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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烈斯白皙的手伸下来,按动了一个开关,逃生舱里原先那种柔和的灯光亮了些。他又用手指往克莱维斯腹部前面那块东西指了指,“你不会驾驶逃生舱,那没有关系。一会听见通讯仪的那种警示的声音,就按这里,应该能与奶油红莓号联络上。”
“好……”
克莱维斯的头顶上有窸窸窣窣的衣料相擦声响起,紧接着,朱烈斯的手又伸了下来,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塞进他怀里,“这你收着。”匆匆一瞥之间,克莱维斯已经看见那是他幼年时送给朱烈斯的那颗光谱石。他怔了怔,按住朱烈斯还在他怀里的那只手,还来不及说话,朱烈斯却连脑袋也探了进来。
这张上下颠倒的脸,他从小看到大,看了无数次。为了这张脸的主人,他可以付出一切。这脸上的眉眼都是他无比熟悉的,如今看来却给他一种陌生的压迫感。
朱烈斯再度吻住他,那颤抖的嘴唇带着眷恋与不舍。克莱维斯按住胸口上朱烈斯的右手,连呼吸都已被阻断的那种窒息般的恐惧,突然间袭击了他。
他的恐惧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朱烈斯用一声长叹结束了这个吻,“克莱维斯……你……你要活下去。”那张上下颠倒的脸往上退离,匆匆一瞥,朱烈斯的眼睛里有着绝望的泪光。
“不!”克莱维斯惊慌地伸手想抓住朱烈斯正往上缩回的手,右手却被一块往外突出的仪器卡住无法动弹,左手也慢了一些,仅仅抓住朱烈斯的袖子,“朱烈斯!”
他哑得简直开不了口。
“快放手,克莱维斯……”朱烈斯一挣,袖口已经被他撕破,“你先走,我一会、一会就……会脱困……”
朱烈斯淡淡的鼻音里带着他无法隐藏的哽咽。
“别骗我!你根本不会撒谎!朱烈斯!”克莱维斯用力一蹬,左手勉强扳住了舱口,但身体沉重得直往下滑,他越挣扎,越是难以往上移动,“最后一具逃生舱不能用了是不是?你不要这样,回答我,朱烈斯……”
“没这回事,你放手,我很快就会脱困……”
“朱烈斯!”
他没有再回答,伸手去扳克莱维斯勾在舱口的四根手指,其势决绝。
克莱维斯这别扭的姿势难以施力,勉强勾住舱口的手指很快就被朱烈斯扳得滑脱,“别扳……你到底在做什么?朱烈斯!”他慌乱起来,“求你了,别……”
都说了多少次……
朱烈斯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最后一次也好,他要克莱维斯记得他的话。
“你的身份是能随便开口求人的吗?”
上一次他开口对克莱维斯说起这句话后,他就从克莱维斯的同僚,变成克莱维斯的恋人。
“身为陛下的守护圣,总要弄清楚自己什么该做、不该做……”
这次他开口对克莱维斯说起这句话,他将从克莱维斯的恋人,变成克莱维斯的回忆。
“克莱维斯,不能再开口去求别人,记住我的话。”
“你不是别人……朱烈斯,我们不能分开……你跟我是陛下的双翼,不能分开的双翼!”
克莱维斯只剩一只食指还扳着舱口。朱烈斯的视线模糊,但仍使劲扳着他的手指。
无论如何,他要克莱维斯活下去……他才二十六岁,却在牢笼里足足困了二十年,过着这样自我封闭、放逐的生活,吃尽了苦头。现在他好不容易学会去爱人,好不容易打开自己心里的禁锢,只要能够让他活下去……陛下保佑,在他朱烈斯死去之后,会有另一个人替他爱着克莱维斯……那个人的脾气一定要比他好、待克莱维斯要比他更温柔、要能包容克莱维斯的任性……克莱维斯可以不要过得这么孤独,他可以拥有很幸福的人生……
如果这一切能成真,就算拆散了双翼又怎么样?
“你不懂……克莱维斯,我要你活下去。”
“我不要!”
“快进舱……这艘飞船撑不了多久。”
“我们不能分开……朱烈斯,你怎么舍得我?你自己说的,你亲口说你舍不得我……”克莱维斯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你不能这样把我扔下……求求你……别扔下我!朱烈斯……求求你,我不要一个人活下去……求求你,朱烈斯……别扔下我!”
朱烈斯心痛如绞,坐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去扳动克莱维斯的手指。
◇
“差不多了!”奥斯卡关闭了前进动力,“卢米埃,我们与飞船的距离已经够远了,你照我刚刚教你的方式,先把逃生舱停下来再说。”
‘但、但是……’卢米埃的语气也很焦急,‘一直没有看见克莱维斯大人跟朱烈斯大人的逃生舱被弹出来……’
“要等也停下来等。先照我说的去做,不要再往前飞了。”
奥斯卡有点紧张。还没有亲眼见到克莱维斯大人脱困,始终不放心的卢米埃很顽固地坚持要跟在飞船附近,恳求奥斯卡透过通讯仪指导他驾驶单人逃生舱,硬是跟出了大气层……要是被朱烈斯大人知道了,他一定会受到责备。
他勉强压抑杂念,不断地切换侦测系统,仍没有看见那早该出现的第五、第六具单人逃生舱。他心急起来,追问那位在六彩虹光之星圣地航空站里的学者,“帕萨,怎么还是不见人影?”
远端控制塔里的帕萨回了话,‘朱烈斯大人刚才关闭了通讯与监控设备。’却没有答案。
奥斯卡一呆,“为什么?”
‘不知道。’
“你怎么不问?”
‘……奥斯卡大人,请您不要强人所难。’帕萨冷冷地反击,‘朱烈斯大人有朱烈斯大人自己的决断,这不是我们能过问的。’
“但他人呢?”
‘这……等、等一等……第五具逃生舱的求生讯号一直都在,但我这里侦测到的舱内数据有奇怪的变动。求生讯号发出来后不久,曾侦测到一百六十一磅的重量,但时间不长,坐进去的人又离开了坐垫……重量是以正常起身的速度减轻的。’
卢米埃忍不住插口,‘第五具逃生舱还没出来,为什么会发出求生讯号?’
‘卢米埃大人,这种逃生舱一打开舱盖,就会自动开启电源,求生讯号也会不断被发出来。’
奥斯卡混乱地想,朱烈斯大人长年保持在一百五十四、五磅左右,这段时间里他受了伤,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体重只会更轻,“那是克莱维斯大人。”
‘是的,但后来侦测到的重量消失,这表示克莱维斯大人又离开了第五具逃生舱。’
他们不清楚飞船里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心焦地等待着。这段时间里,飞船的外部仍被欧蜜莉雅所布下的力量持续破坏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有人都耐心地等候着,但是……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4章 两位新郎的婚礼
第134章◇两位新郎的婚礼
◇
第五具逃生舱一点下落也没有。
帕萨突兀地发出古怪的吸气声,奥斯卡甚至联想到打嗝,“帕萨?”
‘第五具逃生舱的求生讯号……中断了。不是正常地关闭……是毁损。’
“什么?”
‘第五具单人逃生舱的求生讯号设备被暴力毁损了……但、但它还在沟槽里未滑出,’帕萨有点语无伦次,‘刚才……刚刚的毁损是求生讯号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求生讯号断去的时候,通讯系统的连通也失去了第五具单人逃生舱。’
奥斯卡烦躁起来,“你说这个做什么?这代表了什么意义?”
‘奥斯卡大人,通讯系统的讯号跟求生讯号是做在一起的,甚至使用同一束电力供应线束。飞船内部发生了事故,有人暴力破坏了第五具逃生舱……是用很粗暴但简单的手段破坏的,没有通过什么器械。’
卢米埃突然颤声开口,‘陛下保佑……’
不知道卢米埃想到了什么,但帕萨联想到的却很不美妙,‘这两位大人,居然在这么危险的时刻里起了争执?’他再度语无伦次起来,‘否、否则的话……精密的仪器是很脆弱,但没有脆弱到那种程度,’他深知逃生舱的结构,‘求生讯号跟通讯设备的零组件都藏在显示屏后方,要把这么大一块显示屏弄坏……就算是克莱维斯大人整个人撞过去都办不到。’
奥斯卡抓住他面前的显示屏,试着用力摇晃那一块东西。帕萨的话是对的,不小心撞上去的力道或许还不够破坏这玩意儿,得刻意从结构最脆弱的地方下手才行。奥斯卡心里乱成一团,“就算他们打架,也不可能打到破坏逃生舱结构的程度吧?”
克莱维斯总是静静地一个人待在阴森森的角落里,除了以前正值读书的年纪,被朱烈斯逼着上课以外,从来不运动;相反的,朱烈斯优雅稳重,却一直在上射击、剑术与基础技击的训练课程,懂得该怎么施力,才能达到打击敌人的最佳效果。他的手白皙修长,看起来很秀气,但光之守护圣的拳头可不是好惹的……女王陛下前往远方的星球慰勉群众时,曾遇到疯汉攻击,当时陪在旁边赤手空拳的朱烈斯仅仅一拳,就把那个足有他两倍壮硕的疯汉撂倒。
帕萨更焦虑了,‘这可糟了!时间不多了,朱烈斯大人怎么会……克制不了自己的脾气?’
‘你们不要胡说!’卢米埃用罕见的激烈语气制止他们的猜测,‘克莱维斯大人这辈子从来不曾对谁使用过他的力量……朱烈斯大人更不会这么做!过去这漫长的二十年里,他从来没有对克莱维斯大人动粗。”
奥斯卡万分焦急,但听了这话仍忍不住感到错愕。朱烈斯的性情峻急刚烈,而克莱维斯又是那种不把人气死就不舒服的脾气。若说长大之后,朱烈斯出于他的风度强加克制,听起来还比较像有那么一回事。他忍不住喃喃反驳,“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这话是克莱维斯大人亲口告诉我的。就算他们发生了争吵……’卢米埃深呼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接下去,‘朱烈斯大人也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对克莱维斯大人动粗,更不用说闹到把这么坚固的显示屏后头的设备都弄坏的程度。与其这样乱猜,还不如朝别的方面着手……那股持续破坏飞船的力量,是来自于欧蜜莉雅公主吧?会不会她有什么秘密的计划……’
“总之,第五具逃生舱的主要设备遭受暴力毁损了,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奥斯卡比卢米埃更心急……他确定重视职责的朱烈斯大人绝对不可能抛下任何一位守护圣不理,要是克莱维斯大人因故无法脱困,那朱烈斯大人只有死路一条……奥斯卡迅速地转着念头,“帕萨,若这整块设备都被暴力毁损,是不是表示……这第五具逃生舱已经不能使用了?”
‘逃生舱已经不能使用的可……’帕萨的话突兀地中断,通讯设备中传来他粗重的喘息声,仿佛遭遇到极为严重的事端,‘逃、逃生舱已经不能使用了……逃生舱已经不能使用了……’
“帕萨?”
帕萨突然尖声叫出来,声音听起来极为可怖,‘第六具逃生舱已经不能使用了!’
“你说什么?”奥斯卡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膝盖在他面前的显示屏底部撞了一下、脑袋也不知在逃生舱里撞上了什么玩意儿,一阵发晕。
卢米埃失神地颤声低语,‘……第三次做无人试验飞行的时候,曾把第六具逃生舱的电源拆下来装在飞船主体上……’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