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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92年发生在北美波士顿城附近萨勒姆村并株连了很多人的〃逐巫案〃。是美国历史上一次宗教的大迫害。)某个抱负不凡的青年艺术家;力图勾勒出令人心荡神移的纷乱景象。不过;经过多番认真凝视;不断反复沉思默想;尤其是把进口处后面那扇小窗打开后;总算可以获得这样的结论:这样一种主意;不管多么荒唐;倒也不尽毫无理由。
但是最使人大惑不解的是:在那张画的中央;有一团又长又黑又软的。其兆不祥的什么东西;翱翔在三根暗蓝色的直线上;而这三根直线又在一种形容不出的气泡似的东西中晃荡着。这张泥泞。濡湿。又摆动不息的图画;真够教一个胆小鬼精神错乱。然而;它可又有一种无限的。半青半黄的;难以想象的崇高性;足以使人对它依依不舍;直教你不由自主地立起誓来:非把这幅不可思议的油画的含义给找出来不可。虽然不时会冒出一种似乎豁然开朗;然而可惜是靠不住的想象来。。。。。。是午夜风暴的黑海。。。。。。。是四行(四行。。。。。。地。水。火。风。)的阋墙之争。。。。。。。是一种枯萎的石南灌木。。。。。。。是一种北方乐土的冬景。。。。。。。是时代之冰封溪流在解冻。可是;这种种想象最终都在这张图画中间那种可怖的什么东西上碰了壁。要是一旦发现那东西;其余就都了如指掌。不过;且慢;它不是隐约有点象一尾大鱼么?甚至就是那种大海兽么?
事实上;这位艺术家的构图似乎是这样的:(这是我自己的结论;多少也是根据许多上了年纪的人的综合的意见得出来的;因为我曾跟他们谈过这事情。)这幅图画是画一只在大旋风里的合恩角的船;这只将沉未沉的船;只剩下三根卸下篷帆的桅杆在那里翻腾着;同时;有一条激怒的。想把身子跃过这只船的大鲸;正在用劲地扑向那三根桅顶。
进口处对面的墙上;挂满着一大排具有异教色彩的。怪异的棍棒和枪矛。有的还密镶有象牙锯似的闪亮的牙齿;有些却饰着一簇簇的人发;有一支是镰刀形的。装有一支大柄子;直象是一架长臂刈草机疾扫过后;在新刈过的草地上所留下来的弓形痕迹。你一边看;一边不禁直打寒颤;不知道是什么怪异的食人生番和野人才会用这样一种劈斧似的。吓人的家伙去干那杀人的勾当。在这些东西中还夹杂有一些全都已经破烂失形。发锈古旧的捕鲸鱼枪和标枪。有的还是传说中的有名的武器。五十年前;拿单。斯温(疑系第十八章中法勒所指的纳特。斯汪因。)就用了这支本来是长长的。如今已经曲不成形的鱼枪;在一天里杀死了十五只鲸。而那支标枪。。。。。。现在已是象支螺丝锥了。。。。。。给投进了爪哇海后;还给一只鲸带着走了;好几年后这只鲸才在布朗可角(布朗可角。。。。。。在西非摩洛哥的西部。)的洋面上被人打死。本来打在那只鲸身上的那支标枪头直戳到靠近鱼尾的地方;象一根不停不歇的针在人体内游历一般;足足跑了四十英尺的路程;最后才被发现深嵌在那只鲸的背峰里。
穿过了这个昏暗的进口处;又穿过那边的低拱形的走道。。。。。。这一定是用古代那种遍通各处的火炉的总烟囱管剖开来的。。。。。。就走进了那客店的堂屋。这地方还要昏暗;上边是那么低矮。笨重的梁木;下边又是旧得起皱的厚板;简直使人以为踩进了一只破船的船尾座位;尤其在这样一个狂风怒号的夜晚;使人以为这只陷入绝境而不得不抛下锚来的破旧的方舟(方舟。。。。。。《圣经》上称发生大洪水时;挪亚所坐的方舟。)正在剧烈地摇晃不停。堂屋的一边;摆有一只又低又长的。架子似的桌子;上面尽是许多破裂的玻璃容器;也塞满一些从这个辽阔世界的冷角落里搜罗来的。尘封的奇珍异物。在堂屋的远角里;有一间突出的昏黑的幽室。。。。。。酒吧。。。。。。粗具一只露脊鲸头的形状。就算它象个鲸头吧;那边还有一大块拱形的鲸下巴骨;那么宽阔;简直连一辆四轮大马车也跑得过去。里边有许多腌的架子;放满了许多破旧的圆酒瓶;普通瓶子;长颈瓶子;就在这只迅速致人死命的大嘴巴里;有一个衰弱的小老头子;活象再世的被诅咒的约拿(约拿。。。。。。《圣经》上亚米太的儿子;希伯来的预言家。据说他因违抗上帝;坐船脱逃;上帝施以巨风;把他吹入海中;并安排一条大鱼;把他吞了;让他在鱼腹中困了三日三夜;后来他在鱼腹中作祷告;终于上帝吩咐那条大鱼;把他吐在旱地。见《旧约。约拿书》。)(人们确是这么叫他的)在忙碌着;他拿了水手们的钱;却把抖颤性酒疯和死亡高价地卖给他们。
可恶的是他那些装酒的大杯子。外表上虽然的确是圆筒体;可是;那些讨厌的绿色玻璃杯子却在中间狡诈地往下逐渐缩小;变成一种骗人的杯底。在这些拦路贼也似的酒杯四周;还粗拙地刻有平行的一格一格。倒到这一格;只要你一个便士;再倒到这一格;又得再加一个便士;依此类推;直到倒满一杯。。。。。。这种合恩角的量器;使人一口就可以喝掉一个先令。
我进去后;看到几个年轻水手聚在桌旁;靠着暗淡的灯光;正在检视各式各样的〃解闷手工〃(解闷手工。。。。。。水手们为了解闷;用鲸牙。贝壳雕刻出各种花样来的手工。)。我找到了店老板;对他说;我要一个房间;得到的回答是屋子住满了。。。。。。没有一张空床。〃不过;慢着;〃他敲着额头;又说;〃跟一个标枪手睡一床你反对不反对呢?我想你是要去捕鲸的;所以;你还是习惯一下这种事情吧。〃
我对他说;我从来不喜欢两个人睡一只床;还说;我要是非这样做不可;也得看那个标枪手是怎样一种人。我又说;如果他(店老板)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给我住;那个标枪手又不是很叫人讨厌的;那么;这样冰冷的夜晚;与其再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去乱闯;倒不如勉强跟任何一个规规矩矩的人睡一床算了。
〃我本来也这么想。很好;请坐吧。晚饭呢?。。。。。。你要吃晚饭么?饭立刻就好啦。〃
我在一只老式的木头高背长靠椅上坐下;这只椅子就象炮台公园里的长椅一样;全都刻划满了;椅子的另一头;一个若有所思的水手用他那把大折刀还在往上面添着花样;他伛着身子;在他两腿间的木头上用劲地刻着。我心里想;他是想雕出一艘满篷而驶的船;却又不很得手。
最后;我们中间有四五个人被叫到隔壁的房间里去吃饭了。那里冷得象冰岛。。。。。。根本就没生火。。。。。。店老板说他生不起火。什么也没有;只燃了两支丧气的牛油烛;烛泪结得都满了;就象死人裹上一层尸衣。我们只好把短外衣(短外衣。。。。。。这里特指一种水手冬天穿的外衣。)扣上;用我们冻得半僵的双手捧起滚烫的茶杯凑到嘴边。不过;饭菜却挺丰盛。。。。。。不但有肉有土豆;还有汤团;天哪!把汤团拿来当晚饭吃!一个穿着一件绿色的车夫外套的年青小伙子;神情极其可怕地在忙着吃这些汤团。
〃小伙子;〃店老板说;〃你准要做恶梦啦。〃
〃老板;〃我悄悄地说;〃这就是那个标枪手吧;对不?〃
〃啊;不是;〃他说;神情有点儿鬼鬼祟祟;〃那个标枪手是个黑皮肤的家伙。他从来不吃汤团;他不吃。。。。。。什么都不吃;只吃肉排;而且爱吃半生不熟的。〃
〃滚他妈的;〃我说。〃那个标枪手哪里去啦?他在这里吗?〃
〃他就要来了;〃他回答说。
我不由得对这个〃黑皮肤〃标枪手不放心起来了。不管怎样;我反正打定主意;如果我们实在非睡在一起的话;那一定要他先脱掉衣服上床后我才上床。
吃过晚饭后;大家又回酒吧间去;这时候;我也想不出做什么好;就决定做个旁观者;来消磨这个夜晚。
不多一会;就听到外边一阵喧闹声。店老板蓦地跳将起来;嚷道;〃那是'逆戟鲸号;的水手。我今天早晨就看到它在海面上放信号;三年航程;满载归来喽。好呀;朋友们;这会儿;我们可以听听斐济岛(斐济岛。。。。。。指新西兰北边的斐济群岛。)最近的新闻啦。〃
进口处响起一阵杂沓的水手靴子声;房门豁地大开;拥进了一群水手。他们都裹着毛茸茸的值班衫;头上缠着毛围巾;全都穿得补补衲衲;破破烂烂;络腮胡须结起冰柱;好象是突然闯进来的拉布拉多(拉布拉多。。。。。。魁北克附近一个岛。)熊群。他们还是刚下船;这里是他们上岸后走进的第一幢房子。难怪他们都笔直地向鲸嘴。。。。。。酒吧。。。。。。走去;这时;那个满面皱纹的小老头约拿在那边张罗;不一会就为他们斟遍满杯满杯的酒。其中有一个人嘀咕着他患重伤风;一听到这话;约拿就连忙一边给他用杜松子酒和糖蜜调上一服沥青似的饮剂;一边发誓说;不论什么伤风感冒;不管是老病新疾;也不问是在拉布拉多沿海得来的;还是在一座冰岛的顶风面得来的;包管一服就灵。
不久;那伙人便发起酒疯来;因为刚上岸的水手;哪怕是酒量十足的人;也总是这样。他们开始跳跳蹦蹦得非常吵人。
但是;我看出其中有一个人;不大跟他们搅在一起;虽则他表面上不愿意摆出一副庄重的脸色来扫他的船友们的兴;然而;总的说来;他尽量不象其他那些人闹得那样厉害。这个人立即引起我的注意;既然那些海神已经决定;他就要做我的船友(虽然就这个故事来说;不过是个同榻睡伴);我想冒昧地在这里将他描摹一番。他身长足足有六英尺;双肩阔大;胸部象个潜水箱。我过去很少见到一个人这样强壮过。一张深棕色的脸晒成黧黑;衬出一嘴耀眼白牙;但在他那双眼睛的两道阴影中;却浮现出一种似乎是使他惆怅的回忆。他一开口;就让人听出是南方人;而且从他那漂亮的身个看来;我想他一定是弗吉尼亚州(弗吉尼亚。。。。。。美国东部一个州。)的阿列根尼亚山一带的高大山民。待到他那些同伙的欢乐达到最高峰时;这个人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这样;直到他成为我的海上船友后;我才又看到了他。可是;他走了没有几分钟;他的伙伴们就发觉他不在;看样子他似乎是他们里面最得人缘的一个;所以他们都放开嗓子喊〃布金敦!布金敦!布金敦哪儿去了?〃;大家都冲出屋子去追他。
这当儿已是快九点了;一场狂欢之后;屋子里显得特别冷清;简直有点阴森;那群水手进来以前不久;我私自庆幸忽然想到一个小计策。
谁都不愿意两个人共睡一张床。老实说;就是你的亲兄弟;你也不愿意跟他一起睡。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人们在睡觉的时候;总不喜欢有人扰他的清梦。至于跟一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人睡觉;在一个陌生的客店里;而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那个陌生人又是个标枪手;那样你的反感就会无限地增加。难道因为我是个水手;就得与众不同地两个人睡一张床?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岸上单身的国王是一个人睡觉;海上的水手也是一个人睡觉。固然;他们全睡在一个房间里;可是;你有你自己的吊床;盖你自己的毯子;还可以一丝不挂的睡着。
我越想到这个标枪手;越厌恨要跟他一起睡的念头。他既然是个标枪手;那么一点儿也不冤枉他;他的衬衣或者羊毛衫。。。。。。这要看情况。。。。。。一定是不会太干净的;而且决不会是顶柔软的。我开始浑身抽搐起来了。再说;天色已经越来越晚了;我那位好标枪手也应当回来睡觉了。如果他在深更半夜里七冲八跌地撞到我身上来。。。。。。我又怎么知道他是打什么窠里钻出来的呢?
〃老板!我改变主意啦;那个标枪手。。。。。。我不跟他一起睡了。我还是在这张长凳上将就一夜吧。〃
〃随你的便;真对不起;我可无法给你腾出一张台布来做褥子;这块板又粗得要命