腹事,一盘散沙。我吸收教训,和谁都不远不近。除了*同学之外,都保持一定距离。
我科资格最老的当数章琪,但在安山矿,应首推邵大夫。此人十几岁就在井口保健站工作。以后上了“鹤岭卫校”,六三年毕业后,又回原地工作,是“生于斯,长于斯”又“工作于斯”的“坐地户”。在技术上他不求上进,但却是这一带“名医”。
他有个特长,对本地区的大小人物,上到矿长、书记,下到工人、杂役,他都结交。而且,熟稔各种关系,甚至比当地派出所还灵通。人也聪明,脑瓜又活,但他并不想当官。而只求混一个“好吃好喝”;尤喜杯中之物,是有名的“酒鬼”。几乎无一日不醉。
他和*是“酒友”,有时也拉上我。因着心情的缘故,我也经常“逢场作戏”。但不敢放肆,只喝半酣。多半乘当日下午3点半车回市区。今日下午,邵马两位大夫拉我去“往诊”,看一个受过工伤的病人。我欣然而往,其实,往诊是假,喝酒是真。在矿区铁路路北,安山矿一井后侧,有一片自建房的居民区,住的大都是附近的矿工。这里是“冒顶区”,自建房都有一个院落,院里有菜园,种有果树蔬菜。房子多为草房,一进门,是下屋厨房,再入内,就是居室。一般是南北大炕,和农村无异。这家的主人,是一井坑土场的“材料员”。原是采煤工,受工伤后,享受“乙项叁款”作“轻工作”。山东人,叫景忠。一看,是位一米八的山东大汉。四十多岁年纪,国字脸,倒像半个“文人”。他面带笑容,说话不多,但给人以诚笃之感。菜是现成的,多为园子里种的新鲜菜,拍黄瓜,西红柿拌白糖;韭菜抄鸡蛋;抄青椒肉丝,炝芹菜,还有咸鸭蛋,香肠拼盘。荤素搭配,新鲜可口。酒是六十五度的“北大荒”。一上炕,邵大夫就来了“精神头”,他们仨还划拳行令,从下午2点一直喝到5点。三瓶酒已下肚。景的老婆在厨房忙乎,不断添菜。其间,又来了几位邻居工友,这酒又喝得高潮叠起。我也不好意思先行告辞,只好一边饮酒,一边陪着。喝着喝着,已有些迷糊。喝了不少茶水,稍清醒后又躺了一会,乘晚8点小火车回市区。鲁华有些生气,问我:“干啥回来这么晚?”我只好撒谎说:“有手术”。她闻到我的酒味,瞪大了眼睛:“喝酒去了吗?”我含糊其词地掩饰:“手术后哪有不喝酒的。”没等她再问,就去漱洗,倒床就睡着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40一218)
北疆的十月,就是冬季的开始。秋风扫落叶,几日间就变冷了。人们开始越冬准备,主要是取暖和贮菜:年年都是多事之秋。回鹤已经四个月,我的心绪已平静下来,面对现实和生活。
岳父来信,十月份要回鹤岭搬家。一个雨夜,岳父风尘仆仆地回到鹤岭。不知出于何种心态,闭门谢客。但闻讯来探望的还是不少;一部分是财贸系统的老部下,还有农管系统的,有几位是和他同时调省的处、厅级干部;还有农管总局驻鹤岭的办事处和小煤矿的头头,岳父正是分管工副业的副局长。闻讯而至,当是情理之中了。
在一个风雨飘摇的秋日里。岳父全家搬走了。农管局给请领了一节车皮。岳父一家所有的家当只有几只木箱和衣被行李,连一件像样的家俱也没有。更不用说电器之类了。偌大的一节火车车皮,只放了一个角落。连几麻袋煤和几捆木头拌子堆上去,也还是空荡荡的。堂堂一个地级市的副书记,竟如此寒酸,恐难令人相信。可见;岳父这‘官’当得是何等的‘两袖清风’了。
岳父家一搬走,顿时感到空荡荡的,两间屋子里失去了温馨和欢笑。奶奶舍不得圆圆,要把她带走。我们虑及奶奶年事已高,劝她留下来。到底拗不过她老人家,把圆圆一起抱上了车。这‘隔代亲’ 的浓浓亲情令人感动。
鲁华带着方方上下班。我早上出去,晚上才回来。这日子似乎一下清静起来,又像生活中失落了什么似的。(奶奶不习惯哈尔滨的生活,又想念鲁华和方方,于十二月底,又由岳父送回了鹤岭。)
鲁红来信说:鲁志安排在‘香坊农场’,家暂时安排在香坊农场的一套办公室里,要等来年方迁入市区。鲁强就近上中学。看来我岳父真够‘正统’的。
岳父调哈尔滨,始终没人来撤电话。正纳闷间,听邻居说:要撵我们搬家,把房倒出来给一个刚‘解放’的领导干部住。鲁华不以为然,跟我发牢骚;“人一走,茶就凉,一点不假。还有奶奶住在这里,看谁敢撵我们?”我当然也不想费事。但隐约地预感到:我是一个平民百姓,这套干部住房怕是住不长的。我不是房主,也没有那个资格。*后,这个秩序已被打乱。命名为红军街的干部住宅中的‘黑七类’,大都扫地出门,代之以“造反派”了。如此一想,反倒镇定下来,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说。
转眼,又近年关。不经意间,岁月如梭,马上奔三十岁,到了‘而立之年’了。回顾走过来的人生历程,觉得惭愧,无以可慰。
进修回来已半年了,依然窝在矿医院里,难以施展抱负,每日在庸庸碌碌中虚渡年华。妻女四口之家,使我感到了责任和负担;但工作事业都不顺心,经济上捉襟见肘,家务的牵累,使我常感一种莫名的惆怅。
人贵有自知之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比战斗在千尺井下的矿工,已是‘天堂’了。试看天下人,有几个过得那么遂心如意的呢?谁不是在斗争中求生存,求发展!?正如毛主席教导的‘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年前又写了十几封信。提笔有些沉重,辜负了师长的栽培和期望。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帮助过我的恩人。尤其是张涤生教授,他不但是我进入‘整形外科’圣殿的领路人,同时以‘身教’树立了一代宗师的楷模。还有表姐,我将记住她的恩泽。
礼拜天,农场办事处的两位领导:孙科长和尹科长来访。送来大米五十斤,豆油十斤,白面五十斤。说是来看望老奶奶的。只好‘却之不恭’收下。还留下话:有事可去找他们,缺啥吱声。虽是岳父的面子,我们受之有愧。
我去过一趟办事处,在东郊的‘南翼区’。占了好大的一块地盘。有十几栋平房。有车队、食堂,一应俱全。听说他们经营的‘小煤窑’也小有规模,月产几十万吨。管理人员都是当年的‘管教干部’,而干活的大都是刑满的‘农工’。
当年,北大荒大都是‘劳改农场’,有了‘知青’大批下乡后,才改变了农场性质。听说,这个‘煤点’是我岳父的关系设置在鹤岭的。难怪,我们也‘借光’,成了办事处的贵宾。
医院在煤矿中,是二线的辅助后勤部门,但涉及休工率,不能等闲视之。煤矿企业又有其特殊性,因而也成了‘权力’部门。如‘劳鉴’,就是权力的体现。
在矿医院当大夫,不论大夫水平高低,都部分掌握着医疗大权。人情床(住院难),人情方(用药难,用好药更难),人情诊断书(休工,并不一定是有病)应运而生,成了医生的‘特权’。医院成了受人青睐之地,而大夫成了吃香的职业。护理、检验、X光专业的,都想改行当大夫。听诊器、手术刀成了炙手可热的权力工具。我一直没意识到,也没有去利用这些‘特权’。在人们的心目中,算是个正派的医生。但在有的人眼中,不过是迂腐愚钝而已。
更令我吃惊的是,一张人际关系网;这张网是无形的,又是有形的,它可以包涵吞噬一切。‘派性斗争’益发扩大加强了这张关系网。这是张天网,可以让你飞黄腾达。这是张地网,可以把你打入地狱。过后一想:出了一身冷汗。我去进修,差点落入这张可怕的网。
刚过春节,蔡若冰双喜临门,批准入党,进入‘支委’班子;提升副院长。这就是‘网’的作用。
(40一219)
元旦前后,几乎是天天喝酒。有酒则仙,一天过得混混沌沌的。一开始,还有所顾忌,越喝就越想喝了。
清醒之时,我常扪心自问:我这不是随波逐流,甘愿堕落吗?可是,环境如此,我能‘出淤泥而不染’吗?
一向自认:我是个正统的老实人,有几分清高,不善于应酬和交际。工作上尚敬业勤恳,学习上也尚上进。与世无争,与人无争。因为学历资历浅,因而,稍有‘红杏出墙’,就会招来非难。可谓‘无意苦争春,却任群芳妒’。因而时时处于被动的窘境。唯有‘杜康’是最好的‘良药’了。
夫人善良,但性情刚烈,而我又性高气傲,摩擦不断升级。虽洁身自好,可又难觅知音。近读郭沫若在日本的*,颇有同感。可我并没去国留洋,况且,郭是伟人才子,而我一个凡夫俗子,何能和环境抗衡!?
方晟参加工作,转正已满一年。按规定:可享受探亲假待遇了。可是他是按‘本地户口’毕业生安置的。我去南山矿托人通融;人事科的李、张两位科长挺开面,准了‘探亲假’。方晟自然喜出望外。来鹤两年多了,能南归省亲当然是件令人兴奋的事。
我托了年年春节回沪过年的‘洪达’,带他回乡。节前火车爆满,拥挤不堪。这第一次南归省亲,当然要安全为上。当我送方晟登上南归的列车,自己的心似乎也被带走了…
二月二日,是农历大年三十,又是鲁华的生日。除夕夜,炒了八个菜,包了饺子。全家老小五口人,围坐炕桌,过了个团圆年。
我喝了点酒,奶奶高兴,也喝了两小盅。难得有八十八高龄的老奶奶帮衬,不然,两个孩子可就‘苦‘了。望着奶奶花白头发,核桃般的脸上绽开的笑纹,又看看牙牙学语的小女憨态,感到一种融融的亲情和温馨。
对于春节,我实在是有些淡漠了。想得更多的是责任。一个‘为人夫,为人父‘的重担。窗外不时传来鞭炮的劈啪声,在偏远的边城,春节是由’红红的灯笼’和‘响响的爆竹’来烘托气氛的。
新桃换旧符,辞旧迎新;萦绕在我脑海的却是早年的记忆,和江南的风物。人是脆弱的,尤其是此时此地,人又是柔韧的,我想起了去年今时病在异乡的情景…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40一220)
过了元宵节。唐效请我和林森小聚。这几家住的都不远,我也欣然应邀。
酒过三巡,脸红耳热之际;唐效说:请你们看一个病人,会会诊。病人是我亲戚,听说煤矿医院的水平高,不远千里,从山东前来求医。
这是个十六岁的小青年,两年前,因房子着火,不幸手、面部烧伤。当他摘下口罩,着实令人吃了一惊;只见整个面颈部全是瘢痕;下颏部和胸部粘连一起,眼鼻歪斜,下唇外翻。好一副吓人的‘鬼脸’。唐、林大夫似乎没见过如此严重烧伤病人,唏嘘不已,一齐把目光投向了我。
这样严重的烧伤疤痕,我在‘九院’见到不少,技术难度挺大,切疤要在一个深度上,设计下颌成形和皮片拼接不但费时费事,而且要独具匠心。
我如实相告:“手术要过三关:第一是麻醉,因颏胸粘连,不易插管(麻醉导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