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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没有归属和当政者的启城,若由外人对它指手画脚,那便会彰显狼子野心。
我微微一皱眉,低头吃饭。
两位城主也在吃饭,都不答话,倒是另有人回应了。
那人也说了很多,中心思想便是当年若非三国不谋而合,一同孤立启城,启城才有今日的面貌,遥想当日启城城主昏庸无道,高官夜夜笙歌,百姓不事生产,启城已经腐朽不堪,但三国的当世明君皆不能出师无名,又不能因看不过眼而讨伐背负侵略者的骂名,唯有在启城被天意所亡时,袖手旁观,以期将来收拾残局。这便是身为当世明君应有的气度。
两位城主依然不语,目光时不时瞟向空出的座位。
那个座位是为谁而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一个年仅七岁就被迫登上城主宝座的娃子,也不知道是他幸运,还是不幸。
若他能□的活到成年,中年,老年,并且将明日城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那么世人多半会赞他生来就是当城主的料,是百年难见的奇才,若他未到成年便夭折于政治内斗中,这也是世人心目中最有可能发生的,除了唏嘘短叹几句,也便无话可说了,毕竟要在一个七岁大的娃子身上找寻话题,本就是一场自寻烦恼。
勾刑撑着头,专注地看我:“你怎么看?”
于是别云州也转头看我。
我成了他二人的焦点,顿觉受宠若惊,只好蹙眉反思刚才都想了些什么,想来想去实在想不起来,只好硬掰道:“第三位城主还没到,就开始讨论,看来这些大人物都没将他放在眼里。但其实吧,小孩子的模仿力是最强的,也是最记仇的,现在谁对他不好,他都记得住,将来长大了,会一一讨回来的。”
勾刑插嘴道:“这是你的经验之谈么?”
我瞪了他一眼,说:“少年城主不得不防,在岁数上,他有的是谋略的时间,在心智上,他有的是待开发的空间,若从国家角度考虑,当权者的岁数并不代表国家的岁数,就算当权者更新换代,国家还是国家,并不会因为当权者年仅七岁就变得岌岌可危,他身后不是还有明月公主呕心沥血么,他手下不是还有几朝元老等着肝脑涂地么,他具备这么多硬件条件,只要软件过的硬,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的……可是话说回来,上一任的明月城城主和夫人到底是怎么被刺杀的?”
别云州笑意不改,却也不答,只是对我的见解表示玩味。
勾刑张了张嘴,叹了一声,忽而露出一脸不符合年岁的沧桑。于是在我的理解范围内,他这是准备将那段往事掰开揉碎了和我分享的。
我掏了掏耳朵,洗耳恭听,但是勾刑叹气之后什么都没说。
这时,现场的人已经争辩的如火如荼,正巧也有人提到了上一任的明日城城主,争论的话题立刻转舵。
有人说:“明日城城主和明日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有个远房亲戚曾有幸应邀为夫人作画,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抓住夫人点滴神韵,那真是连笔墨都难以形容的绝世风华,只可惜,红颜多薄命。”
在场人无不短叹,我也只好短叹,余光瞄见别云州也低垂了眼眉,一脸心事。我想,他们之所以都很惆怅,多半是惆怅这样的佳人没有在自己怀里香消玉殒吧。思及此,我又叹了一声,为什么同样身为女人,人家绝代风华我却要在此喝粥剔牙。
这时又有人说:“听说明日城主和夫人是遭奸人所害,城主身中数箭,夫人也被逼跳崖,真是可惜可叹……”
我一脸悲愤的看着勾刑:“为什么自古美女多跳崖?”
勾刑一脸莫名道:“因为跳崖就尸首全无,尸首全无就是还有尸变的可能性,古来多少说书人都重视且听下文分解。”
我还是感到疑惑,并且从自身出发:“那依你所见,我在失忆前遭受过什么事?”
勾刑分析道:“多半是你爹欠了赌债把你变卖,你生性不为传统礼教所束缚,于是逃跑,逃跑的途中又被人卖到花楼,可惜花楼老鸨眼光挑剔,就把你分配去伙房帮忙,你吃不饱穿不暖受尽□就偷了花楼里的鸡,然后再被花楼的打手追杀,被打得半死扔进河里。”
勾刑分析的头头是道,有论点有论证,真是让我无从置疑,但思想就如破闸猛兽真是关也关不住,始终想不透为什么同样身为女人,人家就是城主夫人可以日日宫斗锦衣美食,我却要偷鸡摸狗还被毒打丢弃,真是令人没奈。
“我娘不是被逼跳崖的,是宁死不屈!”
一道童声转移了面红耳赤的群雄们,众人纷纷望去,门口正站着一个小童,唇红齿白,双眼怒瞪,一身青绿色长衫真是青葱翠绿,可以想见,这个已经能将个人气质和胆识展现自如的娃子,将来长大定会风靡无数少男少女,前途无量。
这个便是来迟的明日城城主,师云。
师云在身后眼神浓丽的冷艳女子和若干随从的陪同下,来到空位,憋红了脸坐下,一脸愤愤不平。群豪大多只有两种反应,一是红衣女子的美貌所倾倒,二是被明日夫人的宁死不屈所倾倒。
于是勾刑扫了我一眼,道:“同样都是女人,真是云泥之差。”
我龇牙咧嘴的说不出话,他怎么不去死!
有人问:“姑娘莫非就是明月公主?”
还有人问:“城主为何说明日夫人是宁死不屈?难道另有隐情?”
更有人问:“既然三位城主都到齐了,可否为我们解惑?”
三位城主默契非常,一言不发,却也不将目光投向对方,于是被迫的,城主周围的随从就成了众目睽睽的靶子。
我真是无地自容,只好埋头。
但我想,既然已经在此聚首,若是不说些什么实在是狗眼看人低,然后又想,别云州身为一城之主,身边肯定不乏代言人,可惜出来匆忙,只带了我和阿阮,所以这个重任也只好由我们承担。
思及此,我对勾刑使了个眼色。
但勾刑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令我不得不独自扛下重任。
于是我只好站起身,顶着所有人的目光,说道:“国在,人在,民心在,国王,人亡,民心亡。既然启城已经腐朽不堪,百姓自然难以安居乐业,心散了,人散了,社稷也便散了,这样的国家自有自取灭亡的一日,可三国却在此时袖手旁观,说得透彻些,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或许三位城主都认为站在人道主义的角度上想,这样的国家不救也罢,救即是不救,不救即是救。可启城灭了,兔死狐悲,将来若是三国也灭了,也不知会是如何境地,会有谁为其悲鸣?”
这一瞬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历史上的评论家都是建立在当政者或前当政者的失败基础上的,若没有战争和奴役,便没有愤愤不平的心态,也便没有直抒胸臆的情操和振奋人心的言辞。但说白了,评论家只是评论家,评论的再好也只是著书立说,并不能救国救民。国家的存亡,始终还是建立在军队和政治基础上的。
我本想就这一番立场不明的感言重新唤醒在场群豪的争辩斗志,就此挽回尴尬局面,因为不管任何一个论点,都有同意和反对两面,同意的会喝彩,反对的会辩驳。
可自我说完,现场鸦雀无声,没有人对我发出感叹,也没有如我想的一般提出质疑,皆茫然的看着我。
我想,我终于成为一个让男人有想法却没有做法的女人了。
这个想法来的太迟了,覆水难收,直到师云率先出了声:“娘!”
但见那弱小的身子突破重重围绕,向我奔来,在我和众人的瞪视下,毅然决然的冲进我的怀里:“娘!”
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嘶力的称呼,包含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满腔满胸的悲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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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故事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〇六
一城城主正在往我怀里拱,多么孩子气的举动,再看他那张梨花带水的小脸,我心里倏地一抖,软了三分。
抬头望去,众人纷纷目瞪口呆,对我行注目礼,动作整齐划一,可以看出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对这一幕表示惊讶。为了合群,我也只好表示回礼,同样一脸惊讶的低头看着师云。
我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娘,我还没嫁过人。”
师云可怜兮兮的抬起脸,两手抓紧我的袖子:“不,你就是我娘,你就是化成灰也是我娘。”
我:“……”
明月公主走出人群,慢慢靠近我,眉心微皱,双目含水,好似在透过我回忆某个昔日的影子。
我想,机会来了,小孩子的记忆力有限,大人是犯不着一起胡闹的,于是便道:“公主,我想小城主是……”
未料“忆娘成狂”四个字还没出口,她已将我打断:“嫂嫂。”
我微一怔,望着仿佛从画里走下来的美人,她双唇微抿,难掩颤抖,若我是个男人一定会为这副我见犹怜的神态所倾倒。
我说:“我真不是,我……我只是个下人,是云州城城主的下人,大家都叫我九姑娘。”
明日公主顿住半响,将声音压的低柔,眉宇松缓:“那么,可否请九姑娘借一步说话。”
我将视线投向后方,别云州与我四目相对,眼里浮现了然,遂站起身走上前几步,道:“且慢,明月公主说阿九就是昔日的明日夫人,可有凭证?”
师云抹了把泪:“自然有!来人,把画拿上来!”
随从训练有素的将我们面前的桌子清空,拭净。
明月公主接过画轴,广袖一挥,画轴随之展开,画中女子的面容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眉噙笑,唇淡而无色,青丝如瀑,卧姿随意,真是位美人。
我摸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画,再也说不出半句“这分明不是我”,倒不是因为我自认为也是美人,而是不敢相信这世上曾有一位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却比自己美上千百倍的佳人。
身后众人发出惊叹。
“原来这就是明日夫人啊!”
“美,真是美!”
“惊为天人啊!”
听这七嘴八舌的讨论,我顿觉脸红汗颜。
我提出疑问:“明日夫人的芳龄是……”
师云道:“二十整。”
我说:“哦,那敢问城主今年几岁?”
师云道:“七岁。”
我奇道:“那夫人十三岁便生下你?”
师云咬着唇,低头诺诺道:“娘不是亲娘。”
别云州轻咳一声,靠近我身边,淡然道:“明日夫人是续弦。”
明日公主漾出一抹淡笑:“现在,可否请九姑娘借一步详谈?”
我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再度看向别云州,道:“能不能请城主一同在场,帮阿九做个见证?”
别云州清浅一笑:“好。”
师云咬着唇看了别云州一眼,突然道:“那我也请天启城城主一起做个见证。”
莫珩人未到声先至:“荣幸之至。”
人群分开两侧,紫色长袍落入眼帘,莫珩一脸意味深长,看了看师云,又看了看别云州,最后看向我。
我说:“咱们见过么?”
莫珩道:“未曾。”
狭长的眼,如刀刻的鼻,微抿的唇,弧度优美的下颌,这样的一张脸,我确实没有半点印象,只是感觉似曾相识。似曾相识是可怕的,通常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真的曾经相识,一种是一见钟情的另一种解释。
放下这荒唐的想法,我道:“哦,应该是没见过。”
在群雄的目送下,我们走进全客栈最大的一间房,根据摆设分析,这是一间会议室。
师云的小手依旧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