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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其中包括魏雯燕,均摊继承。半年前,胡安川见到了从美国回来的两个叔叔,他们向他转达爷爷胡开秤的临终嘱托。根据当年同魏雯燕一起到西藏支边,以后又回北京的知青们讲,魏雯燕当初下乡的地方是在西藏的山南地区一带,后来她嫁给了当地的藏族牧民,并改名叫曲珍。再以后,就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了。
第二天一上班,钱国庆就给胡安川去了电话。他告诉胡安川,材料已经看完了,他想弄明白的是胡家不遗余力地要找到魏雯燕,除了他爷爷胡开秤的临终嘱托,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企图。胡安川回答说:“没有,绝对没有别的恶意。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爷爷临死前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魏雯燕毕竟是胡家的后代。她失去母亲的时候才10岁,在那个年代,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能够活下来的最大动力,也许就是仇恨。她要讨回我们胡家欠她和她母亲的孽债。虽说我们胡家后来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但我们不能把这一切都归罪于魏雯燕一个人,那样做显然不公平。况且后来她受了多大罪,吃了多少苦,现在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第四章 怨未了 一(3)
“好吧,”钱国庆说,“我试试看吧。我有几个战友在山南,我让他们帮着找找看,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国庆,请你一定尽最大努力帮我找到魏雯燕。我们胡家几代人同这个世界的恩恩怨怨实在太多、太沉重了。”胡安川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我爷爷、奶奶,我父亲,也许还有魏雯燕的母亲要是在天有灵,我相信他们会保佑你的。”
听完胡安川的这番话,钱国庆突然想起那个临死前还受到胡安川嘲弄和报复的郑成,心想,人性真是一门奇怪而又复杂的哲学。“好吧,我一定尽力而为!”钱国庆说。
很快就有了北京女知青的消息。确实有一个叫曲珍的北京女知青,现在是独自一人生活。她曾经嫁过两次,第一个丈夫是病死的,并留下了一个女儿;第二个丈夫死于前几年的一场暴风雪。两年前,当地的民政部门为了照顾曲珍,特意给她贷款,帮助她开了一家小餐厅。当钱国庆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胡安川以后,胡安川决定尽快动身前往山南地区探望曲珍,并核实其真实身份。他希望钱国庆能够陪自己一起去。起初钱国庆表示跟胡安川一同前往,有些困难。首先他没有请假的理由,要想请假可能不太容易。但在胡安川的一再要求下,他只好答应试试看。出乎钱国庆的意料,他的请假报告很快就批下来了。他给军区作战处的叶处长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要陪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去一趟山南,寻找朋友失散多年的姐姐(其实应该是胡安川的姑姑),不知叶处长能不能利用职权给他们派辆车。叶处长虽然有些为难,但终究还是答应给他派一辆车,只是反复强调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出半点纰漏和事故,否则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得摘了。“国庆呀,你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现在军区上上下下都在抓安全防事故,我这可是顶风违纪哟。好了,办完事就赶紧回来。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出发的头一天晚上,钱国庆住进了酒店的总统套房。这一夜他跟胡安川聊了很长时间。胡安川拿出一张他爷爷跟两个叔叔在美国的合影照片让钱国庆看。他说:“其实我也是前两年才真正了解我父亲家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我爷爷以前杀了不少共产党,可以说是罪恶累累了。老天有眼,到了我爹和叔叔、姑姑这一辈人实际上是在为他赎罪还债。老头儿还算是明白吧,临死前也没忘嘱咐他的后代们别再没完没了地循环相报了。”钱国庆笑笑,说:“是啊,说说容易,真要完全做到却是很难。”胡安川点点头,表示同意钱国庆的观点。
在钱国庆山南军分区战友的协助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曲珍所开的那家小餐馆。有意思的是餐馆的名字叫“味闻宴小吃店”。按照胡安川的计划,第一次的“拜访”只要能见着魏雯燕本人就行,暂不与其进行任何实质性的接触。
餐馆很小,勉强能够容纳十来个人进餐,经营的品种也是最简单、最常见的那些个饭菜。餐馆有两个服务员,一个是当地的藏族姑娘,另一个像是来自内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汉族小姑娘。胡安川、钱国庆、钱国庆的战友和司机四人坐下以后,服务员递上了菜单。
“不用点了,”胡安川看了看破烂不堪的菜单,说,“就上几道你们这儿最贵、最好的菜吧。国庆,你看看你们几位解放军喝点什么?”
“就喝青稞酒吧!”钱国庆提议。
“喝酥油茶吗?”汉族小姑娘问。
“喝!”钱国庆回答。
胡安川不停地左顾右盼,观察周围的一切。餐馆的装修非常俭朴,藏汉风格混杂,有些不伦不类。墙上挂着的玻璃镜框里是一张“文化大革命”期间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检阅红卫兵的彩印图片。因年代太久,画面上的色彩已经褪化了,那本应是鲜红的袖标却变成了粉白色,伟人袖标上的“红卫……”两个字已很难辨认了。正是这张画,再加上餐馆的名字,基本上可以断定,餐馆的主人就是魏雯燕。现在是1985年,细算起来,魏雯燕已经是快40岁了。他手里有一张二叔胡纪明从一个曾经也在西藏的北京知青那里高价收购的照片,照片上的男男女女,加在一起一共20来人,其中就有魏雯燕。这张照片摄于1967年拉萨布达拉宫脚下,当时魏雯燕年仅17岁。这张照片胡安川还没来得及让钱国庆看。他实在无法想象经历过20多年风吹雨打的魏雯燕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了。作为胡家的长门长孙,他之所以答应二叔和三叔尽全力寻找魏雯燕的下落,除了他责无旁贷的义务,还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不遗余力地探询这场善恶因果的最终结局。
第四章 怨未了 一(4)
酒菜很快就上齐了,胡安川以主人的姿态招呼其他三个人赶紧吃喝,自己却在盘算下一步如何多快好省又不贸然唐突地让魏雯燕尽快露面。
“这菜味道怎么样?”他小声问一旁的钱国庆。
钱国庆点点头,说:“还行吧。”
“咸淡合适吗?”胡安川又问。
钱国庆疑惑地看着他,说:“你尝两口不就知道了吗,你想什么呢?”
胡安川笑笑,没再说什么。他把目光投向结账台后面的那个藏族姑娘,当姑娘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遇的时候,他居然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熟悉的神韵。他冲她笑了,笑得很亲切、很友好、很和蔼。姑娘先是一愣,继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当姑娘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他还在注视着自己,姑娘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不明白这个西装革履的汉族老板为什么不吃不喝,只是盯着自己傻看傻乐。
胡安川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姑娘过来。
“请问,老板有事吗?”姑娘来到胡安川跟前,小心翼翼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胡安川问。
“央金。”姑娘回答。
“藏族?”胡安川又问。
“当然啦。”姑娘乐了。
“你的普通话讲得比我还好呢 ,哪儿学的?”
“学校呀。你是哪里人?”姑娘好奇地问。
“我呀,怎么说呢?严格地讲我是北京人,但在四川生四川长。你呢?老家就是山南的?”对这个性格开朗的藏族姑娘,胡安川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一见如故的奇特感觉。因为他发现她的眼里确实存在着某种他似曾相识的东西。
“是这样。”姑娘点点头。
“央金呀,你来一下。”
随着一口地道的京腔,胡安川看见了一个衣着打扮完全藏化的老妇人站在柜台前。女人看上去至少有50来岁,那黝黑瘦弱的脸庞充满了疲惫和沧桑。她漫不经心地看了胡安川和钱国庆等人一眼,对走到她跟前的央金说了几句藏语,看上去像是在责备着什么。说完以后,那女人转身一撩帘子,进到后厨里去了。再看央金,情绪低落地躲回到了结账台的后面,而且不再抬头了。
“你看见了吗?”胡安川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旁边的钱国庆,低声问道。
“看见了,是她?”钱国庆有些怀疑地问。
“是,肯定是她。”接着,他又把嘴凑近钱国庆的耳边,非常小声地说,“我他妈一看就知道那是我们胡家的种!”
钱国庆转过脸惊异地看着胡安川。
恢复了坐姿的胡安川撇着嘴,冲钱国庆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意思是说,你以为呢?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钱国庆问。
“你看这样好不好,麻烦你战友帮我找个住处,就近。你呢,明天就回去,别让你那个首长大哥为难。我想在这里住些日子,慢慢把情况了解清楚。”胡安川停下来,想了想,接着说,“我看出来了,我这位‘姑姑’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估计一时半会儿这事儿办不完。你说呢?”
“好吧。有什么事儿你就直接找我战友就行了。”钱国庆转过脸,对战友说,“谢参谋,我这个同学可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国庆,没问题。”战友豪爽地表态。
胡安川起身来到柜台前。央金抬起头,怯生生地问:“老板,有事吗?”
“结账。”胡安川掏出钱夹,笑着说,“怎么了,刚才你们老板批评你了?”
央金点点头,随即开始敲打计算器……
“她……她为什么要批评你?”胡安川问。
央金没有回答,看得出来,她有些委屈。
“算出来了吗?”胡安川问。
就在这个时候,后厨的门帘被人撩开了,魏雯燕从里面走了出来。当她的目光扫过胡安川的面部时,她稍稍地愣了一下,“吃好了吗?”她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胡安川点点头,说:“吃好了。您这儿的菜做得不错,下回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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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怨未了 一(5)
“是吗,那欢迎啊。算好了吗,央金?”话虽这么说,但她那冷冷的语气,显然流露出对客人的无所谓。
“算好了,一共是76元。”央金把单子递给了魏雯燕。
魏雯燕接过单子,连看也没看,随手又递给了胡安川。胡安川拿过单子,也没看。他从钱夹里抽出两张五十的钞票放在柜台上,说:“不用找了。”说完,他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这回你真看准了?”钱国庆贼头鼠脑地悄悄问道。
胡安川刚想回答,见魏雯燕朝他们走了过来,急忙住口。
魏雯燕把该找的24元钱轻轻地放到餐桌上,淡漠地对胡安川说:“老板,这是找您的钱。请您收好。”
胡安川尽量用一种平淡的眼光看着她。而他的心里却在想,这倒挺像胡家人的性格。望着魏雯燕离去的背影,他突然觉得很无聊。面对这个跟他们胡家恩怨未了的女人,他的心情竟然如此的平静和失望,甚至说是麻木。魏雯燕身上那种透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冰冷和生硬,以及那张满是皱纹和过早衰老的干茄子脸,使他一时失去了猎奇和探询的兴趣。他陷入了一种很矛盾的境地,眼前他所看见的跟他当初所想象的竟有那么大的差距,他很难想象如果魏雯燕一旦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面对爷爷、奶奶和魏雯燕母亲的亡灵,他跟她能否找到共同的语言来进行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